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疼还跑得这样快?甄氏气得脸色发白,但却又自持身份,不肯出声叫住苏静姗,因此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去了。
苏静姗一气不停地回到骜轩,钻进房里,方才喘了口气,拍着胸口叫道:“好险,险些又被你母亲拉着立规矩。”
刘士衡还在床上酣睡,闻言嘟嘟囔囔了说了句甚么,苏静姗却没听清,只得骂他一句懒猪,出门到外间去了。
小丫鬟奉上凉茶,苏静姗吃了一口,没过一会儿,便见百灵自席夫人处过来,遂笑道:“劳老太太把我的事挂在心上,只是我那两位干姐姐还待在外宅子里呢,我也不晓得怎样派车把她们接来。”
百灵给她行了礼,笑道:“这有何难,女乃女乃随便唤个丫头吩咐一声,让她们叫门上备车去接就是。”
一旁侍立的紫菊忙道:“奴婢这就去。”
苏静姗微一颔首,紫菊便转身去了。
这时,百灵含笑立在苏静姗下首,眼睛状似不经意地在周围侍立的丫鬟们身上扫了一遍,苏静姗揣度其意,便叫丫鬟们都退了下去。等屋子里没了旁人,果见百灵开口道:“七女乃女乃,婢子仗着在这宅子里多待几天,斗胆提醒您一句,等杨柳和聂如玉二人进了府,那些‘干姐姐’之类的话,您就莫要再提起了,免得有些人乱嚼舌根,而且老太太听见了,也不会喜欢。”
苏静姗头一次和百灵打交道,就得了忠言提醒,心中自是欢喜,连忙向她道谢,连称自己记住了,然后又将一只装了银子的荷包塞到她手里。
百灵却是推辞,道:“七女乃女乃,您这是作甚么,婢子提醒您,可不是为了这个,您把婢子看成甚么人了?”
苏静姗把她的手连着荷包握住,硬让她收下,笑道:“你也别误会,我这银子,不是白给你的——我才进府,许多规矩都不懂呢,我自己犯错丢人现眼倒也罢了,只恐惹了老太太不高兴,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姐姐你能做到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一定有本事的紧,往后可得多教教我。”
百灵见她随和又爱开玩笑,倒也欢喜,便把荷包收进了袖子里,笑道:“七女乃女乃既然这样说了,婢子以后少不得多提醒提醒七女乃女乃,只是到时可不许嫌婢子烦”
苏静姗笑着谢她,然后重新唤了丫鬟们进来,换热茶,添茶点不提。
一时紫菊领了杨柳和聂如玉进来,百灵向苏静姗告了个罪,先将她们领到耳房,那里已有郎中和婆子久候,给她们检查身体,待得郎中和婆子都点了头,证明她们身体健康后,方才又回到厅中,同苏静姗签卖身契。
卖身契签好后,却先被百灵收了去,说是要到官府备案后,再交还给苏静姗。苏静姗见刘府办事仔细如斯,只得向杨柳和聂如玉投去一个抱歉的目光。
百灵办完事,行礼告辞,她一走,苏静姗便向杨柳和聂如玉道歉,称刘府规矩森严,实在是她所没有料到,害得她们真成了奴婢。
杨柳和聂如玉却是满脸感激,直称她们本来就是想卖身,有了卖身契,就能摆月兑家里人的纠缠,反而更放心,所以苏静姗根本不必道歉,反倒是她们俩,要感谢苏静姗为她们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
苏静姗一手拉杨柳,一手拉聂如玉,真心实意地道:“我要感谢两位姐姐才是,不然我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刘府,就算不怕,也觉得无聊,幸亏有姐姐们来陪我。”
她本来还想着要以甚么样的方式,把刚才百灵提醒的她事情婉转地讲给杨柳和聂如玉听,却没想到聂如玉主动挣月兑了她的手,向她行礼道:“七女乃女乃,你待我们的心,我们都晓得,‘姐姐’这样的话,就切莫再喊了,不然被别人听见,带累了姐姐,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杨柳闻言也连忙挣出手来,向苏静姗行礼,道:“如玉说的是,七女乃女乃也是才进刘府,正是做新媳妇,容易被人挑错儿的时候,本来就千难万难的,可千万不能因为我们而受人诟病。”
苏静姗见她二人都如此替自己着想,十分感动,正想要说两句体己的话,忽见旁边有小丫鬟神情闪烁,想必是听到她们互称姐妹所致。大户人家,还真是人多是非也多苏静姗想了想,干脆故意提高了声量,对杨柳二人道:“两位姐姐不用担心,我就在这里叫一叫无妨的,反正这里有哪些丫鬟当值,我都已经记下了,若是咱们今天说的话传出去,肯定就是她们做的,到时都锁来拷问便是,或者一气都卖给人牙子。”
聂如玉的胆子比杨柳小些,但心眼却多些,一听苏静姗的语气不对,便猜想她是故意的,于是接话道:“女乃女乃,您可别小瞧这些丫鬟,极有可能都是有靠山的,您可别一不留神,就得罪了谁。”
苏静姗笑道:“这点主我还是作得的,想来她们的‘靠山’,也不好因为这一点子小事,就阻着我卖我自己屋里的丫鬟。”她说着,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丫鬟,唬得她们一哆嗦,连头也不敢再抬。
“都下去罢,我等着你们嚼舌根子。”苏静姗朝外抬了抬下巴,示意丫鬟们出去。
大小丫鬟们如释重负,疾呼“不敢”,争先恐后地退了出去。
聂如玉见她们脚步虽急,却丝毫不乱,一个接着一个,井然有序,不由得忧心忡忡,道:“我们只会走镖,如今到了这里来,还真不知能做些甚么,该不会给七女乃女乃添乱罢?”
