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剩很是警觉,但还未等他从躺椅上跃起,那些兵勇已经在他脖子上架了五六把钢刀,压着他不得不继续躺着躺椅上。
不用说什么了,因为披着厚实斗篷的赵惟能已经踏进了草棚,当他进入的一霎那,所有篝火和火把的亮光都仿佛聚集在高大俊美的他身上。
他阴鸷的扫了眼,和衣躺在炕上的我,以及被压在躺椅上的狗剩。沉声命令道:“带走女犯”
两个兵勇立即到炕边,将我连人带被的,一前一后夹在胳膊底下,跟着赵惟能出了草棚。
我扭头看着草棚,只传来了狗剩大吼声:“我与百花如同手足兄妹,你不准欺负她,否则我化作鬼也不绕你”
赵惟能想干什么?我被塞进了八人抬的官轿中,坐在里面的赵惟能接住了我。扯去了我的棉被扔到了外面,用他的披风包裹住了我。
“哗,哗~”传来了浇水声。我挣扎着扑到了轿子壁,拉起轿帘往外看。
不是浇水,而是几个兵勇正朝着草棚浇火油。而狗剩还在里面,难道想烧死狗剩?
我呼吸加重,努力保持冷静,因为此时哭着喊着,连滚带爬的出去,除了看起来惨一点,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只会让赵惟能更加恼怒。兵和衙役不同,都是战场上死人堆里打过滚的,只服从命令,不会为了一个流放女犯哭几声、掉几滴眼泪而动容,冒着军法处置砍头大罪而放了狗剩。
“我跟你走,放了他”我深呼吸着,看着草棚被火油浇透。
搂着我的赵惟能冷笑一声,跟我一起看着眼前将要发生的惨剧。手插进了我衣襟里,隔着亵衣慢慢地在我胸口柔软处,揉捏把玩了起来。这一切表示着,我的话显然不能构成交换条件,我的人都是他管的,要死要活都由他说了算,根本轮不到我来说跟不跟他走。
两个兵勇拿着火把站在了草棚前,一个有点头衔的兵官对着轿子一抱拳:“将军。”
赵惟能手搂紧了我。捏着我胸口一处高耸的手,微微用力将我往他身前按,脸靠近了我的耳边,好似也是对着我说的,冷冷只有一个字:“烧”
不我的心顿时一下狂跳了起来,几乎跳出了胸膛。只见两个火把,打着圈的飞向了草棚……“轰~”草棚一下就被整个的点燃,将四周照得通亮。
“举驽”又是一声,一排大约八九个弓箭手,排列整齐,齐刷刷地半跪在地,驽架在胳膊上,驽上的短箭直指燃烧的草棚。这样的射程,只要有人逃出来,立即就会被射成筛子。
看着狗剩在里面会被慢慢烧死,我双手紧紧抓着轿窗,身体不停地颤抖,只能开口哀求道:“家乡瘟疫横行,大人尽毙。从小数百号人相依为命,情同手足。他是受托于人,陪同照顾我,与我却无无任何苟且之事,求将军放了他,否则我百年之后,无脸面对他死去的爹娘。”
赵惟能侧首,双唇贴近我的耳际,却还是能让站在轿边最近的兵勇听到。他平静到残酷的道:“就因为他没碰你,所以才便宜了他。”
我绝望了,有两处地方是最为残忍。一个是酷吏刑房,一个便是沙场。烧死对赵惟能而言,确实已经算是仁慈,什么油炸、水煮、钉死、剖月复挖心、挖出头盖骨当酒杯,更多骇人听闻的事,在沙场上每个朝代、每场战争都会频繁的出现。
狗剩的剧烈咳嗽声,从草棚里响起,他边咳边大声喊道:“百花……咳,咳……来世我们再做兄妹……咳咳咳……”
狗剩临死还要维护我的名声,我却只能负他。我不应该找他,不应该……我心如刀绞、浑身颤抖,手指几乎掐进了轿窗的木板里,眼泪夺眶而出,泪眼模糊地看着熊熊燃烧的草棚。
只有求赵惟能放过狗剩,但此时任何方法的求,都没有用。赵惟能心意已决,反而会以为我对狗剩有感情,说不定等火散了后,取出未烧尽的尸首做出更加可怕的事。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要快,草棚烧得噼啪作响,但里面未必能真烧到。狗剩也许只是因为烟雾呛到昏迷,还有救
赵惟能逗弄我的胸口高处,好似欣赏着美景,越发让我焦急难安、苦苦煎熬,却必须努力保持冷静,尽快想办法救狗剩。
望着燃烧得染亮四周的草棚,我再也无法忍耐下去,流泪脸面,只能再求:“如果他死,要我如何去和山庄的人交代?跟他死去的爹娘交代?我将此生此世寝食难安。求将军放了他,否则我咬舌自尽,不死也余生不再说话,以此还他惨死之债”
赵惟能没有任何表示,还是继续抚弄着我胸,仍由我几乎瘫软地靠在他怀中,流泪看着燃烧的草棚。短短的十秒,对我而言,简直是跟躺在火上的一般难熬。
