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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没有过多久,圣上派来宣口谕的内侍就到了。
贺宁馨早让下人摆好香案,铺了红毯。就算只是口谕,也做足了功夫,同简家别的人一起,郑重其事地在下面拜倒接旨。
那内侍南向而立,笑嘻嘻地道:“有旨:宣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和泰殿觐见。钦此!”非常地言简意赅。
贺宁馨的心里又往下沉了几分。——难道自己这一次,真的是算错了?
传旨完毕,贺宁馨同着简家众人一起起身,又让管事给那内侍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才笑着低声问道:“敢问这位内侍大人贵姓?”
那内侍笑得一脸褶子:“镇国公夫人有礼了。洒家免贵姓常。”
贺宁馨引着对方来到中堂坐下,又试探着问道:“常内侍是圣上身边的人,最近可见到我们国公爷没有?”想知道简飞扬为何还没有回家。
那内侍得了圣上的嘱咐,也要安镇国公夫人的心,忙道:“镇国公夫人不用担心。镇国公上一次的差事办得好,这次到了木兰猎场,又救了圣上一次,便马上又跟着安郡王出去办差去了,并未在木兰猎场逗留下去。”又笑着道:“圣上也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宣镇国公夫人觐见,肯定是要大大赏赐一番的。”
贺宁馨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怪怪地。——圣上怎么这时候将简飞扬又支走了?再说了,不是长公主救了圣上,简飞扬救了长公主吗?怎么又变成简飞扬救了圣上?到底谁才是说得真话?
简飞振在一旁插不上嘴,转头看见简老夫人一脸的不自在地坐在那里,知道她是不想在这里久待,便起身对常内侍作了个揖,道:“常内侍同大嫂慢聊。我娘身子有些不舒服,要先回去歇着去了。”
贺宁馨抬头往简老夫人那边扫了一眼,看见简老夫人低头垂目,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忙起身过来,往简老夫人这边行了礼,笑着问道:“娘不想多待一会儿,听听我们国公爷到底怎样了?”
简老夫人听了这话,忍不住怪笑了一声。待要说话,猛然看见对面的常内侍一脸好奇地看过来,简老夫人又收起了脸上怪怪的笑容,蹙了修得细细的眉尖,摇头道:“大媳妇你细问问。我老了,受不了这些起起伏伏,还是回去歇着的好。最近我心里常常堵得慌,总得请个大夫来瞧瞧才是。”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贺宁馨还略微弯了弯腰,一脸怯怯的样子,喃喃地道:“大媳妇,我最近真的不舒服。你就让老二帮我请个大夫吧。——就算我求你了。”
简飞振听了这话,脸上涨得通红,过来扶起简老夫人的左胳膊,小声道:“娘,您这是做什么?大嫂什么时候不给您请大夫了?”
简老夫人正一脸怯懦地笑着,听了简飞振的话,简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搭过来,盖在简飞振扶着她胳膊的手上,轻轻掐了一把。
简飞振皱了皱眉头,抬头对常内侍点了点头,道:“常内侍慢聊。我扶我娘回去歇着去了。”又十分抱歉地看了贺宁馨一眼,低声道:“大嫂,对不住……”
贺宁馨心里好笑,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道:“看来娘真是担心我们国公爷,担心得心里都难受起来了。不过娘放心,我们国公爷圣眷正浓,就算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也是为了圣上、为了国事奔走。我们是国公爷的家里人,就算不能在外面的大事上帮着国公爷,可也不能拉国公爷的后腿不是?”
又学着简老夫人的样儿,眉头轻蹙,右手食指还有在右面腮边轻点了两下,道:“至于娘的病呢,这阵子娘天天在外面求医问药,却毫无起色。依媳妇看,娘的病,寻常的大夫确实治不好。以后娘就舒舒服服在院子里待着,哪里都不用去。——等媳妇拿了我们国公爷的帖子,去请太医院的医正过来,亲自给娘瞧病,肯定能药到病除。”
说着,贺宁馨又叫了暄荣堂的婆子丫鬟过来,耐心叮嘱道:“扶了老夫人回暄荣堂。记得将二爷给老夫人抓的药,给二爷的屋里人慧琴送去。老夫人的药,从一开始就是慧琴亲自照应的,让慧琴看着替老夫人熬药。另外问一问慧琴,为何吃了这么久的药,老夫人的病不仅没有起色,反而还重了几分?是不是她没有尽心服侍老夫人?”
