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时分,天色未开,月亮方慢慢褪进云里,金陵城外西面的一处神忘峰峰顶几声雄鹰长啸,神忘峰西北一角有马蹄之声长疾而去。
一个一身青衣的高大青年汉子手提一坛酒,两臂的袖子挽了一半,面目疲惫地朝欧阳堡的山头踉跄走去。他每走几步,便往嘴里灌下一口酒,一路而来,酒洒了一地。身后一名手持长剑的高瘦蓄须汉子安静地跟着他从县城醉仙酒楼内一直跟到这里,没有说过一句话。那蓄须汉子名叫阮三元,是欧阳堡堡主欧阳龙座下的一名弟子,身怀一手飞针的绝技,是江南一带使暗器的好手。他同这位青衫汉子是深交的知心好友,见到好兄弟一路醉过来,狼狈堕落的样子,实在看不惯,劝了一阵,那青衫汉子只回了他一句:“我的事,莫要你来管!”阮三元听罢,十分气愤,当即同这位好兄弟翻了脸来,说道:“你若不当我是兄弟,我便不管你的事!”青衫汉子听罢,便没有多说一句,一言不发地醉到了这里。
待他们来到山头的一块地方,望见前方一棵梧桐树生长的高地,戛然止步。那青衫汉子头发蓬乱,一身的酒气,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望着梧桐树旁一块石块堆砌而成的乱石发起了呆,脚下渐慢了下来,神色十分凄苦,但见他眼中含泪,朝那乱石堆发神走了过去。行到乱石堆前,突然放声大吼一声,霎时间欧阳堡山头的天空吼声震荡不止,如同一头受了伤的雄狮将一身的怒怨发泄一般,令人可怕又觉得悲戚。阮三元在身后叫道:“何大哥!”突然哎地一声,将头一侧,暗暗长叹。原来这乱石堆上刻着一座墓碑,上面刻着七个字:“爱女欧阳玉之墓”。那青衫汉子见到这七个大字之时,登时心里如被人掏空了一般,生不如死。他望着这一座女子的墓碑,默不作声。阮三元一旁瞧着他,生怕他想不开,此刻又见他醉酒折磨自己,不禁一阵心酸。突然上前,凄然说道:“何大哥!人已经去了,你自当重新振作,不可不可这般一直堕落下去啊。”青衫汉子靠着墓碑,只顾喝酒,瞧了他一眼,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道:“振作?”又笑了三声,道:“你可知玉儿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如果可以,我情愿此刻躺在墓中的是我?是我!你懂么!”他的这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喊之中夹杂着他对一个女子的百般深情和愧疚,阮三元望了他一眼,低声说道:“玉师姐若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你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你若真的爱着玉师姐,须得好好想一想,倘若玉师姐今日还活着,看见你这般模样,她心里会是怎般感受?”青衫汉子听到他说“倘若玉师姐今日还活着”,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忽然又兀自自嘲大笑一阵,他心知人死不能复生,阮三元是在安慰他罢了,道:“阮兄弟,你不必安慰我,人死不能复生,我岂能不知?只是玉儿她这般便走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说到这里,不由得心下哽咽,顿了顿,继续道:“我曾经答应过她要陪她终老一生,永远不分开,到时候待我回武当禀告完师父,便带着她远走高飞,找一处与世无争的世外桃园,男耕女织,我下地拉犁,她绣织衣衫,快快乐乐地过着寻常人的生活,可惜”说到这里,又猛灌了一口酒,酒下了肚中,登觉心脉闷热难受,他将脸一埋,竟然失声抽噎了起来,阮三元见到面前的这个铁铮铮的江湖汉子当着自己的狼狈失声痛苦,不禁也吃了一惊,以前知道他和玉师姐的情意和寻常恋人一般,哪知却是已经爱到了刻苦铭心的地步,不禁为他和玉师姐暗暗惋惜。阮三元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的物事,却是一个小布裹,缓声道:“玉师姐叫我将它交给你。”青衫汉子方见那东西之时,眼眶便已湿了一大半,他缓缓地接过了阮三元递来的东西,揭开了那块浅蓝色的丝巾,露出了一块裂成两半的圆形白玉,登时思绪又回到了三年前当年他二十有八,师傅命他下山追拿背叛师门的叛徒施延,便拜别师门下了武当,一路打听叛徒施延的下落,时过两个多月,都没有追寻到施延的踪影,日子越久,自己觉得有负师命,常常夜里睡不着觉,连做梦都梦到将施延擒拿对归。