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吉祥。”和婉在外面迎着父亲行过大礼,看着宫女们扶着母亲到里面坐下。也不管是在外面,当面就肃了三肃:“女儿给额娘请安。”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疏了?”很久没见女儿,娴雅忍不住笑道:“到底是回京的好,看看脸色都比先前跟着我的时候好多了。”
“额娘气色也好。”和婉亲手捧来滚热的手巾把子给娴雅擦拭掉脸上的汗水:“我倒是担心额娘跟着皇父这么急着回来,身子只怕受不住。还炖了一锅燕窝鸡汤给您带了来,额娘要是要不觉得腻味不如先垫垫肚子,这要是等着到园子里还有半日的路程。”
“我倒是不饿,就是有点渴了。”娴雅坐在一旁的软几上:“这一路上虽说是没有那么多的御膳,和你阿玛的胃口反倒是好了很多。早上还在外头吃了什么黄鱼羊肉馅儿的包子,说是图一个什么鲜字,倒也不赖。”
和婉已经是让宫女端来一盏新做好的酸梅汤过来:“额娘,喝点酸梅汤解解渴。”
“嗯。这个倒是不错。”娴雅接过来几乎是一饮而尽:“还不错,只怕是你府里的厨子做的。跟咱们承乾宫的手艺一样,你皇父还说承乾宫的手艺比御膳房的手艺出息。我还想着要让承乾宫的小厨房以后到养心殿伺候的好。”
“额娘到底是想着周到。”和婉笑着在母亲身边坐下:“额娘,阿玛倒是什么都跟您商量了。以前我跟永瑜打小就在额娘身边,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阿玛。”
“难道你跟巴勒珠尔夫妻间不是有话就拿出来商议的?”娴雅还是跟从前一样掠了掠女儿的头发:“这么久没回来,只怕回宫以后有些事儿都不记得了。”
“额娘,还不是依照着您在宫里的旧制办的。嘉贵主儿身子倒是比从前好了很多,永璋阿哥的事儿也没让嘉贵主儿知道。要是知道了只怕会添病。”和婉笑着又给母亲续了一盏酸梅汤:“这两天咱们家四福晋就跟着嘉贵主儿一起忙活着要选秀的事儿,我打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四福晋和嘉贵主儿都在说没能来给额娘请安,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嗯,嘉妃这几年身子不好多多是被三阿哥带累了,只是也没法子。母子连心,总不能坐视不顾。”娴雅第二盏酸梅汤依旧还是抿了两口:“今儿回来只怕能够赶上给永瑜的小阿哥做百日添盆,早间你阿玛还说这么久都没见过。”
“咱们四阿哥可是知道阿玛额娘一路辛苦,断乎是不敢来给阿玛额娘添乱。今儿连给小阿哥做百日的事情都没交内务府伺候。”和婉没想到母亲会跟自己提起这件事,联想到方才巴勒珠尔跟自己说的那些话,一个小孩子的百日都被父母挂在心上,不知道是真的看重这个孩子,孩子的福命如此还是为了让永瑜这个皇嗣显得益发的尊贵和显耀。
“那怎么行,这可是永瑜的大阿哥。岂能草率?”娴雅宠溺地看着女儿:“小格格呢?取名儿没有?”
“叫嫣儿。”和婉笑起来:“只怕阿玛听见了还要说早知道自己取名来得好,如今这个小丫头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谁说什么都是睁着大眼睛看着,哭起来简直就是没接没完。谁都拿她没法子。”
“这样才好。”娴雅脸色渐次沉稳下来:“馨儿呢,怎么这么久还没从云南回京么?不是说五爷的永璧跟着一起去的,永珑永玧都跟着快要回来了。馨儿的事儿却是只字未提,这丫头做什么去了?”
“额娘,这件事儿您若是知道了千万别动气。馨儿不管是怎么做到底都是您的小女儿,说什么也是皇父的女儿。”和婉迟疑了一下,没想到母亲会当面问起这件事。其实不用母亲说或是明白的询问也应该会想到,额娘虽然好说话,性情宽容。但是精明能干也是人所共知的。
“说。”娴雅看着女儿:“不管馨儿做了什么,我都要知道。就算是丢人或者是做什么,我也得知道。她是我女儿,不管是做错了什么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没做好。”
“馨儿在军中瞧见拉旺多尔济没事儿,只是担心拉旺多尔济以后再出事,恰好那边还有拉旺多尔济蒙古旗的亲兵。多尔济一心想要回蒙古去,馨儿就给我和永瑜写了一封信。说清楚种种情愫,接着就跟拉旺多尔济一起回了蒙古。”和婉有些言语晦涩,平时伶俐可喜的她这时候说话反倒是让人觉得这件事让她分外为难一般。
“只是这个?”娴雅抬起头看着女儿:“难道是说仅仅因为这个就让她不跟着哥哥兄弟一起回宫了,还是觉着回京以后我们这做阿玛额娘的会不许他们在一处?早早就订了亲的人,难道父母就这么不够通情达理?”
