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艾斯塔克那里离开,一路不紧不慢地走回自己的营帐,拉米亚在途中偷偷瞄了瞄身旁一言不发的拉米亚斯。(百度搜索).虽然从脸上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怎样,但拉米亚估计应该好不到哪去。
在这样一个重视军功的国家,战争是不少军人获取地位的途径——尤其是拉米亚斯这种被君主非常看重的军官。拉米亚知道,艾斯塔克一直以来都希望拉米亚斯能够被提擢为贵族、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左膀右臂,所以才会将实际的指挥权委任予他,寄望于他能够把握住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来证明自己,同时也证明艾斯塔克用人的眼光。但是,拉米亚斯仅仅为了让他一手训练出来的那支特殊部队牛刀小试,却偏偏错过了这个足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而阿达尔特又让部队遭受到了相当的损失。可以想象,要说艾斯塔克不会因此而火冒三丈,那是绝不可能的。所幸这一场贸然展开的战斗终究是取得了胜利——虽然赢得有些莫名其妙——艾斯塔克避免了必须处罚这两名心月复大将的局面,但也不可能再对他们有什么嘉奖。
拉米亚身上的这件披风几乎拖到了地面——幸亏她的身高并不比那两个目测一米八的家伙矮多少,虽然艾斯塔克看似轻松地说起这是因为裁缝没有量过她的尺寸,并许诺回去以后让最好的裁缝再给她改一改,但拉米亚毕竟不是傻子,她敏感地从披风的长度猜测到了这件披风原本是为什么人准备的。如果她的猜测没错的话,这披风最少该有两件。在这个手工业都不发达的时代,这种以金线绣上徽章的披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当然也不会将贵重的材料草率地交给某个粗心的裁缝,必然是出自艾斯塔克手下最杰出的工匠之手——为了艾斯塔克意料中将要取得重要功勋的部下而作。
这么一件披风对于阿达尔特或者拉米亚斯都并不是非常重要,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封赏和升迁——尤其是对拉米亚斯而言。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拉米亚早已察觉到拉米亚斯确实非常渴望能够重新迈入贵族阶层,尽管他本人并不如何看重贵族身份——但是他不看重,并不代表别人不看重。
在这种接受教育的权利并不普及的时代,越良好的出身,才能保证受过越良好的教育,因此,身份便成为了衡量一个人能力的最基本标尺。虽然纨绔子弟也层出不穷,但真正有机会成为人才的仍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以及极少数衣食无忧而且有门路的士民。这便像是如今这个时代的学历,而事实也大多如此:公爵和侯爵的子嗣总是强过农民的孩子——至少他们能读书识字,而且有着庞大的家世背景;与C国的学历不同的便是,这里的“学历”生而有之,而且即使付出很多努力,也难以有什么提升——尤其是平民阶层的努力。
拉米亚斯出自波恩最显赫的贵族世家,父辈的权势加上王系旁支的血脉,令他生来便拥有伯爵的封衔,甚至王位的继承权——尽管他的顺位不可能等同于真正的王子,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可想而知,这种种有利的家庭环境为他创造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成长条件,而他显然也没有浪费这些条件。
尽管拉米亚斯在艾斯塔克眼中已经是一名难得的人才,但这位王子既然不能公布他刻意要隐藏的真实身份,那么也不可能轻松将他擢升到自己需要的位置上来,只能通过给他创造立功的机会,一步步地予以提拔。但如果拉米亚斯不能迈出关键的一步——从平民向贵族的转变——那么他最多只能做到平民任职的极限。如果艾斯塔克是王长子的话,拉米亚斯不要说什么近卫队长,就算想要加入近卫队都绝无可能——只有在并非第一继承顺位的王子手下才允许少数的士民存在,而且只有他这么一个“平民”担任了队长一职。这,便是这个时代的传统使然,即便一位王子也无法轻易去触动这种延续长久的传统。
想到这里,拉米亚不由为拉米亚斯感到有些可惜,如果这一战由他来筹划的话,也许便不会赢得如此惊险——靠着她这位“猛将”才勉强守住大本营、最终将敌人拖垮。不过拉米亚也理解他为什么要去剿灭那伙盗匪:即使有艾斯塔克的命令,阿达尔特也不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听从一介平民的指挥,他必须先向阿达尔特证明自己的才能,至少让他不至于阳奉阴违。
拉米亚试着想要安慰一下拉米亚斯,但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考虑了好一会,才悄声向他说道:“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在说之前,拉米亚还犹豫了好一会,尽管她可以毫无障碍地听说读写,但她清楚自己的思维模式仍然是汉语,而不是这里的语言,因此她也并不确定这种对仗工整的句子能不能在这里的语言中准备表达出原意,也不确定会不会被芯片翻译得变了味。
看到拉米亚斯停下脚步,好像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拉米亚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拉米亚斯只是稍稍思索了一下,便若有所悟地微微一笑:“很有意思的比喻,但不是很容易懂。”
“你是不是感到有点失落?”既然拉米亚斯已经开了口,拉米亚连忙趁热打铁地问道。
“确实。”拉米亚斯看了看前方的天空,语气中满是惆怅。
“你是想恢复以前的身份吗?”
