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女皇下葬那天,圣彼得堡飘起了鹅毛大雪。洁白的雪花从云端飘落,覆盖在送葬人们的头顶和肩膀上,也使得他们脚下的道路愈发的泥泞难行。
灵柩从皇家大教堂抬出,要穿过御道送至皇室墓地安葬。新任皇帝彼得三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身穿黑色的拖地长袍,身后有两三个侍从专门为他拎着袍角。他似乎觉得长摆的衣服很有趣,他突然奔跑起来,让袍子从侍从们手中挣月兑,随着风雪上下晃动。侍从们踉踉跄跄的跟着后面追赶,将整个送葬队伍搅的纷乱。
就这样他不断的戏耍着侍从们,令送葬队伍里的其他官员和贵族难堪万分的闭上了眼睛。
到了墓地,主教们开始念诵悼词,皇帝彼得一会做鬼脸,一会抖胳膊,折腾个没完,似乎打定了注意让整个下葬仪式变成场闹剧。
他在肃穆的人群中来回穿梭,冲着西金老头说:“你不是一直很惧怕她吗?她死了你肯定松快很多。”老头掏出手绢猛擦冷汗,低头没回答。
他又对玛吉夫人笑道:“别装了,你现在是在为自己哭吧?听说你马上就要离开冬宫返回你的老家了。”
玛吉夫人闻言哭声更猛烈了。
最终他蹦跶到A公爵夫人面前,一巴掌扇掉了她假发上的小鸟装饰,老女人拔高嗓门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将下葬仪式推到了最高潮……
人们忙碌着搀扶公爵夫人、围成圈的给她扇扇子掐人中,彼得皇帝讥诮的望着忙碌的贵族们,又轻蔑的扫视过东正教大主教老头的脸孔,最终百无聊奈的凑到琳娜面前,撅着嘴冲她说:“真没意思,一点都不经吓,你说是吗?。”
比他高半个头的琳娜从上而下的俯视他,回答道:“皇帝陛下觉得很有趣吗?。”
彼得踮起脚,皱起鼻子,半仰着头狠狠的冲她吼道:“我就是要搅合的她死都不得安宁,你等着,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他的眼中阴霾密布,闪烁着心中的邪火,令那张倭瓜麻子脸愈发狰狞起来。
琳娜淡淡的笑了:“悉听尊便。”
红潮从彼得的脖子蔓延至脸上,他眯起老鼠眼,恶狠狠的盯着琳娜叫嚣道:“别以为我还怕你你就是个女巫要在几百年前都该吊在火刑柱前烧死伊娃说的对,是该到清算总账的时候了。我要把你的头发都剃光送到修道院去哦不我会把你剥光了流放到西伯利亚让你和你的老情……”
“陛下请注意场合。”琳娜打断了他的污言秽语,“小亚历山大还在场呢。”
只见队伍后面被洛科夫人抱着的小男孩探出好奇的脑袋,睁大眼睛望着母亲和‘父亲’的激烈争吵。
“亚历山大他压根不是……”彼得闻言勃然大怒,可话说到一半被琳娜伶俐的眼光从他扫过,他一个激灵顿时闭上了嘴巴。当众要是暴露出来,对他自己而言更是最大的耻辱。他这辈子是不会有继承人了,虽然亚历山大那张小脸越看越像某人,越看越讨厌,可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王储。
他愤恨的跺跺脚,朝地上吐了口吐沫,翻着眼睛对琳娜再度恐吓:“你等着,我会让你好过的”
“拭目以待。”琳娜别过头,蔑视的挪动脚步率先走开了。
送葬的所有廷臣和贵族们都听到了新任帝后之间的对话。西金老头瞠目惊舌冷汗直冒,伊凡独眼龙阴森森的冷笑数声,贵族们议论纷纷,一时间感叹、窃喜、幸灾乐祸的人比比皆是。人群中的凯恩司令叹了口气,朝身边的弟弟望去,只见罗伊上校拧着眉毛,面色凝重的望着远处的帝后二人,专注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突然主教的颂唱声迭起,将所有人的思绪打断,大家又重新回归到下葬仪式上,好在彼得皇帝似乎耍累了,也没再折腾什么幺蛾子。
白女皇的棺木被泥土覆盖,一代帝王重归大地,雪还在下,似乎要将所有的恩怨纷争都暂时平息下去,掩盖的一干二净。
尚博园书房,蜡烛的火苗摇曳着,在墙壁上投下灰暗的阴影,罗伊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突然门被撞开了,卷毛约翰尼抱着一大叠的信件风风火火的冲进屋。
