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煞 二十七 仗义执言 一介书生除

作者 : 鲁苏

杨春风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走进县长的办公室。

何县长的办公室是里外三间,外面两大间是他会客、办公的地方,里面套间估计是休息、洗涮的地方。

外间在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两米多长的红颜色老板桌,桌子后面摆放着一把高靠背黑皮老板椅子。椅子后面是一排桃红色的书柜,书柜里摆放着整排整排的新书,看来,这位县领导还是很爱惜书籍的。桌子上面摆放着一个篮球一般大小的水晶球,桌子前面摆放着两把座椅。房间靠窗一侧摆着一溜沙发,沙发前有一个玻璃茶几,茶几上面摆放着一篮鲜花和一盆水果。

杨春风推门进来,看到坐在老板桌后面皮转椅上的何县长正在批阅文件。看到杨春风进来了,他只不过是稍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专注地继续在一摞文件上飞快地签批着意见。

杨春风进门之后也不知自己应该站着呢,还是可以坐下?坐下又该坐到哪里去呢?他迅速扫了一遍屋内的布局,一时拿不定主意,有一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尴尬。

何县长批阅完手头的文件,才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小座椅,示意杨春风可以坐在那里。

“谢谢。”杨春风如释重负,向后拖了拖椅子,慢慢地坐了下来。

“小伙子还是个学生吧?”何县长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开始问他话了。

“是。”杨春风与县领导面对面坐着,有种被审问的感觉。

“从哪里来啊?”

“原籍就是本县桃花村的,现在是在北京读大学。”

“北京读大学?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县中学考取的吗?”何县长听说他在北京读书,立刻来了兴趣。

“报告何书记,我叫杨春风,就是上次高考从咱们县中学考出去的。”杨春风这时候才想起刚才那位热心的年轻人叮嘱他的话,叫了一声何书记。

“杨春风?你就是杨春风?”何县长盯住杨春风仔细打量,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是啊,我就是杨春风,有什么疑问吗?”杨春风被何县长盯得头皮发麻,也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何县长看着眼前这位有着笔直挺拔身材、相貌英俊的青年才子,他立刻想起来了县中学党委书记上次来告何青莲和杨春风黑状的情景。当时,县中学党委书记搜肠刮肚、用尽了他能想到的贬义词儿,把杨春风描绘成了一位相貌丑陋不堪、身高不过侏儒、极其猥琐下流的孤儿、乞丐,他听后气坏了,心说自己女儿鲜艳如花,怎么会如此目光短浅,找一个奇丑无比的小矮子谈对象?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也太有辱门风了吧?谁能想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杨春风竟然是一位相貌堂堂、器宇轩昂、英姿勃发的漂亮小伙子?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何县长突然想到了两千年前那位不肯接受“潜规则”的美女王昭君,有落雁之绝色,却被画师毛延寿给丑化了。自己不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汉元帝吗?校党委书记就是那位可恶的毛延寿啊!

看到了眼前这位才貌双全的杨春风,何县长真是后悔自己当初听信了校党委书记的一面之词,武断地拆散了一对俊男靓女天设地造的鸳鸯配。

看到何县长走神的样子,聪明的杨春风立刻猜到这必然与自己和何青莲那段曾经的恋情有关!

“哦,闹了半天原来你就是我们县一百年才能出来一个的大才子杨春风啊,高考状元,不简单!”何县长说着就离开了座位,走到了杨春风跟前,来和他握手。

杨春风赶紧站起来,握住何县长伸过来的手说,“不敢当,要是你家才女何青莲不转学的话,我只能做榜眼了,状元非她莫属啊。”

“谦虚,她是赶不上你的。来,小伙子,这边沙发上坐,我给你削个苹果。”何县长热情地拉住杨春风的手,一直把他拽到沙发上坐下来才放了手。真是爱不释手啊!