“额娘,只有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从前我也不懂,甚至觉得这些东西触手可及就不用珍惜。只是额娘,巴勒珠尔告诉我在我人事不知的时候,他只是想我若是有事他也不用活着了。额娘,馨儿要不是眼睁睁地看着拉旺多尔济好端端在军中,而是跟富察家的父子一样的话,只怕馨儿也会做出一样的事儿。”
和婉这才算是明白了妹妹为什么会选择那样一条路,哪怕是刚接到这封信的时候,跟母亲当下的心是一样。妹妹这么做可算是把帝皇家的颜面丢掉了脑后,只是当自己真的说出来的时候,才觉得什么叫做感同身受。尤其是妹妹这种不管不顾的心思,绝对不是自己或是宫中这么多的公主格格敢做的事情。
“我说的不是这个,馨儿在云南还做了什么你知道么?”娴雅反问道:“就算是额娘再恨富察家,绝对是不会做出这种事。卧龙丹是谁带去的?那种瘴气最不能受的就是卧龙丹,偏偏兆惠将军都没出事,你知道兆惠的瘴气要比富察家父子重得多。而富察家父子病症已经是渐次好了,怎么突然又冒出了一包来历不明的卧龙丹?”
“额娘,这事儿不是馨儿干的。”和婉脸上泛起一丝惊慌,但是很快平静下来:“是我干的,我……”
“行了,这话不要说了。”娴雅厉声打断了女儿的话:“我不管究竟是你们谁做的,因为这里面不止是有你有馨儿,只怕还有更多的人吧?永瑜永玧永珑加上拉旺多尔济,巴勒珠尔甚至还有和亲王跟兆惠将军,是不是?”
“额娘,我……”和婉心虚地看着母亲:“你都知道了,皇父必然也知道了。我们愿意做任何事儿来换取皇父息怒,只是富察家父子不死,我们不甘心。您也知道上次为了永璋的事儿,您有多恼火。可是是谁在背后挑唆的永璋,不就是福康安吗。还有和敬也是帮凶之一,这次永瑜把和敬先时接到宫里安置好,已经是以怨报德,怎么还能说是我们做了这么多事儿?”
“你阿玛提都没提这件事,傅恒福康安父子只是因为感染瘴气不治身亡。额娘真是没想到你们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那可是两个朝廷重臣。这么多年额娘不是不恨他们家,只是真不想把你们给牵扯到这里面去。你想想你们姊妹几个,都是额娘的心头肉。就算是有什么也应该是让额娘来做。要是让你们有了什么。额娘怎么办?”娴雅叹了口气:“婉儿,你一直都是额娘最贴心的女儿,额娘不想你出事。”
“额娘,当初做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若是皇父怪罪下来,就一定是女儿做的,跟所有人都没有关系。”和婉坚定异常:“女儿不会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不止是弟弟妹妹就是额娘也还是一样。婉儿宁愿自己出事,也不会让额娘出事。”
“好了,不提这件事了。你皇父若是要说什么,有额娘给你担着。也给你们所有人担着,担不住的时候再说吧。”娴雅起身慢慢走着:“馨儿的事儿,是她自己糊涂。就算是有什么,也该等我这做额娘的回去。难道我会不依着她?”
“额娘,馨儿要是知道说什么都不会做了。不是吗?。”和婉抿嘴一笑,看样子已经是雨过天晴。只要是额娘能允许这件事,富察家父子就是死上十次都不值紧要,尤其是这对父子也是死有余辜。当初兄妹几个定下这件事的时候就想好该怎么处置了,早晚会被父母知道,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为此自己这么多的儿女都治罪,至少没有人会觉得富察氏父子比自己的儿女还要要紧。
“这话我还在想着怎么去给你阿玛说,他要是知道是为了这个的话,还不要气坏了。”娴雅沉吟半晌:“回宫以后谁也不许提起卧龙丹的事情,就是兆惠将军那儿也不要再说。”
“是,女儿知道了。”和婉赶紧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