一个月后,这名叫做何正风的年轻人途经洛阳,一日中午,在一处偏僻的山路道旁的茶棚内饮茶,眼见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叫了碗解暑的清茶下肚,见四周没有其他的客人,便朝那卖茶水的年轻人招手,道:“卖茶的小哥,烦你过来一下。”那卖茶的年轻人笑嘻嘻地应了声:“好喽!客官,您有什么吩咐么?”何正风道:“小哥,你这茶店开了多久的了?我看,你这里似乎生意并不好,也不见有其他的店家在这里开店卖东西,你怎么还在这里开呢?就不怕血本无归么?”那卖茶主蓦地笑道:“客官,一看就知道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吧,您大概没到前头看去,那里可是密密麻麻地都开着各种各样的茶点店铺呢?我这茶棚设在这山道口,那可是有道理的。”何正风道:“愿闻其详。”那卖茶主笑嘻嘻道:“您不知道吧,这当今皇上的二儿子,也就是汉王爷,这几日要驾临洛阳县了。”何正风喝了一口茶,道:“这汉王的府第不是金陵吗?他在来洛阳干什么?”卖茶主道:“这您又不知道了吧,据消息说,这汉王此次是受了皇上之命,到各地视察民情,顺便替皇上招募天下有识之士,为朝廷效劳。”何正风道:“那这几日到洛阳县来的外地人岂不是不少?”
卖茶主点头笑道:“客官,这回你可说对了,这不,我从大清早便在这里等着你们,您已经是我接待的第一百零八个外地来的客人了,您这次也打算去参加汉王的募才大会么?何正风听他问起,心想:看来这天下的豪杰在这几日内将陆陆续续到了洛阳,这卖茶的小哥定将我也包括在那些为了功利权势而投靠汉王的人内了,就不知施延是否也会到了洛阳?我须得小心留意,说不定他早已经到了洛阳境内。正在思考之际,听到那卖茶主喊他,他随即嗯了一声,道:“麻烦你啦!”又兀自喝起茶来。此刻太阳已经到了东北方向,地上的树影清晰明亮,从山道附近渐渐传了马蹄之声。那卖茶主登时面色大喜,连忙从柜子上取来了一大摞的杯碗,依序在桌子上摆开,毛手毛脚地倒起了茶水,目光却不住地朝那山道附近望去,期盼着什么。何正风耳畔微动,早早听到了有马蹄之声震动,心道:又来了一批。当下只想一心将施延追拿到手,加快了喝茶的速度,顾不得后来的是些什么人,便起身付了两枚铜钱,转身便要上马,此刻那些人已经从山道口出来了,也来到了茶棚旁,何正风调转马头之际,只听得嘈杂的人声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卖茶水的,斟两壶茶水!”卖茶主随即嗯了一声,早已端着几碗斟好的茶朝那些人身旁走去,何正风耳内骚动,心中一凛,蓦地转头喝道:“施延!你给我出来!”只听马声呼啸,茶棚内已经渐渐骚动,何正风目光一扫四周,但见那些人有说有笑,那卖茶主正瞪大了双眼看了他一下,嘘了一声,莫名其妙地又继续忙了起来。何正风见那些人中没有施延的身影,心下生愁:我分明听到了施延的声音,不可能听错的。当下又调转了马头,又喝了一声:“施延!你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他这么一喊,茶棚内登时哑然一片,一个身子魁梧的大汉霍地拍桌站起,提着一个*的声音骂道:“他妈的,小子,你活腻了是不是!你大声喝什么喝?打扰了老子休息,老子便砍了你的手脚!”何正风顾不得他说些什么,当下已经确认自己认出了人,便要驾马进县去,那魁梧大汉见他不理不睬,也不好意思再骂,只得闷闷喝了两口茶。何正风的马方驰出百步远,忽然听到卖茶主叫道:“喂,客官,你你还没付茶钱呢?”他心知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猛然大悟,暗叫:不好!立时回马往原路回去,正见一个熟悉的黑影从山林的西北角窜去,当下重喝一声:“休走!”加快马步,朝西北方向追去。
他挥鞭疾驰,但见两旁的树影不断地后退。当下追拿了施延三个月零八天,一路追到了洛阳县。不想这次偶然见施延的身影朝山林的西北方向幌去,追了几里,却转眼不见了人影,他在山林中周身寻找,嘶声喊道:“施师侄!你不必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不见有人回答,当下脸色大变,拧成了紫酱色,森然道:“施师侄,你这又是何必呢?六师叔待你那么好,你如此气他,当真大逆不道!今日”他顿了一顿,道:“今日,我便是奉了师命前来将你捉拿归山,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不顾同门之义,代六哥清理门户!”
