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没有利器，便蓦地拔了萍姑头上的簪子，我将发簪对准我喉咙，盯住元恪道：“你再往下刺一分试试！”
他哪里会在意我的死活？我的生死又哪里足以威胁到他？然而……我冷笑道：“你并不甘于只做一个王爷，是谋划着他日君临天下的吧？今日我死了，断了跟我的亲事，家父那方的支持，大魏三军的姻盟，只怕就要落空了。”
冬蜂岭安平归来后，怕他再算计我，我便装作伤患。那晚雪地露营扎寨，怕我身体吃不消，富顺正是如是劝他过来探望我。
——“王爷，您不看在云小姐的份上，也看在云帅的份上吧？云帅手握大魏三军，娶了云小姐，有了云帅的支持，就跟娶了大魏三军似的。”
——“王爷，您就把云小姐当做大魏三军吧？放眼大魏天下，娶谁再有娶云小姐这样丰厚的嫁妆？”
——“王爷，您不也说政治联姻嘛？横竖娶个女人回家就是。您要实在不喜欢云小姐，娶了她后，大可多纳些喜欢的嫔妃。”
——“王爷，您说说话呀！您不稀罕这门亲事，您那几个兄弟，可是稀罕的紧呢！您若真将这亲事毁了，只怕才要后悔！您那几个兄弟，只怕就盼着您跟云小姐不合。您信不信，今天您一跟云小姐毁亲，明天，您那几个兄弟，就会争先恐后带着聘礼去往军营？”
——“王爷，没有里子，面子上总要做足呀！您也得要陛下和云帅面子上好看是不？”
当日富顺劝他探望我的话，言犹在耳。只怕这些日子，他与我和解，待我亲好，也是因为将富顺的劝勉听了进去。
没有别的缘故，更没有什么情谊，就只因为算计着，娶了我，能带给他怎样的利益。
我冷笑看着元恪，与他四两拔千斤着。
就等着他放下屠刀。
我知道他会的。
果然，他松开了刺进薛虞山胸口的长剑。
他撇转头，叹息了一声，便抬起头，看着我，向我踏步过来，唤道：“云曦。”
我也放下了发簪，却本能地退步，喝止道：“你不要过来！”
“事到如今，你还要假惺惺的么！”我恨恨地看着元恪，痛斥道：“你明白了说，肯依从我，图谋的是爹爹手中的军权，我还要瞧得起你些！”
“我没有。”元恪本能地道。
我看着元恪，越发恨怒，“你竟还在狡辩！”
元恪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样的？”我看着风津旁的两具尸体，以及元恪松开了剑柄后，失了支撑，也倒了地的薛虞山。
“我……”元恪却是不说。
我冷笑看着元恪，还待怒指。却闻站在一旁的颜枫书一声低沉叹息。
颜枫书上了前来，承认道：“是我。”
颜枫书看着我道：“是我要他们死，甚至让恪儿亲手杀了他们的。”
我看着颜枫书。问道：“为什么？”
“辰时面对这修罗连环阵，我万念俱灰，竟是唤出照容名讳……”颜枫书不堪地撇转头，低声道：“小姐冰雪聪明，难道想不到吗？”
非礼勿听。
是知道这个道理。却万没有想到，在我们一行人共同进退的时刻，颜枫书也会杀人灭口。
我看过元恪，又看着颜枫书。
颜枫书，他和元恪的母妃，高照容，高贵人……
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颜枫书抬头看我，“小姐莫要误会，我跟照容其实没有什么。只怕陛下闻听，会猜忌恪儿，所以才要恪儿杀了小姐的人灭口。”
颜枫书万不会托出他跟宫妃的往事，若不是眼见我跟元恪闹成僵局。
此事确实是他的指使。
之前因为元恪的安危怨怒我，后又因凤息的大弟子叫云晨疑心爹爹，本来就对他怒气未消，此刻因为他的指使，又死伤了我的三个部属，我不由得更是气恨，指责道：“是你，又是你！”
颜枫书垂下头去，“小姐尽管见怪。”
我冷笑道：“你又不是我的部下，我有什么资格见怪你？”
我看着颜枫书，又看着元恪，“只是我怕了跟你们在一起。下了山后，你们过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不要再往来的好！”
我已经等不到明天。
“云曦。”元恪情急叫道。
我不理他，径自过去了薛虞山那里。
那两个卫兵已经断气了，薛虞山伤不致死，只是昏迷了过去。
我扶起薛虞山，想将他往庙里扶去。
“我帮你。”元恪见状道。
“你走开，我不要你帮忙！”我唤道：“萍姑。”
“哎哎。”总算从刚才的杀人灭口中平静下来，萍姑抢前一步过来。
我跟萍姑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薛虞山搬运到庙里坐下。
我看着薛虞山胸口的长剑，想拔出来，又怕大出血，一时踌躇起来。
元恪见状过来，点了薛虞山身上几大穴位，替他止了血，又将他的长剑拔出。
人就是他伤的，又岂会感谢他？反是气恨看了他一眼。
元恪也不自讨没趣，拔了剑就退开，在庙内一角坐下。
眼神却一直瞧着我这里。
关系骤然恶化，富顺就又想做和事老。于是舀了一碗稀粥，端来给我，“小姐。”
“拿开！”再不要吃他们的东西！
富顺讪讪退下。
富顺看着手中饭碗，想了想，又将它端给元恪。
“吃什么吃！”元恪道：“就知道吃！”
接连碰了两个钉子，富顺委屈地退避到了一角。
元恪叱喝过富顺，过来了我这里，将一个药瓶递给我，“这是宫里秘制的金疮药。”
我看着他，气也不是，恨也不是。
给我拿来金疮药后，元恪又坐了回去。
这期间，颜枫书一直看着元恪。元恪虽然没有迁怒他半句，可他一直看着元恪，竟是汗颜上前悔过半句。
这时，帮着完工最后一架风津的权域卿突然耳贴地面，屏息静听起来。
“有大队人马往山上来！”权域卿肃穆道。
众人为之一凝。便连我，也暂时抛开了芥蒂，与元恪那方的人齐齐出去了月老庙外。
气氛紧张中，富顺侥幸道：“啊，是不是我们留守在小镇的人马，见我们到现在都还未归，这会儿寻我们来？”
颜枫书道：“我们昨夜未归，便是夜晚上不得雪山，部将们无法赶来，今儿一早，也该上了山来。现在却都下午了。——只怕卓凡失踪那会儿，便杀了个回马枪，我们留守在小镇的部将，就已经凶多吉少！”
“只怕是卓凡效忠的正主那方的人马，被卓凡引来了！”颜枫书望向元恪，“他们的目的虽然在于小姐，但只怕于我们而言，也是敌非友。撞上了，难免兵戎相见。我们现在损兵折将，哪里能与他们硬敌？恪儿，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危难面前，再有什么小节也被抹去了。元恪点点头，下令道：“带上风津！现在就去雪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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