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怀看到华儿在一张硬纸片上练习弹钢琴,心疼地说:“二叔带你走吧。二叔给你买一架最好的钢琴。”
华儿天真地问:“是一架真的钢琴吗?”
恩怀说:“当然是真的了。”
恩栋说:“你快别逗他了,他想钢琴,都快想疯了。”
“我是认真的,我不想我的侄儿在纸片上练习弹钢琴。”
听了这话,恩栋没吱声。
乔文说:“华儿都7岁了,该上学了。现在的学校也不上课了。再说,这孩子挺有音乐天赋的,现在咱们没有条件培养他,别把孩子给耽误了。”
恩栋沉思了一下,问盈如:“你的意思呢?你舍不舍得他离开我们?”
盈如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对孩子影响很大,尤其是他外公的事。现在他一看见穿绿军装、戴红袖章的红卫兵,他就浑身发抖。我不想他幼小的心灵再受伤害了。我们现在的情况也顾不过两个孩子。华儿跟着恩怀出去,会比跟我们在一起好的。”
华儿跟着二叔和约翰经香港去了英国。这一走,竟是华儿与父母的永别。
王春明因为会阿谀奉承、逢迎取巧,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竟当上了院长。他好不得意,他认为自己终于出人头地了。可他一看见乔恩栋,一种自卑感就油然而生,想压都压不住,这使他很苦恼。他对自己说:“你现在才是院长,而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医生。你应该得意。”
可一见到恩栋,他却一点也得意不起来。恩栋的学识、能力、以及医术都让他感到自惭形秽。他都不敢正视恩栋那双正直的眼睛。他为此很是苦恼。
恩栋虽然不是院长了,因为他曾经一贯的表现,和他对医院做过的贡献,他在医生中还是威望很高的。而王春明虽然是院长了,可医生们对他的底细太了解了,对他这个院长根本不屑一顾。这让王春*里很不舒服,他很生气、很嫉妒,他把恩栋视为眼中钉。
1967年的初春,王春明利用职权,安排恩栋去内蒙古支边。恩栋知道这是王春明陷害他,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使恩栋一家人的生活雪上加霜。女儿还小,老岳父又瘫在床上,娇弱的盈如自己怎么可能照顾过来呢!恩栋太不放心了。他还是和其他几个医生,被医院吹吹打打地送走了。
恩栋走后,盈如的生活就更加艰难了。唯一让她欣慰的是,在自己耐心的指导下,女儿的琴拉得越来越好了。
由于王春明做了手脚,恩栋到内蒙古后,被下放到了青城郊区一个贫穷偏僻的小山村里。
经过几天的旅途辛苦,乔恩栋终于来到了内蒙古的青城市。和恩栋一起来内蒙古支边的知识分子一共有三十四名。他们在火车站受到了敲锣打鼓的热烈欢迎。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接待了他们,把他们安排到当地的一个招待所住下。等住下以后,这些支边的知识分子才知道,他们被分往内蒙古的各个地方。恩栋被分到了青城郊区小沟公社下洼村。
第二天,这些支边的知识分子又被送上了不同的车,向不同的目的地出发了。恩栋被送上了一辆长途客车。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对恩栋说:“这车到小沟公社的门口有一站,你下车后,去公社找马书记,他会安排你去下洼村的。”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路途颠簸,车子终于到了远离市区的小沟公社。一下车,恩栋就看到尘土飞扬的大路边,有一处没有大门的土墙院子。两边的土墙垛子上写着两条鲜红的大标语:“誓死捍卫无产阶级*!”“誓死捍卫毛泽东思想!”灰蒙蒙的土墙,鲜红的标语,非常地醒目刺眼。一块歪斜的木牌子告诉恩栋,这就是小沟公社了。
恩栋提着行李走进了大院,院墙的里面也书写着大幅的标语,正面一排低矮的土坯房墙上,书写着一条条的毛主席语录。看来革命的气氛在这里也挺浓。
在一排房子中,只有靠东的头一间房子门前的墙上,伸出了一截冒着烟的火筒。
恩栋敲过门后,推门走了进去,一股热浪扑了过来。地当中,一个小铁炉子里的火燃得正旺。一个穿着红绒衣、戴着黄帽子的中年汉子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炉子旁边的一张长条凳子上,坐着三个人。
恩栋礼貌地问:“请问,马书记在吗?”
正面那个汉子站了起来,说:“我就是马书记。看来你就是上海来的乔医生了。我们已经接到了上级领导的通知,安排你去下洼大队。欢迎你来我们这里支边。”说着,从桌子后面走了过来,伸出手握住了恩栋的手。
恩栋说:“市里负责接待的同志告诉我,你能安排我去下洼大队。”
马书记笑着说:“下洼大队的张队长亲自赶着车来接你了。”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羊皮袄的汉子已经站了起来,说:“我给你拿行李,我们赶快走吧。要不,天黑前赶不到家了。”
马书记接话道:“对,路还远着呢。老张,乔同志可是上级领导派给你们队,支持你们的。你一定要安排好他的生活。”
乔恩栋跟着张队长走出了公社大院,才看见公社东侧墙外的树上拴着一辆毛驴车。张队长把乔恩栋的行李放到了车上,对乔恩栋说:“坐吧。”
恩栋看着毛驴车,不知道该坐哪儿。问:“坐哪儿?”
张队长坐到了车前,对恩栋说:“你也坐前面吧。”
恩栋学着他的样子,坐到了另一侧的前面。张队长一甩鞭子,吆喝道:“驾!”那毛驴拉着车,顺路向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