爱魂 第十四章 囊中羞涩 (3)

作者 : 田梗

中玉站了起来,,把二嫂拽到自己的座位上,交换了位置,然后开始了正式的调停。起先,说二嫂的不是,于秋心里难受,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想的挺深的。即使是说话过了头,当嫂子或者叫姐姐的无论如何都得担待。回过头来,又数落着于秋,亲戚姊妹儿的,怎么难受特不应该说出掰生的话,二嫂对待大嫂可以说比你这个妹妹还周到,说出让人心凉的话语,多不好哇!嫂子摘掉了子宫和卵巢,是不幸,可是不能不摘呀,不能等着肚子涨得不让吃饭吧?再说,小肚子烂坏了,人不是没有了吗?至于两口子私下的事情,那是大哥大嫂俩的事情,咱们不是瞎跟着*心么,他们的孩子都要立世了,老爷子老太太,哪能还擦胭抹粉地美啊浪的!一席话,田中玉是左右开弓,软中带硬,干干脆脆地把男女那点事情都抖搂了出来,说得于秋是哑口无言了,说得二嫂是心悦诚服了。三个女人并排地坐在条椅子上,显示着女人的风采那,漂亮的头型:鸡尾翘,直板披,小分坐;神韵的脸庞:峨眉大眼,柳叶明眸,剑悬水汪;时尚的衣装:威武的夹克,柔软的貂草,恣肆的轻羽。他们相互依偎着,他们相互映衬着,他们相互炫耀着。他们等待着,期盼着,——水晶一样的女人。

田中禾,看见了大萝卜似的肌瘤,瞅到了鸡蛋一样的囊肿,抖动的内心,就象被带着冰雹的料峭的寒风抽打着,一阵阵地拘挛着。他挪动着异常沉重的两只脚,他搓动着异常烧痒的两只手,一双老式的黑皮鞋好象灌了铅,一套陈旧的蓝西装好象湿了水,,本来是理顺的头发竟然就杂撒了起来,那板板正正的脸儿就象挂了层灰儿,眼眶子乌了一圈儿,这一早一晌,似乎经历了好几年。夫妻之间,正常理,都是愿意把最辛苦的揽给自己,把相对轻松的让给对方,凡是努力做了的,没有一点辛苦的表白,没有一点抱怨的倾泄,甚至对方完全不知道,哪有两口子争斤比两的道理?眼前的,妻子身上的肿瘤终于摘除了,固然是应当放心了,假如病痛放在自己身上,一个男人的抗棒怎的也比女的硬实啊。田中禾不能不内疚,有些病痛,是累出来的,不能不承认呀!家庭的生计,几乎全压在于春的肩上,家务靠她,养鸡靠她,领人裁做兜子还是靠她,得长几双手来忙碌这些活计?田中禾呀,就知道学校的事情重要,怎么就没有想到给妻子检查身体呢?怎么就这么笨拙呢?于春换常就有很不舒服的时候,怎么就以为她是累乏了呢?妻子是人,更是个女人,机器还得保养维护那,怎么就知道关心教师和学生的身心健康,而不怜惜自己的老婆,仅仅是粗心吗?田中禾感觉到了恐惧,感觉到了嘲笑,感觉到了鞭笞,感觉到了卑微。难道真的是刘卫东说的那样,真的是自私,真的是争名夺利?不,不能这样,绝不是!只是想把自己本分的事情做好一点罢了,根本没有耍什么奸心眼儿的意思呀!再怎么隐藏有私心,也绝不可能拿自己的老婆做牺牲啊,再说,日子过得好坏,和于春也叨咕过,咱一个教员能执掌教鞭,已经是心满意足了,没有生活的奢望,瓦房不望楼高,自行车不撵轿车,乡村的粗米不攀城里的细菜,就算是自甘清贫迂腐无能,也不是贪图清廉么!虽然是安贫乐道,也没有照顾好妻子,也不被亲属所理解,好象田中禾是一个伪君子那。没有解释和争辩的必要哇,至关要紧的是于春的康复,什么都来得及补偿,什么都来得及修正,只要她顺心,田中禾暗下了决心,怎么忙,也要分担家务了。

