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寝室内,十来根白蜡的火苗将房间照的透亮。
琳娜穿着睡袍依着床背半躺在床上,奥兰正在给她腿上的灼烧伤口上药。
昏黄的烛光下,少女修长莹润的**,优雅的曲线最终隐没于睡袍末端幽秘的阴影内,简直撩拨的奥兰心慌意乱。
他极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微红还有点起泡的伤口上,洁白如玉的肌肤把轻微的灼烧衬托的格外狰狞,可千万不能留下伤疤啊
每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伤口时,奥兰能明显感觉到她的颤抖,很疼怎么能不疼呢?连奥兰都感觉到疼痛了。可他的女皇陛下却两眼望着对面梳妆台的镜子,似乎在发呆,没有喊出声,也没有任何难忍的表情。
奥兰只能尽可能的放轻自己的动作,随着伤口从小腿转移到了大腿,再从外侧移至内侧……奥兰额头上的汗水也越来越多,呼吸不由粗重起来,双手一个劲的颤抖。
这简直就是种人世间最甜蜜的折磨。
“奥兰,”突然琳娜开口了,令奥兰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你说为什么我看到他受伤,心里还是会疼痛呢?”
女皇陛下的话泛起奥兰心中的苦涩,他知道她说的是尼尔,于是只能低着头,艰难的摇了摇脑袋。
琳娜笑了,望着对面墙上的镜子悠悠的说道:“是啊,你不会说话,自然没法回答我。也正因为你不会说话,我才敢跟你说出我心中的感觉。我不能和罗伊倾诉,因为我怕他知道了会难过。我总是在依赖他,从他无限的爱中吸取力量和勇气,却不愿意付出对等的感情,我……真可耻
但即使我力图扫平内心,看到尼尔受伤的时候,我的心还是忍不住疼痛了……你知道吗?奥兰,我成长的世界与你们都不同,在你们看来我是女皇陛下,可在我自己眼中,我只是琳娜*布斯特。是和你们一样的人,谁的性命都不比谁更有价值,谁的爱也不必谁的更高贵。所以我会感到抱歉和羞耻,因为我的心背叛了他们两个人
然而我的责任和身份却让我无法义无反顾的去爱一个人,绝对不能。痴迷的爱情会让人失去理智,这样的感觉我品尝过,它会让人疯狂的想放弃一切只要换取对方的一个肯定。所以它注定是属于普通人的,不可能属于我。
有的时候这也是种莫大的遗憾啊
可是我同时又渴望被肯定,被爱,被珍惜。我总是向别人索取力量,因为我每到夜晚就会害怕会空虚。这种感觉难以表述,就像是手中的一切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消失不见我甚至有时想这就是一场梦,一觉醒来我又会再度一无所有、被抛弃在陌生的地方。奥兰没人能理解我这种恐惧没人”
琳娜的低吼声回荡在房间里,过了半晌她才冷静下来。侧过脸她看到奥兰已经收拾好药品却仍旧半跪在床前一动不动,暖意从她心底升起。他是聪慧的,他明白其实她只是需要个凝听者,并不需要回应。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语无伦次的究竟想说些什么,只是若不找个突破口释放出来,她心中的愧疚、焦躁、害怕与悲伤就会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琳娜朝他抬起手臂,奥兰修长的手握住了她,温热的手掌有细细的薄茧,令琳娜不由为他怜惜:多美的一个女子,却因为命运的捉弄身带残疾,这双原本应该是细女敕的纤纤玉手都长出了茧子了。
奥兰的手紧紧的握住琳娜的,他的女皇陛下手指冰冷,在炉火熊熊燃烧的房内,她为何会冷的像个冰块呢?她拥有一切,却心底隐藏着恐惧,这是他无法理解的,但是她此刻的不安他的的确确能感同身受。
他站起身坐到琳娜床畔,双手轻轻搓揉着她的手指,努力将自己的热量传导到她身上。她的手终于逐渐温暖起来,于是他又顺着她的手腕一直向上,轻柔的按抚她的臂膀。
琳娜舒服的闭上眼睛,她只觉得奥兰的手仿佛有种魔力,正在将她体内的寒冷一丝丝的抽出来拔去,把疲惫清扫一空。
温暖的房间、温柔的手,令她彻底放松下来,逐渐的,心中的纠结也暂时消失了,自信和坚定又再度充斥她的胸腔。