“不,书记你日理万机,我哪敢劳你大驾呀?还是我自己来吧。”杨春风还是懂些规矩的。

“杨同学,到我这里你就不要客气了。你今天来干什么来了?孤身闯县衙,冒死拦汽车,肯定遇到什么大事了吧?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吧。”何县长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问道。

“我家是桃花村的……”杨春风便把“桃花八虎”自金钱豹开始如何欺压百姓、横行村里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向何县长作了报告。

“哦?竟会有这样的事情?奇怪了,怎么这么多年过来,就没听到有人向上反映点什么呢?”何县长半信半疑地问。

“尊敬的何书记,我告诉你的话句句是真啊,这些也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呢,他们的罪行是罄竹难书啊。当地的老百姓都害怕桃花八虎打击报复,不敢告状啊。再说了,乡里面的头头脑脑的也都被他们收买了,连派出所的干警都助纣为虐,充当这帮黑恶势力的保护伞,群众哪里还有说理的地方呢?在往上,你们做大领导的,个个高居庙堂之上,哪里能听得到老百姓的疾苦声呀?今天还不是个例子?我一个北京来的大学生还遭到那帮看门狗一阵痛打呢,不识字的老百姓早就被他们吓破胆了,谁还敢来反映问题?群众都在传说,这边刚刚有人来反映问题,那边早就有人通风报信了,反映问题的人还没回到家里,他家的房子就被那些恶人给掀翻了。这些通风报信者比当年潜伏在敌人内部的地下党还厉害呢。”杨春风一片肝胆如冰雪,仗义执言陈垢弊,话一说开了,他就再也不顾忌什么了。

“好、好、好,不愧为是英雄少年,书生意气,一番慷慨陈词,铿锵有力,说得我汗颜啊。不过呢,你也要明白,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的执法行为都是要重证据的,要靠事实说话,我不能仅凭你的这几句话就去抓捕桃花八虎吧?我还要派人去实地调查,必须拿到第一手的证据。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果事情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必然要将这帮为非作歹、无法无天的家伙绳之以法,予以严惩!这一点,请你大可放心。”何县长义正言辞地回答杨春风。

“这我明白。不过,我提醒何书记,最好是暗访,明察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真话呀。”杨春风不无担心地说。

“那是自然,我自有对策。”何县长说。

“那我就先替桃花村的父老乡亲们给你鞠躬,表示感谢你了。”杨春风站起身来,给何县长深深地鞠了一躬。

“哪里要你的感谢?这是我身为一县之长应该做的事情嘛。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可是你的同学何青莲经常说我的一句话哟。对啦,天快黑了,叔叔我请你吃饭,是想吃食堂呢,还是想跟我回家去见一见你的老同学呀?你做主。”何县长笑着对杨春风说。

“不了,你能为民除害,我就感激不尽了,我还要坐车回北京学校呢,晚上正好有一班去北京的过路火车。”杨春风何尝不想见何青莲呢?但是,一想到何青莲另有所爱了,他就觉得相见不如不见,给自己的心里保留一块儿纯真的回忆,不比无情地破坏掉直至绝望,要好吗?再说了,自那晚走出桃花庵,他的内心早就释然了,是该好好学习的时候了,人生若是陷入到感情的沼泽地里不能自拔,那是相当可怕的事情。杨春风可不想虚度韶华、碌碌无为啊。

“怎么,你不准备在家里过春节了吗?对了,你的父母现在都还……好吗?”何县长突然想起来那个可恶的“毛延寿”曾说过杨春风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和乞丐呢,他想趁机再核实一下。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的父亲现在居住在香港。所以,我在哪里过年都是一样的。”杨春风苦笑了一下说。

“哦,你的父亲怎么会在香港居住的呢?”何县长看着杨春风的眼睛,好奇地问。

“说来话长啊,他也是被桃花八虎给逼走的。”

“他在香港做什么工作?”