手术室的大门开,管理登记的中年护士响亮地招呼着于春的家属,一位年轻的女护士手里举着吊瓶,一位年轻的男大夫推着病床,从里边的走廊拐过来,刘卫东麻利地从男大夫手里接过扶手,张小光迅速地接过女护士手中高擎的吊瓶,三个女人簇拥过来,小声地呼唤着于春,相跟着都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的键钮没有按动的瞬间,柳叶急忙告诉大家她待会儿下去,走出电梯,把椅子旁边的两个大塑料袋子拎起来,招呼着管登记的护士呢。

于春平躺在病床上,头发凌乱的散垂着,脸色苍白,眼睛闭合着,身体平瘫在薄薄的白色的被子里。病床车慢慢地移动到了病房,田中禾让于秋抱着她姐姐的头,让中玉接过张小光擎着吊瓶,叫小光撤身到空床的对面,告诉妹夫准备好把病床车撤出去,说完自己就把右手伸进于春的后背,左手伸进她的大腿根儿下边,说声好,把于春平托起来,就着张小光和大夫护士的接驾,于春被安稳地挪放在病房的新床上。病床车退出去了,病房的责任护士来了,一面嘱咐家属要少说话,一面从门口外的药品车上,拿过来营养液吊在输液架上,把输液的针头扎在于春的左脚上。

秦主任来了,身上的绿的罩衣换成了白的,她走到于春的床头,抬手抚摩了一下患者的前额,微笑着看看站在床尾边上的田中禾,侧过头对身后跟回来的柳叶说:“都等急了吧,五个小时的手术,比预期的延长了一个小时,可是件好事啊,清除了意外的隐患啊,放心吧,什么顾虑都不要有,当丈夫的,作亲人朋友的,好好侍候吧。”说完,,又走到同室的另两位患者的床边,温和地询问了几句,尔后是慈爱地朝着大家点点头,轻轻地离开了。和于春隔着张空床的两个患者,一个是中年的女工,一位是年轻的女职员,一再地感叹秦主任对患者的耐心,极力地赞扬秦主任医术的高超,好象对后来的患者介绍医院的好大夫是一种责任似的。

护士来了,量血压,试体温,把于春鼓动醒了。

于春睁开了眼睛,好象很疲倦很困乏的,努力地转动着眼珠,,看着每一个坐在身边、站在身边的亲人,抬起手,指着空床,使着微弱的力气,让站着的人坐着。

“哎呀,睁开眼睛就是这个样子,”于秋赶忙按住姐姐粘着的针头的胳膊,生气地说,“老是*别人的心,自己个身上长那么大瘤,都能挺住,真是的。”

“嫂子,秋子说的对,咱们站着坐着的,都随自己的便,你呢,哪个地方不舒服,可得说,可别再忍着,那要耽误事儿的,啊!”中玉哈下腰,拽了拽被角,亲切地安慰道。

“嫂子呀,其实你挺可惜了的,好好一个‘拿吒’怎么就忍心扔了,是不是你怕‘超生’,偷着到秦主任家走后门,就说,”张小光抬手擎擎眼镜,沉吟片刻,一拍脑门,“就说,囊中羞涩!”

于春看着小光那认真的样子,一手捂着肚子,忍不住地笑了。刘卫东眼睛一瞪:什么时候都没正形,这要把刀口涨开,还了得!

张小光一缩脖,朝着中玉开了腔:“‘唐雅’的老板也不管管,大人说话,哪有孩子接话茬的,短教育!”

中玉没稀搭理,看着嫂子脸上泛起了一点红晕,欢喜地靠近床头,告诉嫂子,这两个蘑菇头也不知道谁大谁小,哪有大伯子老挑衅的?卫东也气人,动不动就好伸手,也够粗的!

