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房间中正对着门的位置摆了一张檀木桌儿,桌上立着两只牌位,一只上面刻了,严父欧阳谨远之位,另外一只上则是,慈母欧阳甘氏之位,牌位之间摆着四色果品,四色点心,最前面是一只一尺直径的香炉,里面正冉冉燃着三柱檀香,袅袅的烟气慢慢充斥了屋子。
惜福走到房间角落,捡了两只锦缎面儿絮棉花的垫子放到桌前两尺处,然后又给大禹和幸儿行了一礼,说道,“夫人早晨做好果酱,突然想起今日是大少爷和小姐生身父母的祭日,就忙着布置了这祭祀,结果小姐却没了踪影,急得夫人连午饭都没吃,你们回来之前,夫人一直都呆着这屋子里,念叨着她没有教养好你们,愧对欧阳先生和夫人。”
大禹抬手抹了眼泪,拉了妹妹上前几步,移开锦垫儿,直直跪在松木地板上,啜泣低喃,“父亲母亲,儿不孝,忘记了你们的祭日,又累得妈妈如此伤心,是儿的错。”
幸儿也哭出声来,哽咽道,“娘,是幸儿错了,幸儿不该任性妄为,不该让妈妈担心,幸儿不是好孩子…”
惜福悄悄退出门去,下了楼,伺候着自家夫人研磨舖纸,写了信,又备了两匹绸缎,两盒点心,两盒果品,两坛果酒的八盒礼,然后才说道,“夫人,大少爷和小姐在供桌前跪着呢,小姐先前湿了衣衫,您看,要不要熬完姜汤给她喝?”
木艾揉揉眉心,唤了门口的惜花叫来孔喜,指着信和礼盒说道,“孔队长,你亲自跑一趟,把这些东西送去卫府,交给卫大夫人。”
孔喜应声去了,木艾仰靠在沙发上,半晌说道,“去吧,熬碗姜汤给小姐,他们中午一定也没吃东西,再做点清粥小菜,今日是他们生身父母的祭日,不能吃荤。”
惜福小心陪笑道,“是,夫人,我去熬些绿豆粥,再拌些鲜藕和笋,清清爽爽,夫人也吃一碗,如何?”
木艾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惜福立刻眉开眼笑跑去了厨房。
孔喜赶车到了卫府,卫府管家听说是木仙府来人,立刻一面使人向里通报,一边吩咐小厮们抱了礼盒,引着孔喜往里走。
卫家老夫人和两个儿媳正坐在厅里给涛儿的双手上药,卫二夫人心疼儿子,就有些埋怨,“你也是,你姑姑打你,你就不能躲着点儿。”
涛儿一边疼得吸气,一边笑道,“二娘,姑姑已经手下留情了,是孩儿不懂事,心软带了弟妹进去,却没用心看管他们,差点惹得幸儿丢了性命。”
卫老夫人点头,“我孙儿是个明白事理的,你姑姑打你没有错,以后要记得做事万不可心软。”说完看了看左右都是心月复丫鬟,又说道,“你是这府里的嫡长孙,以后不定还要有多少事端,你如果事事心软,还不知防备,可是要吃大亏的。”
涛儿连忙起身低头行礼,“是,祖母,孙儿受教了。”
卫大夫人连忙拉了他说道,“快坐下,你祖母不会挑你的礼数的。”说完想了想,“诚儿这两年可是脾气涨了许多,这次被你姑姑打了,回府后恐怕不会轻闹腾。”
涛儿摇头,“不会,他和孩儿一车回来,半路虽然嚷着身上疼,但是末了下车,还是跟孩儿说,姑姑回来真好。”
卫家婆媳听了皆笑,卫老夫人说道,“那朱氏真是白算计了,这捧杀到底还没有让这孩子失了辨别善恶之心,他还是知道他姑姑打他是为了他好。”
众人点头,这时丫鬟来报,木仙府派人送东西来了,随后孔喜就进了花厅,躬身施礼,送上了信件和礼盒,然后说道,“我们夫人说,此次要劳烦卫夫人多跑一趟了。”
卫大夫人摆手笑道,“回去告诉你们夫人,就说我保她儿媳妇稳稳娶回家。不过,到时候我这谢媒礼可要厚些,那些金银之物全不要,多搬几坛好酒来就行。”
卫老夫人也笑道,“嗯,这话对,仙丫头那好酒,我现在每日晚饭后喝上一两杯,倒觉得五脏六腑舒适许多。”
孔喜低头应下了,然后告辞回了府,卫大夫人仔细看了信,与婆婆妹妹商量第二日去孙府不提。
大禹和妹妹跪了两个时辰,直到夜色降临了,才给父母磕了头,上了香,然后一瘸一拐退出门去,下了楼不见母亲,急忙问正坐在门口绣帕子的惜花,“夫人呢?”
