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青楼，处处都是恩爱。
因为是回侯府，便在夜未央的院子外等秦慕玉。正追逐小猫跳闹着，听到有人呕吐的声音，便循声看去。
却原来是卓凡。
吐过一遭的卓凡抬头，不期正看到瞧着他的我。
仿佛以为在醉梦中，他甩了甩头。
我笑笑看他，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啊。他来怡红院寻欢前见到他，他寻欢过后，又被我撞见。
“公子，公子……”服侍他呕吐的姑娘唤着看着我，失神的卓凡。仿佛怕卓凡被抢走了般，要拉卓凡再回房。
卓凡一把挥开了她。
那姑娘还要拉他，他索性冲她吼道：“滚！”
被卓凡的戾气吓到，那姑娘终是仓惶跑了。
“抚抚……”卓凡唤我时，已是酒醒了一半。
他往我走来。
我笑笑看着他衣衫。
因为我的目光，他也是朝他衣衫看去。
他停住步，慌忙将寻欢散开的腰带系上。
他走近了我，站在我面前，又叫我，“抚抚。”
他的酒彻底地醒了，眼神清明，不见半点醉意。
听他叫我抚抚，我就也笑着叫他，“卓凡哥哥。”
不这样叫他还好。
而今，再这样叫他，无异于讥讽。
跟他之间的账，就算不在今天，以后也要算清楚！
他显然明白。
他颓然坐到了石墩上，右手臂放在玉石桌上。
他的颓然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得漠然。
“你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吗？”他突然道。
我一脸的漫不经心。
他道：“十二年前，大哥刚及弱冠，而我才六岁。我爹是一个铁匠，经营着一家铁铺。我娘正怀着第三胎……”
他良久没再说话，然而脸色却变得宁静祥和。想必，他爹娘在世的日子，他们一家四口生活的极是美满安乐。甚至痛恨他的我，一时也被那种天伦幸福感染。
本就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与我提及他爹娘死因，不过因为对他的痛恨而显得漫不经心，此时被他情绪影响，自是侧耳聆听。
我也在石墩上坐下。
他从那段美好回忆中回过神，就又道：“我们一家是胤城人。”
“胤城？”我看着卓凡，不觉凝了眉。
显然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卓凡笑了道：“是啊。十二年前，齐国胤城被魏军占领。那个魏将，正是你爹爹，云晨。”
十二年前，爹爹攻下齐国胤城。
六年前，齐军收复失地。秦慕玉一战成名。
我看着卓凡。
卓凡道：“魏军攻入城内，身怀六甲的娘死于魏军马蹄之下，爹跟魏军拼命……那时候，胤城已经失守，战事也到了尾声。魏将云晨显然不耐烦，连发两箭，一箭射中负隅顽抗的胤城太守，一箭射中发了疯，要跟魏军拼命的爹。”
“那时候，大哥刚好去了自幼定亲的邻城王家提亲，不在家中，而我……”卓凡双手捂着额头，“哭喊着要跑向爹尸身的我，被邻家婶婶抱住，才保得一命。不然只怕当时魏军便要斩草除根。”
卓凡声音断续，“大哥回城后，提斧去与入住了原来胤城太守府的云晨拼命的路上，被一个男人拦下。”
“后来知道，那个身着便服的男人，竟是齐军主帅萧衍。”
“从此，大哥跟我参了军。”
“我跟大哥本在萧衍的麾下，可萧衍改而驻守西南边防，齐魏边境这里，由侯爷主事。我跟大哥一心与云晨索讨血债，便投效了侯爷。”
卓凡已经讲述完毕很久，双手却还是捂着额头。
也不知是因为酒后头疼，还是讲述给我听的过往。
而我也看他良久。
终于收回目光，我却笑了，“原来是爹爹以前种下的‘因’。”
卓凡抬头看我。
我笑看他道：“但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边是对爹爹的血海深仇，一边跟我两小无猜？”
卓凡道：“侯爷喜欢玉奴夫人，而玉奴夫人嫁了云晨，这是军中上下，公开的秘密。”卓凡看我道：“玉奴夫人是齐人，你也是齐人。”
“而且……”卓凡低了头，“我喜欢你。”
卓凡抬头看我道：“我喜欢你，不管你是齐人还是魏人，不管你爹是不是云晨。”
我拂袖站起身来，“上一次，你说你喜欢我，是要将我骗去月老庙；这一次，你又想骗我什么？”
卓凡苦笑，“事到如今，我还能骗你什么？”
确实，我没什么再给他骗的了，他想骗也骗不了。我道：“我不喜欢你。你没有骗过我之前，我都不喜欢你，何况现在？”
我道：“你对爹爹有血海深仇，爹爹因你们兄弟而死，我可以不怪你。但那毕竟是我的爹娘，我也再跟你做不了朋友。我们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吧。”
我说完就走。
手腕被卓凡捉住。
我回头看卓凡，不期看到整理着衣冠，从夜未央庭院里出来的秦慕玉。
我与卓凡纠缠的这幕实在让人联想翩翩，以他的阅历，岂会不知撞见了什么？
他也不回避，前一刻还与夜未央缠绵的他，竟是含笑看起我与卓凡来。
我本是恨怒看着他，见得他嘴角笑意，就更没好气。
我收回目光，瞪着卓凡道：“放开！”
卓凡将我的手腕握的更紧。
“抚抚……”卓凡痛楚唤我。
痛楚也没用！
我将我的手腕狠狠从他手中挣月兑。
我看一眼秦慕玉，又看一眼卓凡，掉头离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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