听见贺宁馨要将责任推到简飞振和他的通房慧琴身上,简老夫人终于松了口,忙忙地打断贺宁馨的话,道:“好了,慧琴这孩子一向尽心,药也没有问题。我如今比以前好多了,就是想早日康复,所以心急了些。你也不用请医正大人了。我一个老婆子,还能活几天?——就不用浪费那些好汤好药了。”
贺宁馨也没有再坚持,似乎十分好说话,连声道:“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媳妇都听娘的。”一脸孝顺,摆出一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样子。
简老夫人见贺宁馨没有上钩,只好脸色稍霁,诺诺两声,扶着简飞振的胳膊,一径回暄荣堂去了。
简飞怡见状,也赶紧跟着简老夫人回去了。她跟贺宁馨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又担心自己的娘有个三长两短,她在贺宁馨手下要吃大亏。另外还天天去自己的姑母简士芸那里,陪着简士芸说话。想着如今表姐入宫做了贵人,以后要是能有出头之日,她跟姑母处得好,表姐看在姑母面子上,也能帮自己几分。
贺宁馨见他们都走了,才转身对着坐在上首的常内侍福了一福,有些歉意地道:“让常内侍见笑了。我娘如今上了年纪,又病着,若是对常内侍有些礼数不周的地方,还望常内侍海涵。”
刚才简老夫人说走就走,连看都没有看一眼那常内侍。也就是简飞振对着常内侍点了点头,算是告辞了。
常内侍在圣上那里也不算是特别得宠的内侍,倒是不敢大意。见镇国公夫人如此谦逊,对镇国公府上的印象又好了三分,忙起身还了一礼,道:“镇国公夫人太多礼了。洒家不过是替圣上跑腿办事,当不得,实在当不得。”
贺宁馨微笑着请那内侍依旧坐下,又奉了茶过来,才接着问道:“常内侍,臣妇有一事不明。”
常内侍忙放下茶杯,道:“夫人有话尽管说。”
贺宁馨抿了抿唇,寻思如何才能既问到她想问的问题,又不让圣上察觉到,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过。
斟酌了半天,贺宁馨才道:“听常内侍说,外子救了圣上。——这是从何说起?外面都说,是长公主救了被野猪惊马的圣上。外子奉了圣意,才救了长公主。”又忧心忡忡地问道:“听说长公主受了伤,可要紧?”
常内侍心道:到底还是来了。这些话,圣上吩咐过,如果镇国公夫人没有问,就不要说。如果问了,就说,镇国公既救了圣上,又救了长公主。说完这话,常内侍又道:“镇国公夫人放心,长公主的伤,如今也好了许多。前儿都能坐起来了,连御医都说,复原得很不错呢!”
贺宁馨听见常内侍的解释,心里的疑惑依然未解,却放下了一半的心。至少,她对圣上的揣测并没有出错。
野猪惊马一事,肯定另有玄机。又想到圣上将简飞扬支了开去,且说他并未在木兰猎场停留,而是救了圣上和长公主之后,就直接跟着安郡王出去办差去了。这样一来,倒是让长公主想造的势,有些不攻自破的意思。
试想若是让外面的人知道,简飞扬其人都不在木兰猎场,又怎会同伤重在床的长公主“两情相悦”呢?——就算简飞扬那时候是在木兰猎场,此时圣上说不在,他就是不在。
况且贺宁馨相信,如今的简飞扬,是真的不在木兰猎场。至于是不是跟着安郡王一起办差去了,倒是有得商榷。
横竖差个一天两天的,谁又敢说圣上撒谎?且圣上和长公主两人之间,若有一人撒谎,也只得是长公主了。
这个帽子,长公主是不戴也得戴。
看来圣上根本就不想让长公主嫁到镇国公府,可是又不好明着打自己的嘴,只好来了个迂回曲折的告诫。若是长公主是个聪明人,就该看出来圣上的心思,不要一门心思往镇国公府使劲了。
明白了这层意思,贺宁馨的信心又足了几分,笑着对常内侍道:“常内侍略等一等,臣妇去换了朝服,再跟常内侍一起进宫去。”
常内侍此次前来宣了圣上的口谕,就是要带着贺宁馨一起进宫的。闻言忙道:“镇国公夫人不用急,洒家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贺宁馨笑着告了罪,带着扶风和扶柳,还有自己的一群丫鬟婆子回了致远阁,赶紧命人打水净面,挽了入云髻,戴上一品国公夫人的九翟四凤花钗冠,将霞帔罩在自己烟霞色苎丝右衽交领罗衣上面。来不及再在脸上盛妆,只拿茉莉花粉轻轻扫了一层,又拿口脂点在唇上,略有些喜意便可。
常内侍等了没多久,贺宁馨便在侍女的搀扶下,穿戴着凤冠霞帔出来了,跟着上了国公夫人的八人抬蓝绒青顶大轿,去宫里面圣去了。
贺宁馨是外命妇,没有特殊的情况,一向只见皇后和皇贵妃。
不过若是圣上特旨召见,也能面圣。
这一次,贺宁馨跟着常内侍进了内宫,径直就去了宏宣帝接见亲近臣子的和泰殿。
这和泰殿,在贺宁馨还是裴舒凡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
如今重踏旧地,贺宁馨看见大殿里的一切陈设帐帘都没有变过,不由生起一股物是人非的感觉。
宏宣帝看见贺宁馨进来,中规中距地行了大礼,又表达了一番对圣上的忠君感激之情。应对十分老到,都不像是第一次进宫面圣的平常闺中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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