惜花指了指房顶,大禹叹了口气,留下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的妹妹,然后独自出门,纵身上了房顶。
木艾没有言语,照旧给儿子倒了杯酒,然后浅浅啜着自己手里那杯,半晌低声说道,“大禹,今日二十五了呢,你看月亮都只剩这么一芽了。”
大禹点头,“再有六日就是妈妈的生辰了。”
“是啊,生辰,三十一岁的生辰,妈妈已经老了。人生如白驹过隙,我们要珍惜每一个瞬间,否则当生命走到尽头时,剩下的都是悔恨,岂不是很可惜。”
“妈妈不老,大禹记得那年妈妈突然出现在破庙里,把我和幸儿救出来,大禹就想,一定是我们的父母在天之灵祈求天神,送下妈妈这样的仙子来解救我们。”
“傻小子,妈妈才不是仙子,仙子怎么会凶神恶煞的动戒尺。”
“大禹知道妈妈是为了我们好,其实妈妈打我们时,心里一定比我们疼。”大禹仰了头,咽回眼里的泪,半晌又说道,“妈妈,你不要伤心,我们知道错了。”
木艾一口喝干杯中酒,伸手揽过大儿,“不,是妈妈迁怒了,最近妈妈心情不好,你们也不要怪妈妈。”
“不,妈妈该打我们。”大禹坚持,半点儿不想让妈妈内疚。
木艾扑哧一笑,叹气说道,“幸儿现在还没有自保能力,这个世界对于女子的礼教又太过严苛,妈妈虽然不想拘束她,但也不想让她养成胆大妄为的性子。今日那孙家小姐只湿了衣衫就差点被逼得自尽,如果哪日幸儿再私自离家,一旦有个损伤,以后这一生可要怎么办。所以,今日还是要打一顿让她长记性。”
大禹知道妈妈说的有道理,又不忍看妹妹挨打,于是低头说道,“那,那儿子去找瓶好的伤药。”
木艾无奈,跳下房顶进了屋,幸儿眼泪汪汪的受了十戒尺,末了还抱了妈妈的衣袖哭个不停,木艾到底心软,抱了她上楼,亲自给她上了大禹找了的伤药,安顿她睡了。
第二日晚,卫夫人派人上门报信,孙府果然一口答应了婚事,也很欢喜女儿可以在家里多留三年,商定好了两日后再带大禹上门纳采和问名,等把聘礼送去,这婚事就算彻底定下来了。
春分和木五听了传言,早早就来到半月山等消息,一得知亲事定了,立刻就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了城,一定要托人买只好雁给自家大少爷抱着。
木艾领着两个孩子吃了饭,就把空间里和楼上仓库里的好东西统统搬了出来,挨样挑拣,要为大儿备一份体面又贵重的聘礼。
孙家老爷毕竟是三品侍郎,自家虽然挂着亲王的爵位,但是大禹却还是白身,连个秀才都不曾考过,在世人眼里就有些高攀,所以,木艾打定主意要备办一份天下少有的聘礼,给儿子撑腰。
大禹那日极坦然当着众人面求亲,此时见到妈妈忙着他的聘礼,居然有些害了羞,借口读书躲回了房里,惹得趴在沙发上的幸儿和一众丫鬟们笑个不停。
木艾带着惜福几人,先挑了纳采要用的八盒礼,总不能大禹除了抱个雁,别的就什么都不拿了,好在外人看得金贵的果子酒水,自家就差泛滥成灾了。再添上些绸缎点心小食,也很拿得出手。
至于聘礼就要慎重考虑了,这么多年肖恒从花都送来的摆设儿首饰,还有每年生辰之时,各地的掌柜送回来的各色玩物也着实不少,要挑出一副打眼的也不难。
不到半晌就凑出了十六箱,四箱锦缎,都是蓉城进贡的上好的妆花锦、彩条经锦、流霞锦、雨丝锦、散地锦、浣花锦、方方锦、铺地锦,简直是应有尽有。
四箱摆设器物里装了丰城书香阁的上好狼毫笔和宣纸,山城的青花砚,涯城的珊瑚玛瑙盆景,烈城的赤炎石镇纸,青玉雕的长颈瓶,无不是金贵非常,精致非常。
四箱字画里有山水的,仕女的,花鸟的,随便抽出一卷都是百花开国时期的名家所作,外加八套孤本赋集。
最后那些首饰,是最贵重的,也是最出彩的。头簪有喜鹊登梅簪、五蝠捧寿簪翡翠盘肠簪、珊瑚蝙蝠簪四件,皆是内造的匠人精心打造。头花有红宝石串米珠头花、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蓝宝石蜻蜓头花、红珊瑚猫蝶头花四件。耳坠儿项链手串发钗俱全的整套首饰也有八盒,赤金镂空雕花的两套,景泰蓝红珊瑚的两套,翡翠滴珠儿两套,红宝石镶嵌两套。
只这些零碎首饰就装了两箱,第三箱又添了各色玉佩、玉环等配饰之物。唯有第四箱,一只大箱子里只放了一只盖儿顶雕了百合花的妆盒,盒子里放了一物。
惜福小心翼翼在箱子四周放了许多棉花,生怕妆盒被磕破,然后又照着单子亲自把所有聘礼都对了一遍,这才笑道,“夫人,都准备好了,咱们府上这份聘礼一出,不知道羡煞多少深闺小姐呢。”
木艾轻笑,挥手收了箱子到空间里,然后监督小女儿喝了羊女乃,各自睡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