他说这话时已经是义愤填膺,但任他如何说些激怒的话语,始终不见有人声回应,只听得头上一声鹰叫,何正风便觉自己此刻面对的是一个空林子,所追之人早已经逃得远去,当下深吸一口闷气,愤然道:“我若不将你追拿到手,如何能心安?如何能对得起师傅师叔多年来对我的大恩大德?”方觉心里空了一半,追了三个月的师门叛徒眼见便要将他收法,却又不见了,怎能不暗自神伤?只是他心里深感愧疚,觉得对不住师门所托,如同是自己犯了罪似的难受。当下正要转身回头,忽然从山林的西北角传来一阵狂笑,只听那声音大笑三声,道:“哈哈哈!何师叔,别来无恙啦!”何正风在原地旋转一周,辨得出这笑声是极其地熟悉,便是化成灰也能认识,赫然道:“施师侄!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只听那声音道:“何师叔,你一口一声师侄师侄,叫得当真顺口,你既承认我是你的师侄,又何必如此相*呢?放我一条生路,你我互不相欠,岂不更好?”但见树林旋转,何正风鼻中一声重哼,道:“放你?便是我今日有心放你,像你如此卑鄙小人,哪里都容不得你!你给我出来!”他方叫道“你给我出来”,只见右面黑影快速一闪,一个女子叫道:“救命救我”便突然哑口失声,只见一个身着黑色束装的高瘦汉子右手抓着一个红衣女子的衣领,怒道:“给我安静点!”
何正风初见还有一个女子时,心中不禁一怔,回神道:“你终于肯露面了。”随即朝那黑衣汉子重声喝道:“施延!你向六哥要悬剑诀不成,便,算不暗中偷袭,算得什么光明,真是武林的败类,乃师门的耻辱!你若不反抗,随我回山,我便不同你动武,伤你一丝一毫,否则别怪我无情!”施延哈哈一笑,鼻中一声轻哼,道:“何师叔,枉你跟我同门多年,竟没发现我是个这么一个会下手偷袭师父的小人,你也当真是瞎了眼了,不知当年事谁夸我重情重义,将我引荐给师父,到了此刻,恐怕还有一个人你须得责怪责怪吧!”何正风默认一阵,本就心中觉得愧疚,当下施延又提起前事,更加地愧疚,正在发神之际,忽然施延伸掌在那女子的脖颈之上用力一推,那女子便纵身朝前一倾,不住地向何正风倒来,何正风见那女子突如其来地朝自己急急撞来,当下顾不得闪躲,只侧身让出了半步,那女子便朝他的怀中倾倒而去,哎呀地叫了出来,何正风顾不得她,正要回头去盯住施延,那女子突然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不放,口中一直叫道:“哎呀,我好害怕啦!公子莫要丢下我!”何正风见她体态扭捏,两颊饱满,一副娇媚之韵,心中反倒生起了厌恶,但那女子只是死死抓着他不放,眼见施延回头朝他一笑,情急之下,猛地将那女子推开,道:“施延休走!”当下纵身一跃,欲施展轻功去追施延,不想全身突然没了气力,怎么也使不上内力,只见施延回头笑道:“何师叔,咱们后会无期了!