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家做客回来,孟素臣脸上又多添了几分阳光。她逢人就讲宋太太有多能干——会缝纫、会做点心,还会打理花园。言外之意自然是在显摆自己,竟然像个上等人一样,得到一位上流社会太太的邀请。
佣人们听了自然是一笑置之,他们都知道孟素臣是个没心没肺的二百五,也不能拿她的话当回事儿。
明妍听了却嫉妒得发狂,因为她听素臣说,后来宋连城也加入她们喝下午茶的行列。少女的恋爱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外部的阻力,她自己兴许就会彷徨,怀疑自己爱的是不是那个人?可如果有了外部的阻力,她反而会觉得那就是真爱,不容许别人有一丝一毫的反对。
明妍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她本就暗暗倾慕着宋连城,现在因为母亲的不赞成和姐姐有意无意的竞争,让她的恋爱之心愈加旺盛起来。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姐姐踩到脚下,决不许这只蠢猪染指她的“爱人”。这种头脑发热的情况下,她难免要做些不可理喻事情。
这天,章文佩叫了管家过来,要理一下这个月的家庭帐,同时吩咐了几件琐事。
骆府的家庭管家,姓严名誉,刚三十出头,五年前才到骆家任职。上一任管家姓陈,年纪大了,又总被章文佩挑剔,便主动离职了。章文佩从澳洲的管家学校里,亲自挑选了这位严管家。
听章文佩交待完事情,严誉从小客厅出来。忽然二小姐明妍在后面追过来,对他说:“严管家,针线房里现在太不像话了,我妈交待给她们的正事她们不做,总是给别人干私活,还向外搭家里的东西。”
严誉听骆二小姐这么一说,有些吃惊,这可是违反工作纪律的事情。他忙问详情。
骆明妍却不肯多讲,她说:“你去问她们自然知道。说让她们把夏天的窗帘收起来,可眼看秋天都快过完了,她们还没收好呢。”
严誉不再多问,自去针线房里调查情况。他跟刘婶把骆明妍的话复述了一番。
刘婶一听,便知道骆二小姐是在影射她了,说的是她帮孟素臣改衣服和布老虎的事情。可那孟素臣也是骆府的人啊,还是骆太太的亲戚,怎么能算外人?再说了,她虽用了公中的一些针线和碎布头,那点子东西也不值什么啊!
若换作别人,好好跟严誉解释一番也就罢了。哪刘婶脾气跟别人大不相同。她因自己手艺好,自视甚高。又因女儿前些日子在某外资银行谋了个不错的职位,底气更是见涨。她先是很激烈地反驳了严誉一番,弄得严誉也觉得没意思。随后,她又跟其他仆人抱怨,说这骆二小姐真是没事找事儿。
有那心眼透亮的,便告诉她,这骆二小姐并不是对着针线房来的,是对着孟素臣,换言之,是对骆大小姐来的,怕底下人跟骆大小姐走得近了。
刘婶则反驳说:“什么啊,我跟大小姐连句话都没说过,都是素臣是自己来找我的。再说了,素臣明明是太太的亲戚啊,如果太太和骆二小姐都看不上她,直接撵她走就是了,何必拿我们作筏子?”
别人这样一听,也都觉得是骆二小姐不对。又想到平日里,骆二小姐一副娇滴滴的小姐派头,从不拿正眼看他们一下,更是觉得骆二小姐无理。
“都什么社会了,还真把自己当主子,把别人当奴才啊?大不了我辞职!”刘婶愤愤不平的加了这么一句。
众人一起点头,同意刘婶的说法。只不过大家都是出来打工挣钱的,一味清高又不能当饭吃,谁都不想得罪老板,给自己找别扭。再说了,并不是人人都有刘婶那本事,家里又养了个有出息的孩子,现在月薪就有一两万,等将来升了职,更不知道挣多少了。
这件事儿很快就过去了,但就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人心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章文佩自以为如铁桶一样的江山,开始被人动摇。
章文佩敏感地察觉到了,但她没有办法,因为她抓不住任何把柄。她认定的敌人是骆明珠,可骆明珠分明什么都没有做过。
骆明珠每天除了在房里看书,就是去花园里散步、看书。佣人们从她身边经过时,会依照规矩,停下脚步冲她鞠个躬;她则和气地点点头,回个礼。她跟佣人交待事情,也是慢条斯理,条理分明。
她从来没有刻意讨好过谁,更没有刻意打压过谁,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和骆大小姐打交道,很舒服。众人臣服于她那种真正的高贵和典雅,不是自诩为高人一等的假清高,而是认真地尊重周围的每一个人。
章文佩暗暗抓狂。她又不能直接使人故意难为明珠,比如熨坏她的衣服,或是推迟给她打扫房间,不给她供应热水之类。因为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了,明珠肯定会叫严誉去,让严誉按规矩来解决问题。如果严誉不能很好解决,明珠会直接捅到骆鸿峰那里,骆鸿峰肯定会责怪章文佩治家不力。
骆鸿峰这辈子,就提防着一件事——章文佩是否善待不是亲生明珠?所以章文佩一向只在暗地里给明珠使绊子,让骆鸿峰疏远明珠。可自打明珠从医院回来,骆鸿峰明显是更加宠爱这个女儿了。
章文佩没办法,只能有意透出话去,警告佣人们——这家的女主人终究是她章文佩;而骆明珠呢,不过是个女儿,早晚会嫁出门去离开骆家。如果大家仍想在骆府上打工,就只能服从她章文佩一个人的指挥调度。
孟素臣也被骆明妍直接警告,让她清楚自己拿得是谁的钱,要为谁办事。孟素臣叹了口气,她很难办,因为她名义上就是骆明珠的女伴,不伴着明珠,还叫女伴吗?她没有办法,只能在表面上尽量少跟明珠接触。
因为章文佩和骆明妍的打压,佣人们开始疏远骆明珠,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但是还是有人,怀着别样的心思,来接近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