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忍气出了紫荆院,忍不住终是回头望了一眼。
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那会儿是下堂妇,这里无人侧目,只为了留她自生自灭之地。现在搬进来了梅映雪,却是大不相同,只怕费耀谦以后往这的脚步会勤快些。
她从紫荆院走到歌华院,不知费了多大力气,费了多大精神,如今翻过来看,却并不显得有多优越和悬殊。
人的境遇,真的只是一线之隔,天堂地狱,也不过比邻而居。
她不是赢家,如今惨然落败,终究觉得不甘。
心里气闷,素言步子如飞,一径回到歌华院,便月兑了鞋、换了便衣,叫蕙儿打了水洗了脸,索性连钗环都缷了。
蕙儿知道,她这是不打算再出歌华院一步了。用这种消极的方式来向费耀谦抗议,有什么用?
蕙儿忍不住劝道:“少夫人,您这又是何苦?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和大爷生气,不然生分了,白白的叫人钻了空隙。”
素言一扬手,道:“去去,我才不要听你教训人。”头一次这么任性,像个小孩子:“我爱怎样就怎样,反正也是活不长的,还不如早早给人腾了地方,也好死了这颗心。”
竟然委屈上来,泪盈于睫。一时又恨自己软弱,遇事竟不肯迎难而上,反自己躲起来耍小家子脾气。
一时又恨自己的身子,怎么无端端的就成了心脉受损?人活着没有健康,其它的一切都是白扯。
相公再优秀又如何,那是留给别人的。家道再富裕又如何?真金白银也是带不走的。更别说儿女了……
因此上只把梁熠从祖宗八代开始骂了个透。他没事吃饱了撑的,又是射杀又是赐婚,摆明了就是仗势欺人么。
等到哪天他落魄了,落到她手里试试,她非得把他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可。
恨是如此强烈,可是又如此无力,除了恨,她竟什么都不能做。看着那滴泪落在自己的指间,素言只是凄苦的一笑。
她就知道,不能爱的,一旦爱了,就会患得患失,就会永生痛苦。短暂的快乐也会因为太过恐惧而变的不敢接受,就像一瞬间的刺激,当时觉不出来什么,过去了很久,又因为模糊,回味起来也变了味道。
她庆幸的想,现在还没爱,不过是接受了夫妻的事实,愿意做一个妻子应该做的事。天底下的夫妻多了,没听说谁家夫妻是把爱挂在嘴边,也没听说谁家夫妻靠爱活着的。
夫妻夫妻,不过是合伙在一起过日子而已。
素言的表情立时便冷凝了起来。
就算只是过日子吧,她的日子也不要别人来拨弄出波澜来。她不想和谁斗,不想让双手沾满血腥,可前提是她的血不曾溅到谁的身上。
现在,却不同了,万事不由人,她已经没有了说不的资格。除非她再死一次,一了百了,结束眼前的烦烦扰扰。
她平静的躺下去,盖上被子,连书都懒的拿,闭上眼睛,静静的睡下去。
在等待的过程中,时间是极其漫长的。在充满猜疑和不信任的等待中,时间就不只是漫长可以形容了,简直就是椎心刺骨的煎熬,死了又活,活了再死,痛到麻木而仍然觉出痛,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又有谁能结束这种煎熬和这种痛。
可是素言竟然睡着了。
唇角微微挂着一抹极轻极淡的笑,就像才着色的最浅的白,最浅的红,最浅的粉,浅到风随时可以吹散,晴空里便只留清冷的星月,泛着白亮的光泽,却照不见什么。
费耀谦进门,便看到了素言这样的笑容。他忍不住抬手,要把这笑容掬在手心,印在胸口。因为这笑实在太温暖,太诱人,太清浅,竟比梅映雪那滚烫的泪、浓烈的悲伤、凄苦的无助都更堪怜。
可他快不过瞬间。
素言的笑慢慢逝去,红润的唇又恢复了那鲜明的本色,丁点弧度都消失不见。
费耀谦无比的惆怅和失望,这最美的瞬间竟然这么短。
素言似有所觉,很快的睁开眼,朦胧的视线对上费耀谦的俊脸,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半晌才略微清明了些,朝他道:“回来了?”
欠身坐起,才揉了揉发顶,咕哝道:“我怎么睡着了?”
长发如瀑,倾泄而下,衬着她那皎白如月的脸,别样的可爱。
费耀谦笑道:“我也在奇怪,你怎么睡得着?”他这般得意,竟是故意要引素言吃醋一样,生怕她不记得,特意的提醒一回。
素言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却无从接话,只是将被子又往腰上拢了拢,盯着对面天青色的床帐,一语不发。
她这一瞪没什么杀伤力,费耀谦只觉得她的娇嗔风情万种,便不自禁的欺身上来,揽住了她的肩,道:“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素言嗯了一声,看他一眼,道:“你的雄心大志呢?你的远大抱负呢?”他什么时候成了小富即安的人?那些追求丰功伟业的梦想离开他了吗?
费耀谦呵笑了一声,伸手掬住素言的长发,似乎手指间停流着的是滑顺的流水,道:“难得浮生半日闲么。”
素言毫不客气的嘲笑的望着他。
他脸皮很厚,不为所动,贴近素言,眼神竟渐渐氤氳起来,看的素言心跳加速,立时跳起身道:“唉呀,我忘了一件大事。”
急忙忙逃出费耀谦的气息,也不顾头发被扯的疼,人早就下了地,一溜烟的进了净室。
素言没问梅映雪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费耀谦也好像没这回事一样,并不关注她是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