呵呵!”消失在了树林中。何正风低眼斜睨,颤声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点我的穴道?快将我解开!”只见一白衣女子轻轻飘飘地闪到了他的身旁,一脸妩媚之色,提起了兰花指在他的面颊轻抚了两下,嗔道:“我呸!你连我风二娘地认识不得,还自称是武林之人?依我看”那风二娘围着他的身旁走了一圈,一会儿抚着他的肩头,一会儿抚着他的耳后,笑道:“依我看,你准是爱上我啦!想同我靠近乎是么?呵呵呵。”何正风道:“你是风二娘?湖州玉梅山庄的主人黑海棠?”那风二娘抿嘴嗔笑了一下,抚着他的脖颈,道:“亏你眼睛还不瞎,否则像我这么如花的面貌,还有人识不得我的名头,那当真冤枉了我,我岂不是白生了这么一张面貌么?”何正风冷笑一声,道:“原来是黑海棠,素问黑海棠风二娘家中有一个懦弱的冬瓜丈夫,不知在下说得有没有错呢?这冬瓜丈夫姓罗,单名一个汉字,以使一把罗汉刀闻名江湖,在外嚣张跋扈得厉害,是个风云人物,不过在被窝里却对无色不贪的风二娘怕到了骨子里,不知这在下说得又对么?”那风二娘道:“妙哉妙哉!说得一点不错!可见你对我很有兴趣,连我的家底儿都查得一点不漏!只不过可惜啦!可惜啦!”何正风听她接连两声叫着可惜,觉得莫名其妙,突然重声道:“可惜什么?”风二娘道:“可惜你有一点不知道,那就是我黑海棠不但心黑,而且这面皮儿还厚得紧了,否管你怎么激我,我都不吃这一套,说罢,东西在哪里?”何正风摇头道:“可惜了,可惜了,这东西不在我身上,被施延带走了,你要的话,就找他去!”何正风当下不知道她说得东西是什么,因为自己命在她手里,只得随声附和一声,道:“施师侄没告诉你吗?我早将东西交给他了!哎呀,这就怪啦!他不会让你留下缠着我,自己月兑身私吞了东西吧!”他不知到这风二娘口中说得东西是什么,为了让自己月兑身,故意让这黑海棠越发地迷糊,好离间她和施延的关系,见风二娘不动色,又道:“风二娘,枉你自称黑海棠,我看你这心还黑不过施延啦!他可比你来得狡猾奸诈得多了,你难道还不明白么?”风二娘被他这么一唬一吓,脸色微变,急道:“你说什么?”自己思考片刻,忽然跳将起来,气急败坏道:“好个施延!竟连老娘也骗起来!看我不将你碎尸万段?”当下欲要施展轻功追去,方要起步,斜睨之下,看到何正风嘴角挂着一丝苟笑,心中一凛,突然回头道:“不对不对!你这话漏洞百出,我如何信得?施延乃我自己人,他没必要骗我。”何正风听她称自己是施延的自家人,猛然提声道:“原来你们是串通好了,想骗得我殷六哥剑诀,便叫施延对我殷六哥暗下杀手,企图抢夺剑诀,是不是?”风二娘呵呵大笑道:“你很聪明,不过一切都太晚了啦,别说清理门户,你的性命都成问题了,不过你只要交出悬剑诀,我可以心软一些,饶你性命,不过那打断你的两条腿作为交换条件!”
