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日头高悬,这天上晴朗的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却听得平地一声雷,扎轰轰。
“严莫寒你也算是个男人”
熬了一天一夜,便是精神头十足平日里总是凌厉了一双眼的夏木容也不免黑了眼圈,再加上此刻面色阴沉,看上去活像个黑面判官,唬的就连玻璃都不敢上前劝慰。却听这判官气愤难平犹有话说:“就算是当真两个都保不住,你就连假惺惺一句‘两个都要’也都不说一声。那个为你生孩子的女人好歹也是你的妻,相濡与沫,荣辱共存。你怎么可以冷血至此”
“我严莫寒的妻子,从来就只有夏木晚一人。”
虽然方才那巴掌声听着有如炸雷,但严莫寒神色淡淡、不惊不恼。夏木容对着他叫嚣了半天,亦是心平气和的回答:“苏夫人心疼一个下溅女子可真是少见。我只以为红葛难产离世,干净了您尊贵的手。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您现在应该高兴才是。”
怎么?猜出我此行的目的了。“是啊,我原就觉得她死了的好。现在,我更是这么觉得。”夏木容突然解开眉头,满身疲惫满身释然,“姐姐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其实她若是愿意只做个世人不知面目模糊的妾,我又何须如此劳累走这一趟。只可笑事到如今我才明白,红葛为什么要拼死一争。”
“她委于你身下,求得你怜惜,却是只得到一个为他人做嫁衣裳的结果。母子不得相认,主仆亲情尽皆颠倒,她嫁给你严莫寒,究竟得到了什么。情吗?伤痛之时正妻迫她下跪你却是连话都不说一句。钱吗?不过是挖了满园的烂花臭草却失了整月银钱。我姐姐从未与她计较吵闹过半分而她却仍要小手段不断接连试探,红葛该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吧,却落得如此下场。严莫寒,此生遇你,真是她的不幸。”
长长的一段话,足够夏木晚沿着玻璃、娄写意、洛尘、萧然众人的脸色一路看下去。对了,青玉去帮忙红葛生产,不在。最后看向严莫寒之时,众人神色皆是郁郁,唯有他,唇角微勾,清浅冷讽。是呢,这是一个多么无情的人。
干脆单手支颊闲坐椅中,严莫寒此刻颇有苏煦漫不经心的轻蔑风采:“苏夫人你此刻可以在莫寒这里长篇大论,不过是因为现如今世间之事得你所愿。若是红葛此生有幸得莫寒一良人救出苦海,那么只说明你的好姐姐——夏木晚则所遇非人,一生凄苦。”
“严莫寒是个瞎子,严莫寒是个无法支撑起严家的废人,此生注定严莫寒要依靠夏木晚而活。只是这家宅不宁外务艰难,严家大少女乃女乃内外兼顾两难全。若是此时严家的废物大少爷却左拥右抱尽享天下美色安逸不说,还为了那些下溅女子要死要活毫不体谅贤妻困苦惹尽事端。”展眉,勾唇,笑出三月艳阳之暖,“严家的大少女乃女乃——夏木晚,她活得是不是足够凄苦悲凉,此生遇见严莫寒,有多不幸。”
洋洋洒洒一大段话全是顺着夏木容的理论往下说,一时间不光是伶牙俐齿的夏木容,就连在一旁静听不做声的夏木晚在心里暗暗盘算,竟也没能立刻想到如何将这些话完美的反驳回去。严家的大少爷,从来就不是任人欺辱而不反击之徒。
“所以如此说来。”他竟是还有话说,“幸与不幸,不过是站在不同之人的不同立场上的诡辩之词。苏夫人猫哭耗子之举,未免贻笑大方。”
知道这话绝对令夏木容的面子下不来台。夏木晚径自起身,淡淡一声:“木容,同我去看看红葛现在如何了?既听不见孩子哭也听不见大人惨叫,那屋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做什么。你若关心便同我去看看。”
屋中众人皆是一个恍然。听那两人吵嘴听住了,果然连西厢房里面再也没有声音传出都没能发觉。只是此刻这院中微风阵阵树影婆娑,却安静的无端端有些吓人。
只待众人余步而出屋里只剩下了不能靠进产房的三个大男人。萧然与洛尘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无声后退几步,靠在窗前去查看西厢房现在究竟出了何事。
夏木晚刚要推开西厢房的房门,却不想从里面正跑出来一个小丫鬟。便如同方才跑进来报信的婆子一样,她也是弄得一手血,脸色更是煞白的自己就如死鬼一般。陡然见到夏木晚就站在自己面前,全身一惊几乎跳起来一声喊:“大少女乃女乃”
好巧不巧,这个丫鬟碰巧夏木晚记住了她的名字,春柔。何夫人果然把自己信得过的丫鬟也派来了这里。可是她现在慌成这个样子是做什么?“春柔,里面红葛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么半天都没有任何声音?”