“他有自己的跨国集团公司和武馆、酒店,是个大忙人呢。”

“不会是那个鼎鼎有名的大老板杨乾坤先生吧?资料上显示,杨乾坤先生的祖籍就是我们县的桃花村呀。”

“还不敢瞒你,你说的杨乾坤先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杨春风笑着回答说。

“啊——”何县长得知杨春风是杨乾坤的儿子,吃惊不小。他知道,香港的杨乾坤先生可是一位拥有数十亿资产的大老板啊,春节过后,市委书记和市长要带领他去香港专程拜会杨乾坤先生,并且打算邀请杨先生回乡投资呢。

见到杨春风之前,何县长还正为香港之行无人引荐而发愁呢,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杨乾坤的儿子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必须抓住机会,挽留住杨春风,动员他陪市领导去香港找他爸爸。

想到这,何县长一把拽住杨春风的手,忙说:“真是虎父无犬子,老子英雄儿好汉啊!你爹是咱们县的大英雄,你是咱们县的骄傲。这次市领导要亲自去拜会令尊大人,你就别先回北京了,在我家里陪何青莲玩上几天,也好叙叙旧嘛。等春节一过,咱们陪市领导一同去香港找你父亲去,动员他为家乡做点事。就这样定下来了,我这就安排手下的人给你办出境手续、订飞机票。”

“用不着我陪你们,真得用不着。你不了解我的父亲,他早就打算为家乡做些事情,怎奈,金跋扈刁难他,想讹诈他的钱花花,我父亲只好又回香港去了。桃花八虎一直是他老人家的心月复之患啊。这次你要是能帮我们除掉了桃花八虎,我爸会非常感激你,一定会对你顶礼膜拜,还会主动回来投资的。”杨春风解释说。

“真要是像你说的这样,我这就安排人着手对桃花八虎实施侦查,赶在我们去香港之前收网,作为拜会杨先生的见面之礼呀。”

“那太好了!我会在北京打电话告诉他的。”杨春风激动地说。

“你还是要走啊?真的不想见一见你的老同学了?”何县长再次挽留他。

“相见时难别亦难,代我向她问好,我祝她幸福。时间不早了,我就此别过了。”杨春风看了看手表,忙说。

“既然你执意要走,我就安排车子送你到北京吧,也免得你去挤火车了,好吗?”何县长说着,就按下了桌子一侧的按钮叫秘书。

“没必要了,能帮我买一张卧铺票就行了。”杨春风赶紧拒绝何县长的好意。

“那不是小意思吗?李秘书,让办公室立刻购买一张去北京的卧铺票,另外,你再通知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立即来我办公室。之后,你带着杨同学到食堂吃点饭,然后用我的车送他去火车站。”何县长对进来的李秘书下达了任务。

杨春风知道了,刚才那位热心的年轻人是李秘书。李秘书答应着就带杨春风走出了何县长的办公室。

吃罢晚饭,杨春风跟着李秘书上了何县长的一号车。

一号车走出县委大院的时候,那一排子“四不像”协警立刻对着车子恭恭敬敬地立正敬礼目送。杨春风看在眼里,心里暗说,当官是真好啊,领导手中的权力,远比行走江湖的超一流剑客手中的三尺龙泉宝剑要管用得多!自己想为民做事,兼济天下,还是要做官啊。

就此,杨春风给自己规划了人生的仕途之路,进一步坚定了小时候想当官的愿望。

杨春风回到北京之后的第八天,春节就到了。

大年初一这天的中午,杨春风从学校传达室里领到了一封信和一封电报。杨春风回到宿舍里,先拆开电报细读。电报是桃杏发过来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春哥,昨日除夕,一早村子里来了十几辆警车,恶贯满盈的金家八虎和金家的几十口子同宗男丁被逮捕了。全村的男女老少无不欢欣鼓舞,鞭炮响彻云霄,锣鼓声震群山,除夕的桃花村彻夜未眠!今天是大年初一,一大早桃花山上的桃花突然迎风绽放,满山殷红如血。我爸说,这是像我们的妈妈们那样屈死的亡魂显灵了!全村人都跪在山下膜拜桃花神。”

安息吧,孕育了我的娘亲!安息吧,哺育了我的养母!

为了孕育生养你们的孩子,你们流尽了身上最后一滴血,这满山殷红的桃花儿,就是你们碧血浸染出来的呀!

杨春风盯住电报,流着热泪连续看了五遍,而后,他仰天长啸,振臂高呼:苍天啊,你终于睁开了眼!这真真是应了桃花庵门上的那句话——善报恶报循环果报,早报晚报如何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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