突然他冷冷地下命:“把他救出来”
“是,将军”一个兵官抱拳得令后,立即大声喊道:“救人”
立即上来七八个兵勇,拿着用绳子一头系着的五爪铁钩,他们捏着绳子,将铁钩旋转起来。这是登城用的,当攻打城池时,将铁钩抛掷到城上,随后抓紧绳子爬上城。
“嗖,嗖,嗖~”几只铁钩被高高抛起,疾飞向越发燃烧得厉害的草棚。
几只铁钩牢牢的嵌入草棚,兵官大声喊道:“拉”
一声令下,几只铁钩同时用力往后。
“嘭~”燃烧的草棚立即被扯得四分五裂,露出中间的棚内空地。一切都干净利落,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两个兵勇飞快进入,一个高大的兵将被绳子捆绑住的狗剩扛了出来,放在了院子的雪地上。
我泪眼摩挲地紧张地看着平躺在雪地上,生死未卜的狗剩,几只火把在他跟前照着。一个兵上前去一探鼻息,随后趴在狗剩胸口处细细听了听,站起来面对轿子抱拳:“报将军,活着”
我微微松了口气,但故意装作不信:“我要查验。”
赵惟能不慌不忙地将手从我衣襟里抽出,让我先离开了他的腿,出了轿子,他随后跟我而出。
我只能站着轿子口等他出来,如果此时不知死活的扑过去,关切的查看狗剩的情况,那简直就是将狗剩再往死里推。
赵惟能出来后,一条胳膊伸出披风,往外一扬,披风顺势飞起,形成雄霸的气势。他的手搭在我另一侧的肩膀上,于是当飞扬的披风又垂下时,将我的身体也一并遮盖住。
两排大约五十多个兵勇,左右站立,手拿火把。赵惟能搂着我,从他们中间空道上走过,来到了狗剩面前。
狗剩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他躺在雪地上,脸庞被烟雾熏得更加黑,时不时咳嗽几声。见我走来,挣扎着侧身坐起,象是讨好赵惟能,其实是为了让我放心的强笑:“不碍事……多谢,咳咳,多谢将军留情。”
只能深深地吸了口气,让冬夜的冰冷空气灌入身体,来冻结因为狗剩而翻腾的内心。我在赵惟能的臂弯内,微低着头,对着狗剩轻声而言,好似亲人临别嘱咐:“云鹤,回去吧别担心百花山庄的人说你没照顾好我。回去就说,我有赵将军庇护,你在这里只会让人背地里瞎猜忌。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老是别人一挑,脑子就发热。这次跟来也是,怎么说你好?回去后好好定门亲,不要再胡闹了,否则以后别怪我不敢再见你。”
狗剩被烟熏得斑驳的脸上,笑容生硬着,等我说完后,眸中闪着亮光,也不知道是被烟熏出来的还是离别感伤。他摇晃着试图站起,但膝盖一软,又瘫坐在地上。只能仰面冲着我笑道:“好的,百花妹子。你说得都对,我这就回去成亲生孩子。只可惜你在这里,喝不到我的喜酒,但不急,我的喜糖一定想办法送来。”
狗剩终于明白了,我的心不知为何,某处又空荡荡的了。
说得足够多了,赵惟能搂着我肩膀转身离去,但我能感觉出,他好似放宽了心。我不敢回首再看狗剩一眼,跟着赵惟能一起往轿子处去。
赵惟能对着旁边兵官下令:“将他医治好,下一次官差带犯人过来,就将他护送回去。”
“是,将军”兵官抱拳。他们好似都是机器,说话简短,好象每句都不超过四个字。
狗剩依旧坐在原地,传来他声音:“多谢将军”
我努力地听着,记着。也许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我听到狗剩的最后一句话。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次我再入将军府,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出来。
上了轿子,我没有再去掀轿窗帘,温顺地坐在赵惟能的腿上,头靠在他的胸口。
赵惟能搂着我,轿子一颠一颠的前行。从将军府大门进入,直接抬进了我所住的小院。
官轿落下,赵惟能搂着我低头出了轿子,厢秀和小喜已经跪在了屋门口。
赵惟能搂着我往屋里进,到了屋里才停住脚步开了口:“起来吧。”
“谢将军”厢秀小喜低着头站起。
“退下吧。”赵惟能搂着我继续往内室而去。门也被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