壁炉的火焰已经熄灭很久了,房间内冷的像个冰窖。罗伊坐在禁卫军营办公室内翻了一个通宵的单据。皇家圣诞宴,雇佣采购的单据简直能形成一片海洋
他烦躁的将零零碎碎账单猛的一推,狠狠的猛捶桌面,见鬼的简直毫无头绪
他心烦意乱的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却双手颤抖得划不着火柴。最终他愤懑的香烟狠狠的执向墙壁。
一想到昨晚的情景,他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琳娜被火焰包围从高高的梯子上坠落的景象不停的在他脑海中重演,后怕的心情令他焦躁不安。
该死的他竟然离她那么远差点就来不及
突然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来人没等他开口就径自进了屋。
尼尔*费伍德定定的站在门口,他的左臂被纱布包裹着吊在脖子上,头发凌乱,带来了外面零星小雨的气息。
“这儿不欢迎你。”罗伊看都没看他一眼。
“我不是来寻求矛盾的。”尼尔说完就径自走到办公桌前,拖出椅子一坐在罗伊的对面。
罗伊重新又展开单据,装作一门心思在审查,丝毫不愿意搭理他。该死的他是来炫耀的吗?炫耀他的英雄救美?炫耀他再次有机会接近女皇陛下?
尼尔抽出一张单据撇了一眼:“厨房供货商名录?看来罗伊上校你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
他停顿了一会,却没有等到罗伊的答话,于是又接着说道:“昨晚的事情不是意外,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你赞同我的说法吗?”不跳字。
“那也是我们禁卫军的事,不劳人事部长大人操心。”罗伊终于开口道。
“呵呵,”尼尔轻笑出声,“上校,就像你所说,我们都是为帝国效力,为女皇陛下效力。如今,在女皇陛下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难道你还不愿意放下成见与我通力合作?”
罗伊僵住了,他从不是个固执的人,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对于阴谋算计的不在行。原本这件事应该交由警察局查办,但是在罗伊看来效率奇低的警察局更是无法令人放心。他不禁抬起头,望着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
他曾经嫉恨过他,被他算计过,甚至差点送了命,但是他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有自己不具备的能力:他精明的能算尽人心,甚至于都不用耍阴谋,用阳谋就足以让对手心甘情愿的踏入陷阱。
昨晚,当他看见他救下女皇陛下的时候,比嫉妒和愤恨更强烈的情绪,是庆幸
他们之间,的确是敌对关系,但是他们之间也确实存在共同的利益,那就是女皇陛下的安危。
“上校,也许你和我是不同类型的两种人,但是我们对女皇陛下的心都是一样的。在这里我敢向上帝发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从未真心想过伤害琳娜”尼尔诚恳的望着罗伊,信誓旦旦的保证。
罗伊望着尼尔,似乎要从他的碧绿色的眼睛深处望见他的灵魂。最终,他叹了口气,把材料推到尼尔面前:“我已经扣留了昨天在宴会厅服侍的所有侍从。根据盘问,曾经有机会接触圣诞树的有三百多人。其中挑选和砍伐的有十多人、搬运安装的是二十人,负责装饰的一共是两百多人,这些人每一个都有机会在树上做手脚。
可惜昨天的火势太大,而且是从树的根部烧起的,将根茎部分破坏的非常彻底,无法看出树摇晃不稳的原因。树上的装饰我都验看过了,从残留下来的蜡烛看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么就有几种可能:第一是砍树的人弄坏了一侧根部,造成了水杉的不稳定;第二是安放的人在树下动了手脚;而最有可能的则是装饰圣诞树的人特意将一侧的悬挂物缀的太多,造成了树的偏斜。所以接触水杉的三百多人个个都有嫌疑。
