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一早,特意请了假的卫广和肖恒亲自带着大禹,抱着雁,抬着礼盒上了孙府的门。
孙家极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去,一通必须的过程走下来,大禹拿到孙小姐的生辰八字,就已经日近午时了,孙府为了招待未来的姑爷,厨子可是下了大力气,一桌儿子的鸡鸭鱼肉,丰盛异常。
孙侍郎本来听说那日的详细情形之后,就很喜欢大禹有担当,敢作敢为,如今亲眼见了他仪表不凡,俊朗儒雅,就又添了三分喜色,待席间旁敲侧击问了几句诗书之事,大禹旁征博引,出口成章,更是让他欢喜莫名,极力想要荐了大禹去科考,大禹却答道,“士农工商,各行各业,只要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造福,就不愧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听得孙侍郎是又佩服又遗憾,末了倒是更喜欢这个女婿了。
小丫鬟在厅外听了自家老爷的笑声,跑回后宅回禀夫人和小姐,孙夫人抱了女儿眼泪涟涟,“娘的好女儿,你终于找到一个好归宿了,这女婿是个品性高洁的,仙夫人又极和善,你只要嫁过去,用心伺候,没有妾室争宠,这一辈子就必定能够喜乐无忧。”
阑儿想起这些日子因为流言,夜夜不能安睡,出门但凡有人私语都疑心是在指点自己的折磨,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成串儿的掉下来,心里也越发感激木艾母子,暗暗发誓,终其一生定要用心伺奉婆母,敬爱夫君,照料弟妹。
因为婚期定在三年后,所以,互相换了生辰八字就算全礼了,孙侍郎欢喜女儿终身有靠,多饮了几杯,送卫广肖恒和大禹出门时,脚步都有些散乱了,与平日的刚正严肃模样,完全不同,倒让卫广肖恒好笑。
第三日,十六抬聘礼从半月山搬了下来,也没有装车,三十二个蓝衣小厮,精神抖擞的一路抬进了花都,大禹穿了青碧色的锦缎衣衫,墨绿绣金丝纹的腰带,羊脂玉束发,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前引路,端得是风流潇洒,俊逸非凡,惹得众多路人跟随围观。
待到了侍郎府上,送聘队伍后足跟了几百人,孙侍郎看着欢喜,吩咐小厮装了一箩筐的铜钱,随手撒了出去,众人一哄声的开始争抢捡拾,嘴里还不忘说些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吉利话。听得孙府之人,无论主子还是小厮门房,都脸上笑得红彤彤。
大禹被迎到客厅奉茶,那十六抬聘礼就进了二院,被孙家的一众亲戚女眷打开探看。
那华贵的锦缎,各色金贵摆设儿,五光十色直刺人眼的首饰,简直让一众女眷,除了那最亲近几人,其余都羡慕嫉妒的心里直犯酸水,特别是当初曾经因为流言停了议亲的齐家和刘家,心里忍不住直嘀咕,这仙夫人当真是舍得,这一副聘礼怎么也要两三万两银子,要是自家可拿不出,这孙家小姐可交了好运了,清名受损,居然还能因祸得福得此佳婿。
旁边一个中年妇人见到最后一只箱子尚牢牢盖着箱盖儿,就笑着问道,“不知这箱子里是放了什么好物事,孙夫人不要小气,给大伙开开眼界可好?”
孙夫人见到女儿婆家出了如此丰厚的聘礼,早乐得合不拢嘴了,此时听见众人询问,脸上光彩更甚,唤了身旁的丫鬟就去打了开来。
众人好奇一起探头观望,却有些失望的见那箱中仅有一只妆盒,木料也是普通的楠木,无甚稀罕之处。有人就觉终于抓到了把柄,拿帕子捂了口唇嬉笑道,“怎么是个妆盒,难道是仙夫人当初嫁人时的嫁妆不成,特意带给未来媳妇做个念想?”
这话说的就有些恶毒了,百花谁人不知仙夫人是寡居之身,把这妆盒说成是她的陪嫁之物,这不是咒孙家小姐将来也要守寡吗?
孙夫人沉了脸,淡淡说道,“陈夫人,这还未等吃酒,怎么就说上醉语了。仙夫人那等天仙样的女子,怎么会做这样失礼之事,以后还请慎言,否则传到仙夫人耳里,可是个口舌之祸。”
那陈夫人被噎得脸色青白,旁人开始打圆场,“不过是个玩笑,孙夫人不要见怪。”
“对啊,大伙儿真是好奇,这妆盒有何新奇之处,要仙夫人如此郑重单放一箱?”
