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之后,杨氏见自个女儿是哭着鼻子回来的,一时弄不清事情的原委,又见裴子君等人在场,自己不好撒泼胡来,便是暗暗拿手狠狠地打了打赵相莲的后背,赵相莲心里本就委屈,这再被打一下,更是有苦无处诉,哇地一声就撕心裂肺地坐地上哭了起来。
赵相宜在一旁无声地看着,心说那模样与杨氏撒泼哭唱时的样子真像。
赵信良见有客人在,有些难为情地和赵有根笑了笑,又抱歉地模了模裴子君的头。
眼瞧着就要离开了,方氏在屋里热情地留赵有根和裴子君用晚饭,裴子君的确很想留下来,可赵有根这回却很坚决,声称天色快晚,自己还得带着裴子君回城里,将他平平安安地交到裴老爷手里,一刻不得延误。这是他临出门前,答应了裴老爷的。
一家人见赵有根说的不是客套话,也不好留人,于是让赵信良代表着全家给送了送赵有根和裴子君。
“我今天玩得很高兴!下次还来!”裴子君坐在那辆绛色的马车上探出个小脑袋来对着赵相宜等人挥着小手道,不多时,又见他重新探出个小脑袋来大声道,“你们有空也要去江宁县看我呀!”
赵相宜站在原地暗笑,按照他们家目前的经济状况而言,别说是去江宁县了,就是去一趟清河镇都难。
一路上搭人牛车,去镇上买东西什么的花销,都是他们家不可企及的,而且大家也不愿浪费这个时间去镇上溜达,年关将至,还大把的活儿等着做呢。
但老赵头等人却是很热情地冲着慢慢远去的马车挥着手,并将手放在嘴边扩音道:“裴少爷下次再来玩啊!有根你回家别忘了给你媳妇喝那药草熬的汁,可管用了!”
直至马车远去不见踪影,才见赵信良慢慢往回赶的身影。
快到家门口时,赵信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还傻愣着干什么哩,进去等姑姑给做饭吧,今晚上还有肉吃哩!”
“真好!”赵相宜呼呼地冲上前去,拥住了自己的父亲,赵信良则是弯身一把将赵相宜给抱了起来,并时不时地用自己下巴上的胡渣去扎她一两下,惹得她嘻嘻地笑。
很久没看见赵信良这么高兴的样子了,看来他真的已经打算重新开始过日子了。
赵弘林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跟在后头,看着日暮的天色,嘴角微微地勾起。
是日夜晚,赵家三房西屋里,杨氏拉扯着自己的女儿在床边龇牙道:“你咋就这么没用!啊!”说着还用她那尖尖的指甲直戳赵相莲的脑门,“我不是再三交代你的,见人少爷要保持微笑,你没见人赵美霞怎么做的啊!这下好了,你没瞧见那小少爷临走前都没跟你打招呼的,尽跟人弘林兄妹俩笑嘻嘻了!回来的时候你居然还哭鼻子了,瞧把一张脸给花的,我真是蠢到家了才会指望你让我享福,我指望你个屁!”
杨氏噼里啪啦地骂了一大通,赵相莲心里又委屈脑门又疼的,可是她到底有些怕杨氏,不敢哭出声音来。
“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给人老爷少爷的做房小妾了,你就是拿出去给人做通房人家都不要!”杨氏瞪着一双眼吃人也似地看着自己女儿,“你还想不想像你美霞姐那样穿金戴银的了,还想不想天天吃米饭,日日吃香的喝辣的了!”
“你想过富贵日子享福,你就得下功夫努力跟人学啊!”杨氏说着尤不解气,便是伸出手来揪起了赵相莲的耳朵,龇着牙三百六十度地拧!