“罗伊看看这些情书,你再不给她们回复,信件会成倍的蜂拥而至,尚博园都快成邮政局了”
罗伊头都没抬,压根不准备搭理他的大侄子。
约翰尼把信件甩到书桌上,一坐在桌上,执起最上面的一封说道:“哦,粉红色的,上面写着:至我亲爱的上校。”他念完封皮随手朝罗伊甩去。
罗伊一把抓住信件,放回了信堆:“别闹,约翰尼,我忙着呢。”
卷毛又掏出封信:“看看看看这封,是爱莎小姐的,她称呼你为:挚爱罗尼。好恶心的昵称,你和她关系已经发展到上床了?若是你不准备给她回信,就恕我冒昧的拆开了看看,号称不解风情的罗伊叔叔在床上是怎么教女人的哈哈”
罗伊苦笑:“瞎说什么,我甚至都没和她单独说过话。”
“啧啧啧,”约翰尼撇着嘴念叨,“没说过话就相互称谓如此露骨等我满二十岁,要是有这么多女人给我写火热的情书,我一定一视同仁的和她们谈情说爱,闹出点风流韵事才够带劲。我会把她们的喷着香水的情书都放在床头,当做男性魅力的证明。”
“你父亲会打断你的腿的。”罗伊大笑,“我敢说你要敢给别斯托杰夫家族整出个私生子一定会倒大霉。”
“我不就说说过过嘴瘾罢了,私生子什么的我可不敢”卷毛从桌子上跳下来,一把抢过罗伊正在写的信,叫唤道:“哦,让我瞧瞧,你在和谁通信?为了一个女人让一群女人哭泣可是绅士的耻辱啊。”
“还给我,约翰尼,别闹”罗伊站起身去抢,卷毛挥舞着信纸满屋子乱窜,笑的肆无忌惮。
他一边躲闪一边念道:“敬爱的元帅阁下:我非常遗憾的向您表达我的歉意,并提出个非分的要求。但愿您能看在我忠诚为西军服役多年的份上,实现我的愿望。
我恐怕我不能再回到西军部队了,请您我向军备提出申请,将我调至皇家禁卫军……”
读到这里,卷毛不蹦跶了,傻了似地呆愣着,被罗伊一把抢过了信纸。
“罗伊,你疯了为什么调任禁卫军?”约翰尼忍不住大叫起来,“你不知道皇家禁卫军最高军衔不过是个少校吗?你这是自请降级”
“嘘小声点”罗伊合拢信纸,“别给你父亲听到”
“我要去告诉父亲只有他能令你脑袋清醒点,你就算不原意回到西军边地也大可以去海军啊做什么自请降级那”
“约翰尼,你知道我们当兵是为了什么吗?。”罗伊突然问道,他的话使得卷毛愣住了。
“我们带着憧憬和热血来到部队,最期盼的莫过于在一名伟大的将领麾下获得荣耀,实现自我,为帝国的利益而奋斗。哪怕最终身死疆场都能被光荣的列入史册。”
“鲁缅采夫元帅不是帝国最优秀的将领吗?。”卷毛诧异的问道。
“不错,元帅带领着我们获得了很多荣耀,也是他造就了今日的我。”罗伊回答。
“那你为何……”卷毛更加不解了。
“可如今帝国的掌舵人出了问题,就像你的父亲我的大哥常说的,整个舰队歪曲了航道,让单舰的船长又能如何呢?我不知道我能做到些什么,但是我不能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我要把舰队从自我毁灭的航线上掰过来,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都在所不惜所以自降等级又算得了什么”
约翰尼吃惊的长大了嘴巴:“罗伊……你是说……你要发动……”
“我什么都没说。”罗伊平复下心境,“别斯托杰夫家族是帝国的重臣,我们的父辈随着开国大帝征战沙场,创下了辉煌的时代,而今我们新一代人报效帝国的时候到了,你难道不赞同我的话吗?。”
拍拍愣小子约翰尼的肩膀,返回书桌前写完最后几个字,封上了信封并盖上印泥。
“帮我寄出去吧,我的好侄子,今后我就留在圣彼得堡了,这不是你们都希望看到的吗?。”
卷毛愣愣的接过信笺走出了书房,他还在纠结究竟要不要告知父亲罗伊叔叔的决定。
罗伊看着房门关上,掏出根烟点燃猛抽了几口,接着背转身,靠着椅背,望着窗外在大风雪中摇曳的枝条。凌乱晃动的视野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冬宫中的少女,她的红裙子不停的转动着,将他的整颗心都席卷了进去……
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