正闲话着,护士开门在门旁,招呼于春的家属,田中禾满口答应着,走出门,柳叶跟在后边,把门顺手关上了。护士告诉两人,手术中间输了血,目前患者仍然贫血,还需要补充,住院的押金需要再交二千,得马上办理。应承着,田中禾的手伸进了内衣的上兜,告诉柳叶还缺一千,没等下句话要说,柳叶爽快地告诉护士放心,快步奔向电梯口,说是到一楼住院部去了。这工夫,张小光、刘卫东和中玉也都跟出来了,以为于春的病情有什么风险呢,等着田中禾说医院还要钱,没带够,柳叶没容分说就去交费用了,把张小光乐直呵呵:咳,秦琼卖马,囊中羞涩啊!

春来冬未去,日暖风犹寒。头年打春,惊蛰快到了,大地的地皮蹦干了,城里乡下的背阴的地方还躲着些残冰剩雪,朝阳的树木发着表晕了。

夕阳的余晖斜射进妇科病房六楼的大玻璃窗,病室的屋子里金晃晃的,医院的锅炉送出的热水循环在里外楼群,病室的地板上热烘烘的,患者们穿着带蓝条的白衣服,享受着温暖。

六号病室,1号床位,于春倦怠地睡着了,睡得很香,轻轻地均匀地呼吸着,她的头发由柳叶给梳理了,她的手脚由中玉给擦拭了,她的滴流由护士换成血浆了。

在经过一阵激烈的争论之后,争论是在走廊的尽头进行的,田中禾以不容置疑的态度,推辞了亲属和朋友的好意,不允许他们哪一个留下来,自己照顾于春,尽管这是女人病房,男人有些不方便。后来,还是秦主任特批的,原则是医院有护士有护理的,给的不是张小光的面子,也不是田中禾的歉疚,而是于春的病情,准许了田中禾和于秋两个护理,答应了张小光的诉求,有一个单间的病人明天出院可以考虑换床。这样,大家才答应离开,不然都表示在走廊里也可以站一宿啊。四个人临走,势必和嫂子说点体贴话,嫂子面带笑容地微微地点着头,还叫住妹夫,把大家买的水果和罐头,一定拿回去给婆婆,嘴里说着告诉妈妈放心——于秋下楼去了,到食堂给姐夫买饭去了。本来,田中禾是坚持不买饭的,那还有中玉和她二嫂新买的面包和香肠的,不能搁坏了,于秋是干脆不理他的茬,扭头就走也去了。田中禾拿这个小姨子是毫无办法,于春总是告诉他担待点,妈走了,剩一个不爱说道的爸爸,中森的性子和爸差不多,三个炮筒子,就是在姐夫家能撒点小脾气,随她吧。田中禾站在窗台边上,把窗纱拉了尺来宽,挡上了于春脸庞上的睡眼,看看里面两位闭目养神的患者,似乎没有什么惊扰,转过身,看着窗外,伫立着。

太阳悬在西郊的驼峰上边,那驼峰是有名的铁矿山,金红的落日照耀着乌黑的两座山峰,益发壮阔而辉煌。野史传说,唐王征东,在唐马台屯兵,夜半兴起,竟然带着身边卫队,巡视大沙河,被敌酋盖苏文突袭,危急时刻,白袍小将薛礼救皇驾,马踏沙河,鏖战应敌之际,三九隆冬顿开,河水挡住了盖苏文的大军,老铁山严寒崛起,升腾中在唐王和他的近侍的地方凹现峰谷!因此老铁山的一个山尖形成了连接的两座峰,后人就叫它驼龙山,一来二去经传流,就叫驼山了。

眼前的高山铁脊峰,郁郁葱葱,从山底往上是宽敞的石路,进了那肃穆宏伟的牌楼大门,拾级而上,徘徊在那陈列着历史遗物的纪念馆,而后就可以到山顶瞻仰高耸的烈士纪念碑,青松翠柏默立,流泉飞瀑扬波,长眠在这里的是解放驼山的烈士,留足在这里的是解放钢城的先人!挺拔的山,刚直的山,就在眼前,留在心中!

生活的人啊,历史的传说可以湮没,先辈的血迹不能泯灭!

社会的人啊,历史的转型冲决了常态,都是浮躁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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