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丁香说完,绮罗摆摆手,微微仰头,眼神飘向窗外,那里正候着一群大小宫人们。丁香看到绮罗的眼神,意识到自己又差点莽撞了,立即压低了声音,急切地问道,“小姐,你的眼睛怎么了?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换了地方,睡得不踏实,你不要瞎担心了,一会儿路上打个盹就好了。”绮罗淡淡的说。
丁香看着小姐笃定的说辞,模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也就不在纠缠这个问题,转而又想起一个问题,为难的说,“小姐,今天还要大妆么?”
看着丁香愁眉苦脸的样子,绮罗给她吃了一枚定心丸,“不用发愁了,不要你梳大妆,一路上,礼仪从简。装扮么,还和往常一样就好。”
“是,小姐。”丁香终于展开了眉峰,手脚麻利的给绮罗装扮了起来。穿上鹅黄色的常服罗杉,头上挽了一个清爽的沁绒髻。
梳理完毕,丁香依着绮罗平日的喜好,在首饰匣上觑巡了一会儿,伸手取过一只普通的珊瑚簪子。
绮罗却摇了摇头,目光定定的瞅着在未央大殿上临别时耀皇亲手给她别上的那只金鱼发簪,她虽然不喜耀皇,但是母妃总归是爱着他的,绮罗不想母妃的在天之灵难过,想了想还是选择别上了那只簪子。
绮罗这厢刚刚收拾妥当,云霜的声音就适时地想起,“启禀公主殿下,早膳准备妥了,现在可是要传么?”
绮罗听着云霜这比往日略微沙哑的声音,脑中灵光一闪,莫不是她在外面守了一夜?绮罗带着疑惑,缓缓吩咐,“传进来吧。”
果然,云霜还是穿着昨日那套衣饰,脸上疲惫之色更加明显,不过脚下依旧灵活,她带着人轻手轻脚的摆好了早膳,轻声禀报,“这是大皇子殿下特意令人备下的早餐,希望还能合了公主的口味。”
说完这番怎么听都觉得多余的话,云霜不再作声,默默地退回一边,绮罗对于云霜这句明显异常的话,没有搭腔,若无其事的举箸而食,一顿饭吃得甚至安静。
饭毕,绮罗公主带着大小宫人们起驾,郡守府内院门前,月知文带着执墨等已经在候着了,而昨日华美的皇后銮驾也换成了一辆稍显普通的宽大马车。
绮罗身着一件日常半旧的鹅黄衫子,脸上早就洗去了厚厚的浓妆,只是薄施粉黛,头上也是清清爽爽的只插着一个别致的金鱼簪子,虚扶了丁香的手,就这么缓缓地走了出来。
月知文曾经见过绮罗几次,要么是一身男装,英气勃勃;要么就是珠翠满头的宫装,贵胄逼人。今天这么一身家常的打扮,温婉生动的,又显出她少女娇俏可爱的一面,却同样的再一次的灼了月知文的眼,动了他的心。
每一次见面,都会让他发现绮罗让他意料不到的一面,而且,不论哪一面都让人无法移开双眼,她到底还有哪些面等待着他去发现,去欣赏呢?一时间,月知文痴在了原处,忘记了动作
有了前一日的教训,心知肚明的执墨不敢再多言放肆,但是看着自家殿下这么少见的干瞪着眼呆傻直愣的样子,他还是硬起头皮,轻咳一声,小声的询问道,“殿下,绮罗公主已经准备停当,咱们可以上路了吧?。”
月知文听了执墨的提醒,一个怔愣,明白自己又走神了,可是还没来及圆场说话,穆宛清带着一丝酸溜溜的声音响了起来,“绮罗公主真是秀色可餐呢,看我们一项眼高于顶的大皇子殿下都被晃了心神呢。”
穆宛清说完,她不理会仆从们小声的窃窃私语,似笑非笑的瞅了眼月知文,缓缓的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月知文混不在意的回瞥了穆宛清一眼,然后凤目一转,对着绮罗笑道,“请公主上车,这马车虽不及月国皇后銮驾精美,但却是舒适了很多,一路上长途颠簸,马车不但舒适,还可以让人陪着解闷,知文擅自作主给公主换了这车马,还请公主恕罪。”
对于弃了皇后銮驾改乘马车这事,月知文做法倒是与绮罗不谋而合,但是月知文那样明显人人非议的眼神,一下子浇熄了绮罗对他略微改观的一丝好感。
接着听着穆宛清明目张胆的嘲讽,绮罗杏目一凛,刚想出言呵斥,还没等她说话,月知文就无事人一般请她上车,绮罗稍微一顿,须臾之间心思转了几转,已经拿定了主意,她缓和了面色,也当作没有听到一般,淡淡的对着月知文点点头,“有劳大殿下费心了,如此安排甚好。”说完她扶着丁香的手,稳稳的上了宽大的马车。
穆宛清心底又是一阵刺痛,她告诉自己,那这是因为不甘心自己的挑衅就这样被对方无视了,才生了怨气。穆宛清安慰了自己,顿住身形,清一清喉咙,继续更加直白的挑衅到,“哎吆,大皇子还真是体贴呢,司马家的妹妹还真是选的好夫婿,只是不知道大殿下的这份殷勤都给了谁呢?”