“不。”
“不?”拉米亚的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但是我觉得你非常希望……”
“再次成为贵族?”拉米亚斯打断了她,看到她点点头,便接下去说道,“如今我确实需要权力与地位,但我并不希望再和从前的身份再有什么瓜葛。”
“嗯……”拉米亚犹豫了一下,确定拉米亚斯没有发火的迹象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问道,“是不是和罗纳有关?”
从拉米亚斯之前的表现,拉米亚已经隐约猜到了他和罗纳之间并不只是单纯的兄弟,估计还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恩怨,据她的猜测,恐怕便是兄弟争位之类的豪门丑事。
但拉米亚斯此时的反应却没有显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他看了拉米亚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从前是个伯爵?”
“你……你说梦话时说的。”拉米亚想了想,随便扯了个理由敷衍道,也没再对自己的问题做任何追问。
“哦?”拉米亚斯微微翘起的嘴角表明了他并不相信这个理由,“那么你怎么没有用梦话告诉我,你究竟出自哪个‘男爵’的府邸。”
“好吧,我们不要再玩这种没有意义的试探。”拉米亚无奈地两手一摊,“我跟你说过我不属于这里,但我并不是自愿来此,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另外,我认为我接受的教育绝不会逊色于这里的任何一名贵族,所以你也不必拿‘贵族才有良好教育’的理念来猜测我的出身门第。”
开玩笑,老娘好歹也是本科一类院校出身,别的不说,光凭线性代数我看就能把这时代的“数学家”都逼疯了……
拉米亚斯当然不知道现在显得底气十足的拉米亚究竟在想什么,看了她一会,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态度也软化了很多:“你身上有太多难以解释的秘密,这就像一道谜题,越是找不出答案,便越令人难以释怀——当然也越令人恼火。”
“恼火?”拉米亚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为什么?”
“艾斯塔克不信任你,我也不完全信任你。”
拉米亚斯依然没有给她答案,但拉米亚却听出了“不信任”和“不完全信任”之间的差别。
确实,谁都很难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便是拉米亚斯和艾斯塔克都着力为她编造一个身份的原因。
拉米亚可以肯定的是,艾斯塔克看中的是自己的能力,他是在她显露出“数学天赋”之后才着手“编排”她的身世背景——尽管这种“数学天赋”在C国的任何一位数学教授眼中都显得平庸之极。拉米亚斯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果最初没有他的照应,只怕自己不是死在回音山谷的战场上,也逃不月兑沦为战利品的命运。
按照常理来说,对于一个来路不明、又知道自己秘密、而且很可能怀有恶意的人,最稳妥的保密措施就是——杀掉。拉米亚可不会天真地以为拉米亚斯不懂得这种保密措施——他甚至因为罗莉塔听到自己说起有人企图刺杀艾斯塔克便动了杀机;她也不认为留下自己的小命对当时的拉米亚斯有什么用处——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出谋划策、还不肯给他暖被窝……不过拉米亚斯却确确实实庇护了她——毫无理由的庇护。
想到这里,拉米亚的心中不由萌生了少许感动,但这种感动很快便被敲在她脑门上的手指驱散得一干二净。
看到自己用实际行动将这个容易开小差的女人再一次从神游天外的情况下唤醒,拉米亚斯伸手指了指已经近在眼前的营门:“赶快收拾一下,你明天就得出发。”(八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