我昨天就提议整个宫廷大清洗,将这些人都革职。可女皇陛下偏偏不同意,她说赶走了旧人,换的新人未必就没有问题,而且毕竟嫌犯是少数人,让无罪的人跟着倒霉是不公平的。”
尼尔随意的翻了翻单据,发现上面无非都是装饰品的订购来源和数目,倒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你有没有想过动机呢?”他抬起头对罗伊说道,“即使查出是某个侍从干的,根源还是背后指使他的人,也就是我做说的作案动机。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阴谋,所有人做所有事都有动机。据我了解,女皇陛下若是有事,冬宫能够得利的人为数不少呢。”
罗伊拧紧了眉头,帝国的宫廷从来不缺阴谋家,即使从登基以来一片祥和,琳娜女皇陛下说什么几乎都有人附和吹捧,但是,隐藏在暗处的真实想法究竟是如何,没人知道。
只见对面的尼尔从口袋里掏出个长长的纸卷,将桌上的单据一把扫开,摊开纸卷,指着上面的名字说道:“这是帝国皇位的顺位继承人名单,从王储亚历山大往下,一共排列有二十人。好在帝国的皇室单薄,要是欧洲其他国家顺位继承人都能有上百个。”
罗伊身体前倾,将视线投注到纸卷上,只见尼尔拿起他的羽毛笔沾上墨水将最前列的王储和A亲王划去了。
“王储自然不必说,A亲王今年已经六十高龄了,腿脚不灵便,也一向没有什么野心,自然也不用考虑。接下来就是A亲王的两个儿子:古诺和费伦巴赫,他们两人三十多岁正当年,若是女皇陛下有个什么万一,他们就是摄政亲王的不二人选。”
接着尼尔的笔又划去了几个人的名字,直接往下指到第十二个名字。
“后面几个亲王虽然是顺位继承人,但是一来他们没什么权势,平日又远离冬宫,二来都是些声色犬马的人物,我们也可以忽略。但请看这一位:梅杰夫公爵,开国大帝堂兄弟的后裔,现年三十五岁,原帝国枢密院院士。在最近的吏治改革中落选,目前赋闲在家,他的动机也很充分。”
罗伊听闻不由点了点头。
尼尔一把翻过纸卷,飞快的在纸卷后面又添加上几个名字。
“此外,除了利益既得者,还有一个动机就是仇恨独眼龙伊凡虽然被吊死了,但是女皇陛下没有斩草除根。伊凡的家族在圣彼得堡是个庞大的家族,他有十七个亲兄弟和表兄弟,其中曾经在冬宫任职的就有十一人,这些人各自有子女,亲缘关系及其复杂。女皇陛下判处了伊凡叛国罪,将他吊死在城门口,也罢免了伊凡家族所有成员的职务,可以说新仇旧恨积怨已深。”
“如此一来有嫌疑的也起码有几十个了”罗伊忍不住说道。
“的确如此,所以我们唯有加强警戒,同时慢慢排查,此事急不得的。”尼尔回答。
“可若是不把凶手立刻楸出来,我根本无法安心”罗伊暴躁的一拍桌前站了起来。
“我敢打赌明天凶手就会出现。”尼尔说道。
“你说什么?”罗伊诧异的望着他。
“从你方才所说的情况来看,这个凶手的计划极为缜密,他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女皇陛下独自一人去挂装饰品,距离大厅周围的人都很远,要不是我座位相对靠的近,而女皇陛下又在树倒下来之前抓住了吊灯,那一切就成功了但即使如此善后也堪称完美,火焰烧毁了很多痕迹,又将大多数侍从都牵扯了进去。所以这个人不是一般人,如果我是他,我就会再挑出个替罪羊,扶平这件事。”
罗伊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会有人被杀?”
“是的,”尼尔笑了,“最迟明天晚上,他需要一个停止追查的借口,所以你所说的三百多个嫌犯中,将会有个倒霉蛋被*掉。”
“那我们只要从死者接触过的人查起不就……”
“你错了,一个侍从,每天要接触多少人?恐怕多的你难以想象。我敢说那根本行不通。”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罗伊不耐烦了。
“侦查原本就比犯罪要难的多,我们能做的唯有加强戒备,同时将调查由明转暗,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尼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