孙夫人有心为女儿和其婆家扳回颜面,却又真不知这妆盒的奇特之处,一时就有些犹豫。
这时,人群外有一女子的清脆之声传来,“护国仙夫人座下贴身婢女惜花,给孙夫人和众位夫人们见礼了。”
众人连忙回身去瞧,这不就是那日木仙府大宴之时,给她们说故事解闷儿的小丫头吗?众人刚才只顾探看聘礼,倒是没有注意人家木仙府还有婢女跟来。
孙夫人笑道,“惜花姑娘,请上前说话。”
惜花应声走到人前,再次给孙夫人见了礼,笑道,“这箱子里的物事,是我们夫人特意送来给准儿媳儿的,怕下人们手脚笨拙,有所损坏,所以,就吩咐奴婢更来,一路照料,倒是让孙夫人和众位夫人笑话了。”
孙夫人听出这小丫鬟是在点明这箱中之物极珍贵,所以立刻底气也足了,笑道,“仙夫人拿出的聘礼,哪有不金贵的,只不过我们眼界狭窄,一时也不知是何物事,惜花姑娘如果不急着赶回半月山,就给我们说上两句。”
“孙夫人客套了,奴婢可担待不起,能给您解说一二是奴婢的荣幸。”惜花笑嘻嘻的客套两句,就上前双手捧了那只妆盒出来,然后说道,“夫人可让人搬个桌子来,否则一会儿奴婢失手打翻了这妆盒,就是大罪过了。”
孙夫人连忙让一个丫鬟在屋角搬了一只半人高的高脚几过来,惜花把妆盒放好,然后轻轻拨开锁扣,打开盒盖,抽下挡板,支起里面一块大半尺见方的镜子。那镜子正对前方的一位紫衣妇人,她猛然在那亮晃晃的东西里见到一个人头,吓得尖声惊叫,连连向后退去,连带得一众女子都提起了心。
惜花好不容易忍了笑,说道,“这妆盒虽然用料普通,但是,里面装的这面镜子,可是我们夫人从海外家乡带来的金贵东西,比普通铜镜要清楚几百倍,可以照的脸孔纤毫毕现,如若对着此境梳妆,可是再好不过了。刚才那位夫人想来是突然在镜中清晰的看到自己,有些被吓到了。”
孙夫人听她说得神奇,就亲自上前照了半晌,抬手抚了发鬓,正了耳坠儿,当真是清楚非常,连额前发际里那粒极小的红痣都看得真切。她惊喜的说道,“这镜子真是神奇,怎会照得这般清楚?”
其他夫人一听,有那胆子大的也走上前照了照,无不因为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容貌而惊喜,惹得后面众人都涌上前,想要探看一二。
惜花担心高几被推到,连忙护在妆盒前,笑道,“众位夫人稍安勿躁,这妆盒虽神奇,但却是为了装载里面更金贵的一样物事。”
众人一听,都停下了脚步,等着惜花再展示妆盒里的东西,各个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惜花微微一笑,又打开了妆盒的第二层,露出里面一件形似手串的物事,闪着银色光泽的一截截链条穿成一圈儿,中间是一块如顶级珍珠那般大小的圆盘,透明的表面,眼力好的甚至能看到里面镶嵌的白色宝石和三只长短不一的小细针儿。
这是什么?众人打量完了,面面相觑,还是猜测不出是什么东西?
孙夫人也疑惑,本来以为是比较大颗的宝石,或者造型奇特的首饰,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件古怪东西。
“惜花姑娘,这物事看上去很奇特,只是不知究竟是作何用的?”
惜花微微一笑,“夫人稍安勿躁,容奴婢给你演示。还请夫人唤人拿只刻漏来,奴婢保证不看一眼,却能说出时辰。”
孙夫人眼里闪过一抹亮色,示意身旁的丫鬟立即进厅里把那只小腿高的刻漏搬了出来,放在惜花身后,说道,“好了,惜花姑娘,可以演示了。”
惜花低头认真看了看妆盒里的奇怪物事,然后说道,“现在是巳时三刻!”
那守着刻漏的小丫头连忙答到,“对了,正是巳时三刻!”
众人惊奇,纷纷问道,“难道这物事是个计时之物?”
惜花点头,“这物事叫做手表,是我们夫人从家乡带来的,平日里可以戴在手上,如同手镯一般,只要想知道时辰,不必找刻漏,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当然,这手表自有一套计算时辰的方法,不过很是简单,孙小姐聪慧过人,一两日就能用熟了。”
众人看看那不远处的蠢笨刻漏,在看看妆盒里小巧精致的手表,高下立见,不论值银几何,只这百花独一份儿的名头,就够让这手表成为所有聘礼里最金贵的物事了。
孙夫人听着众人称赞羡慕,笑得合不拢嘴,命人拿了一只五两重的大赏封儿来,亲手赏给惜花,然后请了众位夫人进厅去吃酒,末了嘱咐了贴身丫鬟无数遍,把那只妆盒抱到了女儿的房间,妥善放起。
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未时末大禹才带着一众小厮丫鬟回了半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