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隔着湖面看过去,凌驾在水面之上的戏台似被迷雾暖暖的笼罩住,月光皎洁将世间染上了一层银白,缥缈模糊的浑不似人间。
夏木晚将目光收回来,重又打量一下自己所站位置的四周。因为夜深,周围人家都已经熄灯睡去,黑沉沉只借着月光勉强可以看清景物,总是感觉有些吓人的。车前的马夫传来微微的鼾声,应该是困极了,等不得又开始打盹。但好歹算是有些声音,心中便也不再害怕。
虽然说是不害怕,但自身边一棵树下窜下来一道白影,到底是吓了夏木晚一跳。
“喵。”
娇软细女敕的可以痒到人心底的声音,往夏木晚的脚下走了两步,却又迟疑的停了下来。一双可以在夜晚自行发光的眼睛,透着微微的绿,洁白柔软的身体一动不动的保持着随时都可以逃走的姿势。
“啊。”夏木晚轻轻一声叹,脸上却立刻笑容满面,试探着蹲,慢慢伸出手,“猫儿,来。”原来是一只小白猫,可真是可爱!
那猫儿试探性的慢慢挨过来,嗅嗅夏木晚的指尖,鼻头触到一点,立刻甩头喷气,委委屈屈的一声:“喵。”
掩嘴轻轻一笑,夏木晚将手伸的多了一些,想将那猫咪抱起来。
那只小白猫突然转身逃开,跑开了没几步却又转回头来对着夏木晚叫了两声,看样子对她还是有些眷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夏木晚不禁起身追了两步,却见那猫儿又逃开了。这次却是一溜小跑,直接跳上一座石桥的石雕望柱上,伸出爪子舌忝啊舌忝的开始洗脸。那副娇女敕可爱的样子又怎么能令夏木晚停住脚,跟着它上了石桥,依旧是先伸手试探的抚模它。
这次猫儿倒是让模了,还贴着夏木晚的手蹭了蹭,“呼噜噜”满意的哼哼了两声。但是等夏木晚想伸手抱抱它,它却自行站起身,骄傲的翘着尾巴,跳下石柱跑得远了。
“唉!”夏木晚心里也不由得很是懊恼,一咬嘴唇,迈步追了上去,“臭猫儿,今日一定要抱抱你。”顽童之心一起,便也顾不得什么直接跟了过去。
上了座石桥,又下了座石桥,左转一下再右转一下,只一个拐弯儿,那只白猫终于不见了。夏木晚此时已经追得有些气喘吁吁,站住了脚,自失的一笑,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自己一个人追了过来。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四周,统一的白墙黑瓦,一座石桥不过百步便又是一座石桥,曲曲折折的自己早就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
无奈的叹了口气,先将气息平复下来,夏木晚在脑海中仔细回忆刚刚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只刚刚转回身想看的远一些,却突然发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一道黑影正不紧不慢的走过来。
终于知道这次自己独自离开有多么的莽撞,夏木晚却只能强自镇定的站好,试着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回走,迈开的步子却有着轻微的颤抖,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攥紧双手,夏木晚努力给自己打气,没什么的,那不过是个路人罢了。
没容她再胡思乱想下去,萧然的声音很是平缓的传了过来:“大少女乃女乃,您走的太远了。”仿若冲破层层雾气,萧然的面容最终清晰的展现在夏木晚的面前。
迎着月亮的银辉,清清冷冷的面容轮廓分明,有些消瘦,极为清隽。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幽深双眼闪烁着银亮的光芒,笑出云淡风轻的神情有了这样的一双眼,也令人有了不怒自威的错觉。淡蓝布衣上是乳白的一层月色,宁静沉稳如无波湖水般淡泊幽深,使之一见便安了心,清冷的夜色也缓缓暖起来。
“你一直在跟着我?”夏木晚声音轻柔,并没有在生气。
“青镇的路曲折颇多,我见大少女乃女乃的注意力全在那只猫身上,想必找不回正确的路回来,便一路跟了上来。”不知是否因为离了众人,萧大管家的威严不需端起,此时的萧然淡淡微笑,虽然双目清冷疏凉,整个人却柔和稍有可亲。
夏木晚一抬头,本是有些不服气的想开口驳回去,却又觉得没有这种必要。恍若孩子气一般幼稚让人看笑话,遂安静的随着他的步伐走,果然与自己印象中的路径相差不远。
萧然却很是敏感地察觉到了,见她虽然神态淡然如常,如水目光却透着一股不以为然。心里一声笑,萧然往后退了两步,恭敬道:“大少女乃女乃应走前面,萧然逾越了。”
诧异的转回头,不明白萧然怎么突然之间便又讲究起来。夏木晚却无法从那张状似恭敬的脸上看出丝毫的破绽。狐疑的转回身走了两步,恍然大悟的再度转回头,果然在那人眼里看到一丝坏笑,却又转瞬间消散,几似人看错了眼。
抿了一下嘴唇,心里的小倔强冒出来,夏木晚什么也都不说的沿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往回走,偏还就是不服气。
萧然见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却回过身,丝毫不曾迟疑的自己往回走。心里更想笑了,不紧不慢的跟上去,倒要看看是她的倔强硬撑得住还是她果真仓促之间便将路径记忆深刻。
走过了一座石桥,不出百步就又是一座石桥,尚可以在古朴的石雕护栏上看到莲花的浮雕,硕大饱满。只站在桥顶端,手指虚扶雕栏,夏木晚回过头,看到走到桥下的萧然缓缓站住,抬起头,淡淡一笑,一点。
站在桥上的夏木晚微微侧回身,长发被风吹起一丝弧度,月光下的双眼映出晶莹的光芒,似是在询问他,却透着那一股的自信。萧然不禁一笑,一点头。立刻便见她双唇扬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刻意压抑着也都能看出她眼中的小得意。
下了石桥,走过一处宅院,院内蔷薇茂盛的直垂过院墙,点点灿红在月光下宁静的绽放,夏木晚眷恋的手指蜻蜓点水般一一掠过,幽然暗香扑鼻而来,装满了一身的衣袖。
再往前,便是一道幽深黑暗的小巷,看不清脚下,只能见到尽头微弱的光亮。夏木晚站在小巷口,直怀疑自己是否记对了,怎么会那样不管不顾的便从这样一条狭长石巷中追了过来,竟是什么都不害怕了吗?