何正风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你这么毒辣之人,这悬剑诀乃我殷六哥之物,你休想抢得走!”话语方毕,只听啪地一声急响,何正风便吃了风二娘一记耳光,嘴角流出了血来,风二娘道:“我呸!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玄剑诀本来就是我风家之物,只是被你那卑鄙的殷六哥偷偷盗了去,我现在要回我自家的东西,还需要什么理由?”何正风朗声笑道:“我记得不错的话,这悬剑诀该是令尊风保保六年前比武之时,输给我殷六哥的吧!江湖规矩,愿赌服输,风保保都没有怨言,你这个做女儿的替他急什么!”风二娘当即耳目通红,在何正风的左脸上又加了一记耳光,呸道:“你小子懂什么!若不是我爹爹遭人暗算,腿上被奸人下了毒针,你那窝囊的六哥能是我爹爹的对手么?”说着鼻中几声轻哼,笑道:“就算是武当七侠全活着,加上你这个小子,也不是我爹爹的对手,何况一个半死不活的殷梨亭?一个老不死!你到底给是不给!”何正风听她每一句中都带着对殷六哥的侮辱,却要无理地要悬剑诀,不禁胸中怒火顿生,道:“我殷六哥生平救人无数,待人如待己,更视我如亲生儿子一般,虽然我名分上称他一声六哥,那也是规矩所定,论年纪和辈分,我却是将他看成我敬重的长辈,不容你如此侮辱他老人家!这悬剑诀自然是不给了!你爹爹都没敢支半点声,要你一个女流之辈瞎参合什么!风保保他若是后悔了,耍赖要回输出去的东西,便叫他自己上武当向我殷师哥求去,我殷师哥素来大人大量,而我师父的功夫高深莫测,任我派弟子勤练上几十年也不能参透一半,还稀罕你风家的一个小小的悬剑诀不成?你若态度好些,叫风保保诚诚恳恳地登门相求,我殷六哥绝不会是小心眼之人,定会还了你们悬剑诀,只是你们做得实在是太过份了!你指使施延潜入武当卧底十余年,乘机对我殷六哥下手,只为了区区的一个破本子?我师父虽然高人量大,原谅得了你们,但终究也要有个说法!这悬剑诀的事我是做不了主得了!”
风二娘听他说这悬剑诀的事他做不了主,登时脸色大变,道:“这么说来,这悬剑诀竟不在你身上?”何正风冷笑一声,道:“天大的笑话,若真的在我身上,你不早就拿到了么?”说罢将头完侧,闭口不言。风二娘忽然呵呵大笑起来,方才见他为师哥辩护之时气得脸色发白,毫不掩饰地对着自己发火,甚是高兴,不由得扑哧一声笑道:“哎哟哎哟!何公子啊何公子,听你说着这一番话,我好生感触。”话语甫歇,身子已经靠近了何正风身旁,温情地看着他,右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胸前衣襟之内乱模,柔声道:“何公子,你可知我最喜对我发怒的有男子汉气概的汉子了,你是第一个不怕我的男人,听你说着什么兄弟情深,老子儿子情深深意蒙蒙,真的令二娘好生心动啊!不如你投了我的门下,乖乖地”话声未毕,只听冷哼一声,何正风白了她一眼,风二娘嗔道:“乖乖地投到我门下,别做道士了,岂不更好?”何正风感到她的手在自己衣襟里来回乱翻,觉得奇痒难受,不由得笑了出来,不住笑道:“呵呵呵!恶婆娘,你要干什么!呵呵呵!痒啊,呵呵呵!”