“您……您……”春柔毕竟年纪尚小,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齐。不过此时屋中几个有着处事经验的老婆子全都拥了出来:“大少女乃女乃,这里面血气冲天,您千万不能进去。”
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夏木晚眼见着这么多人堵在门前,自知肯定无法进去查看出了什么事情。既然这样,有必要的问题总还是要问的。“红葛现在究竟怎样?稳婆究竟想要怎样保住这个孩子?你们在这里面聚集了这么多人,还说里面血气冲天,难道不会开窗通风吗?”。
“生产的时候产妇不能吹风啊,大少女乃女乃。”拦住门的老婆子笑得跟哭似的。虽然时不时的就侧头往里面瞟一眼,但还是成功地将夏木晚等人的视线全部拦在门外,“您还是请回去休息,红葛姨太太这里有这么多人,孩子一定会保下来的。”
被她这么一说,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确实非常不单纯起来。再不能往前一步的夏木晚只能回过头对娄写意吩咐:“看看太太在做什么,将这里的事情向太太说一声。如果太太过来主持大局也好有个准备。”既然已经不单纯,那么这个黑锅还是不要让自己背上比较好。
没想到听到夏木晚的话的那些老婆子们眼见着神情都没有明显变化,根本就像听着最是平常的吩咐一般。这倒令夏木晚又是疑惑了一下。怎么?红葛现在的状况很是平常吗?回到屋中便直接问萧然,没想到萧然的回答……颇为出乎意料。
“大少女乃女乃认为今年萧然有多大的年岁?”想到与夏木晚对话的那些老婆子,萧然有一瞬间眼皮直抽抽,“如您所观察,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仆人对于此事应对有序。但是那些年纪尚小的小丫鬟,很明显全被吓傻了。所以有关于您所疑惑的事情,萧然年纪尚轻,一概不知。”
“哈?”夏木容超级不给面子的反应过度。等回神过来之后迅速转身,抱着玻璃就笑了个嘻嘻哈哈。这个萧然,简直太会挑时间驳人脸面了。为什么看他面色平静的说完这段话却异常的想笑啊。
狠狠地咬紧牙,若是没人处真想扇萧然两个耳光。但是看夏木容这几个家伙都笑得这么欢,夏木晚终于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也算是随着众众乐了。
只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夏木晚抱着手中面皮都有些发紫的婴儿,实在是露不出半丝笑颜。“这个孩子这么虚弱,难道不能请个郎中回来好好照顾。”平常人看着都知道,哭声细弱的像只小耗子,肤色发紫,时不时的会有轻微抽搐,这个孩子的情况非常之不乐观。
“可是……”萧然斟酌着表示,“青镇之中会治疗婴儿的郎中,几乎没有。”
“那就把所有的郎中全部请来,还有擅长照顾婴儿的女乃娘。她们都是专门照顾孩子的,至少在这种事情上要比所有人都强吧。”夏木晚仔细看着怀中都可以算的上很丑的婴儿,面色硬冷,“我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手段抢活了这个婴儿,但是他的母亲已经死了,我总不能眼看着他在我的怀里失去生命。”
一时间青镇所有的郎中与众口皆碑的女乃娘都被请到严府。熙熙攘攘的人群你一言我一语,夏木晚则任凭萧然将所有的医治建议汇总出来全部交由何夫人审查。倒是最好的女乃娘很轻易便选了出来,日夜不离夏木晚眼前的照顾着婴儿。不知不觉间过了一个月,没想到这孩子只靠着精心的照料,并没有接受太多的治疗也活了过来。渐渐可以听得到哭声,肤色恢复白皙,个头虽然几乎没长,但脸倒是张开了,看起来颇为俊秀,像极了红葛。
夏木容早就回了苏家,简直就像严莫寒所说是特意为了红葛生孩子而来的一样。夏木晚事后也曾想过她与严莫寒对话之时隐隐透露出来的讯息。似乎红葛之前确实做了什么自己是丝毫不知,不过逝者已逝,忘了吧。
将孩子抱到何夫人面前,夏木晚自然早已经注意到坐在一旁按耐不住兴奋之色的严老爷。是了,这毕竟是严家的第一个孩子,长房长孙,归入自己名下,名符其实的嫡生子。
“总要有个大富大贵的名字才衬得起这个大难不死的孩子。”何夫人见在众多子女面前还要拿乔不肯失了威严的严老爷,一笑,体贴的将孩子送到他的手上,“老爷可想到什么好名字要给严家第一个孩子了吗?”。
夏木晚此时却跪了下来:“爹娘请恕木晚有个不情之请,这孩子的名字木晚已经想好,且也早已称呼了一个月之久。木晚觉得,这孩子能活下来,与木晚请人批下来的名字不无关系。”说着当真拿出一封命书交到严老爷手中。
夏木晚既然都这样说了,再加上这孩子能活下来与夏木晚尽心尽力的照顾有直接关系。严老爷与何夫人自然笑得满脸开花:“严纪舒,好名字好名字”轻易便答应下来。
严莫寒才不会管那封命书上面的鬼话,背着众人冷笑着问夏木晚:“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个名字?”敢公然驳掉爹娘的面子,夏木晚什么时候这么不计较利益得失。
“木晚为红葛赎身时不小心看了一眼,原来红葛原本姓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