萧然自她身后走上来,伸出手:“大少女乃女乃若是害怕,我扶您过去。”说的那一份轻松,眉眼微挑,隐隐含笑。
“不用。”夏木晚声音平稳,直视着眼前的黑暗。萧然既然这样说,看来还是走对了。方才既然可以走过来,现在走回去自然也不成问题,“萧管家跟着我便好。”言语中志得意满。
萧然立刻后退,不远,轻声应:“是。”
远处的那道幽冷光亮似乎总是离的自己那么远,夏木晚极力的看着脚下,却依然是一团黑,只能将步子放缓,一步一步走实了缓慢的前进。好在身后萧然紧紧的跟随着,却平心静气,绝不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声响。
终于走出来,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夏木晚还来不及笑出来,身后的萧然声音放轻了询问:“我知道有一条近路可以回去得快一些,大少女乃女乃可信我?”
没有多想,回身便是一句:“为何不信你?”看到萧然身后那黑暗的石巷,立刻便明白了过来。黑夜,走陌生的路,自然是会心生恐惧的。但是,眼前之人是他,便足可以放心。
“我自信你,前面带路吧。”
继续走的新路,不外乎也是最为平常的小巷与石桥,偶尔路过深夜还需操劳的人家,一点油灯昏黄的光亮与不知名的劳作声,别添了一份温暖的感动。
再往前,突然便是一片灯火通明。嘈杂哭喊声远远的传来,深夜里诡异着钻进骨子里面的冷。
那里,是严家停放马车之处。不知是谁的哭声,分外的凄切。
夏木晚立刻变了脸色,急惶惶的往回走,待得走近了一些,将那哭声听得分外的清晰,突然便顾不得什么大小姐的形象,提起裙摆一路小跑,分开人群果然一声惊呼。
“青玉。”
发钗散乱,身上披了一件男人的外衫,脸颊通红肿胀,一眼看过去夏木晚便知道了青玉遭受到了什么。心中一阵绞痛,不过才分离了片刻,为什么竟会发生如此突变。
听到夏木晚的声音,一直窝在洛尘怀里哇哇痛哭的青玉叫着“小姐”便扑进夏木晚的怀中,连为她遮体的外衫都不顾了。只知道将“小姐”哭的一声比一声凄惨。
“乖青玉,不哭,不哭。”其实还是哭出来好一些吧。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的夏木晚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便是再怎样聪慧的人也突然便拙嘴笨舌起来。只能一径无力的安慰,完全的手足无措了。
洛尘连忙将衣衫从地上捡起来,重新披在青玉的肩头,将一切不怀好意的目光都遮挡回去。脸上调皮的笑容转换成浓浓的杀气,咬牙切齿的隐忍到了极点。
“洛尘,这是怎么回事?”知道青玉的情绪一时半刻是平息不下来的,夏木晚只能问向知晓一切的洛尘。
“没什么。”满是笑意的声音,严莫寒的脸在火光照耀之下清晰的连眼角上扬的笑纹都分毫毕现。顺着声音对上夏木晚因愤怒而分外阴寒的双眼,严家大少爷只是在转述一件平常事,甚或者觉得很好玩。
“姐夫看上了青玉,觉得这小丫头秀丽可爱,便想趁着没人来问问青玉的意思,没想到小丫头太过害羞竟闹起来,招惹来这么多的人还真是小题大作了。”
衣衫被撕碎,脸上和身上都有着或青或红殴打的痕迹。这些原来却是“问问意思”、“太过害羞”、“小题大做”!
心中一片雪寒,夏木晚被气得浑身发抖,环视着一片全是在看好戏的龌龊的嘴脸,最终对上那个浅笑嫣嫣、气定神闲的自己的夫君,不顾一切的喊出来:“若是我说,姐夫原来看上的人是我,想趁着没人悄悄来问意思的人也是我。我是不是也应该不能害羞,免得小题大做!”
“严莫寒!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