笑过一阵忽感胸口灼痛一下,瞪见风二娘脸色登如白纸,怒声道:“说!到底藏在哪里了!身上怎会没有?”何正风这才止了笑声,朗声道:“没有就是没有!我说过了,风保保要悬剑诀就亲自上武当来讨,任你怎么威胁我,都没有用的!”风二娘被他气得面色红胀,头顶上似有一层白烟直往上冒出,何正风见她当真生了气,便觉情况不妙,自己只顾维护师哥的清誉,竟然说得重了,反将她给激怒了,方心中暗叫不好,只见风二娘的一只魔爪已经伸到了头顶百会穴半尺之处,但见她眼里凶光一闪,那爪子便要朝自己的天灵盖插下去,那可当着没了命了,突然一个黄影一闪,从一棵大树背后闪到了风二娘的右侧,伸手朝她急抓而来,风二娘见状,身子朝后一倒,移到了树旁,只见一白一黄身影在半空中来回乱打,忽听得风二娘耳旁一动,但见一股急流朝树后击去,何正风啊地一声,登时便没了声音,轻叫一声,道:“化雪冥掌?”接着便紧*道:“你是欧阳堡的人?”黄裳少女笑道:“风二娘然好眼力,竟识得出我跟欧阳堡有关,欧阳玉好生佩服。”风二娘大吃一惊,道:“欧阳玉?说!欧阳龙是你什么人?”那黄裳女嫣然一笑,道:“我复姓欧阳,欧阳龙自然是我的爹爹了。”
黑海棠蓦地张大了嘴巴,似乎想到了什么,吃惊之中竟带着恐惧之色,将那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见她唇红齿白,肌肤如雪,面色平静,不由得低声颤道:“像,“像了,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像极了她。”欧阳玉见她看见自己便大吃一惊,此刻又如此反应,倒像她曾经见过自己一般,也不由得吓了一跳。何正风也一旁听得奇怪,欧阳玉方要说话,却见风二娘突然面色惨淡,一副惊恐之色,不住地摇头颤声道:“不!不可能的!这这绝对不可能,你你不是人!你是鬼!”欧阳玉见她神色不对,她对自己的反应竟大出意料之外,又见她目中无神,似乎十分痛苦,出于恻隐,情急之下便即问道:“风风二娘,你你怎么啦?”谁知风二娘听到她这句话,更加吓得脸色苍白,啊地大叫一声瞬间消失在黑树林。欧阳玉满怀疑惑,见风二娘当场逃走,不由得以轻功去追,不料这风二娘功力太深,自己追了半里便已气喘吁吁,心想:这风二娘怎跑得如此快速?她初次见我便如此奇怪,还说我像一个人,难道娘的死与她有什么干系么?方想到这儿,蓦地心里哎呀叫了一声,道:“糟糕,我只顾自己追风二娘,竟把那个人给忘啦!”反应过来,这才急忙掉头回去。
当她回去之时,登时大吃一惊:“人呢?”却见黑树林里空无一人,何正风已经不见了。她深感奇怪,朝四处望了又望,徘徊了几时都不见有人影。不禁大失所望,心想:那人呢?他不是被风二娘点了穴道么?如何还能自行离开?这林子没有其他人,莫非是他自己以内功化了封穴?是了,看他便不是一般人,哪能这么容易被人困住?他定是在我同风二娘纠缠之际暗中替自己解穴的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笑了一下,心道:这人也颇为有趣,有勇有谋,是个大丈夫,他竟不怕这心狠手辣的黑心海棠风二娘?想着不由得点起来头来,欣喜一阵忽然又暗自神伤,心想:这么好的人,便这么一声不吭地走了,不知什么时候还能遇上他呢?一般高兴一半失望之时,瞥见一棵梧桐树下叶子纷落,比其它的树落了更多的叶子,不由得心想:这正值初夏季节,这里的梧桐树都生长得枝繁叶茂,怎么独有这一棵树上叶子极少呢?心觉奇怪,便加快脚步走了上去,观察了许久,没发现有甚么异样,低眼之际,却见到那棵梧桐树得树干之上依稀有几个字,她当即上前一看,细端之下见到树上的字迹看得一清二楚,她口中念道:承蒙姑娘出手搭救,才得以虎口月兑险,正风心中万分感激,眼见师门叛徒尽在咫尺,不能不追,无奈之下只能支身离开,日后再见必当重重报答。
欧阳玉念到这里,已经满是笑容,会心地笑了一下,心想:原来他叫正风,方才听风二娘喊他何公子,那他定是叫何正风了,师命在身,自然怪不得人家不告而别。想着不由得伸手去抚那些字迹,不想纤细的手指方触到那梧桐树的树皮,便听得“咯吱”一声缓响,欧阳玉抬头一望,只见那棵梧桐树的一个枝桠突然间断舍开来,欧阳玉骇了一声,退后了几步,随即望着那些字迹,微微一笑,便转身西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