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家 卷一,从深山里起步 33、祭祀

作者 : 5妹

外婆家的两亩良田,最终只收到5担多将近6担的谷子——这还是庄子里最好的收成之一——而且还要按5亩10斗交赋税。如果换成杂粮,倒是换得到700来斤,可供他人们家7口人一年喝稀的。但要她们家全家大小平平安安,要一年到头不出突发的事儿——连喜事都不要有,自己家有喜事要办酒,没粮;别人家有喜事要随礼,没钱。如果再加上我家四口,那就是喝稀的也够呛——幸好我家还不要她们负担。

7月14,依稀记得在现代也是要祭祖的,在这里,要用新米祭先人。不叫祭祖而叫做祭先人,按照我的分析,估计是因为有些人去世得早,还有更老的祖先在,所以暂时不能称之为祖先,例如我这一世的母亲就是如此——外婆外公都在,祭她,就只能称之为祭先人。

按照这里的习俗,新米打出来之后,都要送一些回娘家,一般也就5斤10斤的,叫做不忘养育之恩——我认为这个举动很好。但也有辞住的,那得要在7月14日或之前去辞——原因多种多样,绝大部分是因为体贴孩子,也有是因为家里也要去别的人家送新米而没有人接待的。

今年,外婆发话了,祭先人一律不用大舅二舅表哥他们送新米——二舅和二表哥家是由外公给他娘家送新米时去通知,大舅和三表哥家则是昨晚就辞掉了。

外公今日的主要任务就是走亲戚。他的娘家也比较远,要先去二舅家辞客,然后让二舅帮着去二表哥家(二表哥家更远),他则去他娘家。昨晚他就嘱咐我今早早些帮他去采些新鲜菌子,等我七点多从山上下来时,他已赶着我家的牛车等在我家门口了。车上布袋里装着给他娘家送的50斤新米(此时还是谷子),箩筐里装着好几大刀野猪肉——有给外公娘家的,也有给二舅二表哥家的。因为外公要去走人家,昨天猎到的野猪难得地没有去卖(当然我回来得也比较晚);旁边还有一个箩筐,里面有一些干鱼、腊肉并干菌子之类。外公怀里,揣着至少2000文的铜钱——2000文是刚才我给的,我看到父亲也给了他一个荷包,估计也是这个,甚至有可能是银子;外婆也得多少给一点吧!所以,是至少2000文。另外,上次买的布,也剪了好几段放在车上。又把我采的新鲜菌子一股脑儿搬上牛车,把我射到的兔子野鸡也带上,也不担心自己家中午有没有菜——理由是:隔得远,难得去一趟,他们也难得吃到这些东西。

姑父和表姐夫也要回家,不过可没牛车赶,但都是挑着一担——都是50斤的新米(谷),几块布,另加野猪肉和干货。我可没有厚此薄彼,一律送上一个2000文的荷包——我是真没把他们当外人呢。

——这个礼在此时可是顶顶重的。姑父和表姐夫也都不嫌担子重,挑着担子高兴地走了。

我们也去外婆家——外婆辞了那几家,可没辞着我们家。

“我们家又没有新米,那送些啥呢?”三弟倒是很发愁。

“那就不用送啥呀!”我笑着模他的头。

我们当然不可能啥也不送空着手进门,特别是父亲,那更不可能。只见他把上次我买的那些个布挑了一匹完整的——10丈30多米呢!又到杂屋里,扛出一袋面粉和一袋大米,又把家里的卖相好的腊肉——最肥的那种,拎上一些,最后又把我给他装零用钱的匣子从床底拖出来——后来我再不藏东西到床底,因为父亲也好,外公也好,甚至是三弟和小豆子,都喜欢把值钱的玩意儿藏匿到床底下,真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木有啊!

只见父亲毫不犹豫地把两个最大的——5两的银锭子装到一个荷包里。临出门,又把昨天晚上给我做的零嘴——就是用面粉、鸡蛋、芝麻、花生碎和起来煎的那种,包了一些。

我掀开装零食的食篮(就是一个竹筐)一看,原本满满当当的食篮里面空空如也,估计刚才外公才扫荡过。

直到我们四人都不堪重负,父亲才满意地带领我们出发。

外婆、大姑和小豆子接着我们。表姐倒是随着表姐夫回娘家了(他家有人重病来着)。

一进门就受到热情的招呼。外婆和大姑都说,“来就来了,还拿着这些东西干啥?”

说完,外婆又补充,“不会叫我到你家去帮忙搬吗?你们几个扛这么多也不嫌累得慌!”——你瞧,人家也没把我们当外人吧!

我瞧着人少,又开始撒娇(人多的话害羞嘛!)——

“外婆,别的舅舅都辞着,我们家不辞着,外婆不疼父亲,不疼青草啦——”

“疼,怎么不疼!不是方便你们来家里吃饭吗?你姑父把吃食准备好才走的呢!”

“那有红烧肉没?”——不是我问的,是三弟。

“有!有!还在那里焖着呢!”

说是回娘家祭先人,但中午的时候也就是燃些香烛,正式开祭,是要等晚上的——白天明晃晃的,先人也不方便回来是不?

吃完中饭,我们全家都打道回府,准备晚上的祭事。外公、姑父、表姐表姐夫他们也得赶回来,参加自家的祭祀仪式。

我们家的祭祀既简单又复杂。父亲和三弟准备吃食,哥哥把线钱成包成包地封起来,由我执笔,在正面写上母亲的姓名,背面再到族长家盖个戳印。简单的是,母亲一系只知道她一个人,复杂的是,陈氏一族的祖先一概不知道,只好绞尽脑汁写上母亲的先祖、先考等我能想出来的模糊的字眼,宁愿多写几个,但愿总会有一些敬意到达——经历了穿越这样离奇的事,我对于神呀鬼呀什么的,倒是相信敬畏起来了。

入夜后,家家户户在堂屋设祭堂,摆上若干吃食,焚香祷告一番,再把纸钱包烧掉,祭先人的仪式就算是完成了。这样的祭祀原本是不带多少感情色彩的——如果是丰年,甚至可能会很高兴地向祖先报喜,感谢祖先的保佑。

但是我家,可能是由于母亲是那个世界的新客,令父亲担心,又可能是由于父亲第一次为母亲祭奠,怀念母亲,所以气氛格外地悲哀。

父亲跪在祭堂里,一边燃包,一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母亲的名字,隔一会儿又低低地告诉她我们都好,孩子们都长大了,都很懂事;隔一会儿又反复叮嘱她不要牵挂家里,早些投身到好世界里去;隔一会儿又叫她常回来看看,要她报梦给他……

在他反反复复甚至前后矛盾的话里,我又隐约看见满身是血的母亲驮着我,在山间匍匐着爬行的情景。在父亲的眼里,母亲显然是博学多才而又重情重义的。但,她的博学多才是从哪而学来的?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有着怎样的身世?这一些,淳朴的外婆、父亲是不知道的——他们也不用知道。他们只要知道,这个女子真心实意地融入这个家庭,甚至愿意用生命去呵护这个家,这就够了。

但是我,却对母亲的过往疑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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