满面含笑的看着绮罗上了马车,月知文这才转过头来,须臾便变了脸色,凤眼一转,早已没有了对着绮罗时的清亮温柔,而是满目嘲讽鄙夷,“穆小姐身出名门,穆府的嫡长之女,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了分寸,像个怨妇一般,莫不是孤的皇弟错待了你不成?”
穆宛清被堵的一滞,脸上勃然变色,不自觉的语气更加的哀怨酸涩,“你,你莫要欺人太甚”
“孤不过谨守本分而已,穆小姐如果还记得自己的本分,自不会被人欺了去。”月知文说的更是不屑,带着一股子满不在乎的云淡风轻。
此时,马车上的绮罗仿佛没听到马车外的暗潮涌动一般,她的声音又稳稳的传了出来,“丁香和云霜也一起上来吧,商兰和云霞她们,也请殿下给找辆车子,本宫拜托了大殿下了。”
“公主放心,都已经准备下了,不会亏待了公主的侍女们。”面对绮罗的马车,月知文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样子。
大家都没理会穆宛清,云霜依命上了绮罗公主的车驾,放下厚重的车帘,商兰和彩霞也带着其他小宫女们登上了早就预备下的另几辆大车。
安置妥当了绮罗公主以及随嫁的众宫人们,月知文才又转身面对呆立着穆宛清,走了几步,离她仅仅一步之遥站定,往前一倾身,抬手,蜻蜓点水般的抚着穆宛清的发稍掠过。
最后抚上自己的薄唇,满眼戏虐,声线里说不出的邪魅,“如果穆小姐深闺寂寞,孤也不介意替皇弟慰籍一下你。那晚仔细想来,穆小姐还是不错的伴的。只是这人多眼杂的,被武儿知道了总是不大好,好像孤这做哥哥的抢了他的东西,少不得回去后,去杏红楼多找几个姑娘送去给他赔礼了。”
月知文声音不大不小,控制着不让几步外厚重的车帘下的绮罗听到,穆宛清身边的人却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穆宛清没想到月知文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说的如此轻佻,她的挑衅惹来月知文明晃晃的把她比作青楼的ji子,饶是她从小机灵百变,也气得浑身乱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孤怎么样?你如果不想继续自取其辱,就老老实实的闭嘴。你足够聪明的话,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维持现状,否则,孤也不介意再多一桩风流韵事,我想穆家有的是嫡女、庶女抢着做贵妃娘娘的儿媳妇。”月知文收起戏虐,眯起眼睛,凑在穆宛清耳边的威胁说。
月知文的话如同一瓢凉水浇醒了些微醋意、满心盘算的穆宛清,她是穆家的棋子,而且是可能随时被弃的棋子。她不知道,多一桩与还为正式定名份的弟媳妇通奸的风流事能影响月知文多少,也不知道她这样肆意的宣扬月知文与绮罗的暧昧能有多大的把握能影响了月国老皇帝,她不敢赌,因为她押上的是自己的全部,她输不起
想清楚了这些,穆宛清心底已是一片冰凉,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笃定嚣张,闷闷的说,“大殿下最好也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穆宛清说完,不待月知文回答,也不再理会周围脸色各异的从人们,甩开小燕的手,疾步跨上了自己的马车。
厚重的车帘遮住了绮罗的视线,可是她目前的耳力却没有因为月知文刻意放低的声音而错过了外面的好戏,她嘴角噙了笑,听着月知文顶着一张儒雅的面皮说出这么无赖的话来,没由来得扑哧一笑,惹得丁香和云霜同时抬头,惊异的望着她。
绮罗一惊,赶紧收了笑容正经了脸色,轻轻挥手,“准备走吧。”
可是随着她的手轻轻放下,她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古怪之色,随即轻声吩咐云霜,“去把母妃的碧玺古琴抱来吧,守着碧玺,本宫心里觉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