赵相莲疼得实在受不了,委屈地扁了扁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杨氏心一跳,赶紧伸手捂住了女儿的嘴巴,并用另一只手狠狠地在她的后背上捶了一拳,嘴上咧咧道:“我叫你哭!指望引来你那老不死的爷爷女乃女乃给你撑腰啊,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有本事你明天就给我引个有钱女婿回来呀!”说着还时不时地用手去扇她巴掌。
彼时,夜色渐浓,挨家挨户都吹了灯准备睡觉,赵家一大家人也是如此,各屋都是吹了灯等着睡觉,周遭一片静静的,唯西屋那边时不时地传来一两声低沉压抑的哭声。
过了几日,方氏的病差不多好全了,赵家内部却又出事了,闹哄哄的,将本该平静下来的氛围又搅起了风波来。
事情的起因在杨氏,也因为她,而闹得有些不可开交。
那日,方氏的身子调养利索了,趁兴给家里人做了些米馃子吃,这在赵家而言,可算是比较奢侈的小点心了。
大家都吃得开开心心的,唯不见今天没去地里干活的赵老三和杨氏二人。
这可是奇了,平常家里有点子吃的用的,跑在最前头去争的人可都是他们两个,如今家里弄了米馃子吃,这两人却是躲在屋里不知在磨蹭什么的,让人纳闷。
方氏盛了些在碗里,亲自给他们二人端去,走到门口时,听见二人压低了声音在讲话,只因一个“小妾”的字眼,让方氏顿下了步子,直觉得二人嘴上说的那个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她干脆端着米馃子站在门外偷听了起来。
里头只见杨氏继续喜滋滋地说道:“哦哟,你是没看见人家那赵美霞过的日子,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这回一趟娘家,还带了两个水灵灵的丫鬟回来使唤着,那坐的马车哟,还有那带回来使用的物事等等,哪一件拿出来不抵咱们家一大家子好几个月的花销?!”
“所以嘞,咱们家相莲要是也像赵美霞那样,到镇上去找户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的,到时候做了人家小妾,指不定比那赵美霞还有出息哩!到那时候,咱俩还不是坐等着享清福的命?”杨氏说得唾沫横飞,不用看也想象得出她此时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赵老三本就是个不心疼孩子又爱偷懒享乐的,一听杨氏这么说,转而就同意了她的意思:“要我说也是,你看哈,如果咱们是嫁闺女,还得倒贴一些嫁妆,那彩金肯定是拿不全了!再说了,你看咱们村的那些小子,看着也不像是以后能有出息的,把女儿给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别说让女儿以后帮衬咱们让咱们享清福了,指不定还要咱们反过去帮衬他们家哩!”
“就是!”杨氏越说越带劲,“所以我就想吧,咱们相莲今年七岁,等再过个三四年的样子,她那小模样就长出来了,你瞅瞅她幸好随了我,那模样生得好哩,保管镇上的那些个老爷少爷们瞧见了心里舍不得,立马就来咱们家要人哩!到时候咱们非但不用怎么准备嫁妆,还能得一大笔彩金之类的,可是赚了!”
“还有,咱们可得赶紧地想法子劝爹娘同意分家嘞!”杨氏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自己想想,分了家可就是三家人轮着来侍奉爹娘,再说了,你在家里排行老三,暂时还轮不到咱们家来养爹娘。到时候相莲给了人,那彩金可就是咱们俩收啊!如果这个家到那时还没分,彩金可还是爹娘给收着,万一咱们分不到一个子怎么办,可不就白养了这个闺女了!”
方氏在门外听得浑身发抖,手脚冰冷。
就在杨氏絮絮叨叨地将所有的打算给说完了之后,方氏忽然将手里端着的那碗米馃子往地上一砸,嘴上吼道:“你们两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畜生!居然大白天的在家里想着要卖闺女!”说着,就是往前一冲,抬脚踹开了西屋的门!
杨氏不妨方氏在门外偷听,吓了一大跳,转眼从床上站起,颤颤巍巍地指着方氏心虚道:“娘,你,你怎么躲在门外偷听人讲话哩……”
“我不偷听的话,能知道你们俩个畜生一般的东西躲在屋里算计自己的女儿!”方氏气得双眼通红,与此同时,呆在家里的赵月琴还有其余几个小孩子皆往西屋这边赶,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你怎么了!”赵月琴心头慌慌的,这方氏的身子才刚刚调养好,这下又见她浑身发抖脸色苍白的,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月琴,快,快去地里把你爹叫回来!”方氏手指发抖地指着赵老三和杨氏,“这两个不干活的东西,躲在这偷懒不说,居然合着伙来想法子要把你侄女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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