苏静姗心想,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能在这刘府做点甚么,凡事都是听刘士衡的指示行事,于是便道:“我每日里要照顾七少爷,连学规矩的时间都无,你们不如就代我去学学规矩,也好教教我。”
其实苏静姗才不想学甚么规矩,她只是觉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罢了。
聂如玉听后,自觉是领了任务,很是高兴,把杨柳一拉,问苏静姗道:“那我们该跟着谁学?”
这问题一问,苏静姗也犯了难,在整个刘府,到目前为止,她所认识的人用两只手数得过来,一时之间,还真不知找谁来教她们俩学规矩。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人选来,最后还是聂如玉提醒她“那个领她们进来的丫鬟看起来就挺不错”,她才想起紫菊来。
紫菊的确不错,不过心眼太多,而杨柳和聂如玉都是心底淳朴之人,万一着了她的道,可就不好了,不如……苏静姗突然有了主意,朝外唤道:“红梅”
好一会儿,才见红梅磨磨蹭蹭地自门外挪了进来,离苏静姗远远儿地站了,绞着手帕子问道:“女乃女乃,您叫我?”
聂如玉讶然:“女乃女乃,你叫了她这么久她才进来,这就是刘府的规矩?”
杨柳则连连摆手:“我们不能跟着她学,她自己都没规矩哩”
红梅经她们这一挤兑,羞得满面通红,偏又说不出甚么来,只苦了那一条帕子,被绞得面目全非。
苏静姗在心里笑得前仰后合,偏面儿上还得撑着,好不难受。她看着红梅的表情,觉得自己这人算是挑对了,于是便指着红梅对杨柳和聂如玉道:“她叫红梅,是七少爷的通房丫头,在府里也有些年头了,想必对府里的大小规矩都很是了解,你们跟着她学,准没错。”
红梅听得苏静姗如此郑重地向两名新进的丫鬟介绍自己,觉得挺有面子,不自觉地就挺直了腰,面带得色地道:“女乃女乃说的没错,要说这府里的规矩呀,就没我不知道的。”
苏静姗一面暗笑这真是个活宝,一面对她道:“那我可就把她们交给你了,往后她们在规矩上若有不是,都是你这个师傅没教好。”
“请女乃女乃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红梅冲她屈了屈膝,又道:“女乃女乃,照着我们家的规矩,丫鬟进门,是得改名字的。”
苏静姗想了想,道:“杨柳这名字本来就不错,就不用改了,至于聂如玉,就把姓去掉,只叫如玉罢。”
苏静姗已听进了提醒,但红梅还是不依不饶,道:“女乃女乃,杨柳也该改的。”
真是不识抬举的蠢货苏静姗暗骂一句,道:“我看你是不想教她们罢?不如我叫紫菊……”
红梅生怕被紫菊抢了差使,忙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这就带她们下去学规矩。”
苏静姗点了点头,红梅朝杨柳和聂如玉招了招手,脚不沾地地带着她们下去了。
苏静姗望着红梅的背影摇了摇头,掀帘进了里间,这时刘士衡还在酣睡,令她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怒道:“我为你鞍前马后,你却在这里呼呼大睡”
刘士衡揉了揉眼睛,然后敏捷地一跃而起,抢回被子,重新躺下,口中嘟囔道:“你怎么为我鞍前马后了?”
苏静姗一愣,泄了气,颓然道:“自我到你家,虽说大事还算顺心,但小委屈也不是没用,我这般过着日子,也真不知是为了甚么。”
“你嫌日子太无聊?”刘士衡突然来了精神,一个侧翻身,单手撑腮,道,“我这里有两件事给你去做,一件事是掌管家务,一件事是掌管生意,你想要先做哪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