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姑娘,您来了。”
“嗯,老太太这会子精神可好?”
“回姑娘的话,老太太才刚午睡醒了,正在用点心。”
“有劳艳秋姐姐帮我通传一声。”
“奴婢这就去。”
红绣手上拿着才刚“仿制而成”的抽纱绣,俏立在兰思院的花厅门口。一阵微风吹来,送来甜腻的花香,仰头看去,天空碧蓝如洗,清风拂面的清爽感觉让人心情舒畅。
“红绣姐姐。”
正当红绣发呆之际,身后传来金艺岚柔美的声音。回过头,就见金艺岚穿着月牙白色的袄裙,长发梳成飞仙髻,头面是一整套的金镶白玉,俏丽的如同枝头初绽的桃花,娇而不艳,柔弱温婉。
“艺岚小姐。”红绣笑着走上前去,二人相互行礼。
金艺岚道:“前些日忙着预备笄礼,倒没去姐姐那儿拜访,几日不见,姐姐出落的越发明丽了。”
“哪里,艺岚小姐才是越来越叫人移不开眼了。”红绣浅笑,显摆她行了及笄礼?看来金艺岚也近朱者赤了。
见红绣并没有预想中的妒忌,金艺岚有些失望,就好似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看到她手里拿着的料子,金艺岚道:“姐姐又有新的作品了?”
红绣仍旧是淡淡的笑:“作品谈不上,老太太吩咐我研究韩氏的抽纱绣。”
“是吗,老太太也吩咐了我去弄。”金艺岚故作惊讶,接过身后丫鬟青莲递上来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一面抽纱绣的床帐子。眼角余光瞧了眼红绣,道:“艺岚手拙,比不上姐姐心灵手巧的,祖母三天前就将韩氏的料子给我瞧了,我却今日才研究出来。”
“艺岚小姐冰雪聪明,怎么能说是手拙?我研究了五六日才勉强绣出这么一小块台布。”红绣抖了抖手里的料子,见金艺岚眸中闪过得意之色,心里一阵无聊,他们俩这样较劲,有意思么?
“红绣姑娘,艺岚姑娘。”
艳秋下了台阶,给二人行礼,道:“老太太请二位进屋去。”
进了屋,绕过新换的满天彩霞的插屏,就见老太太斜歪在罗汉床上,今日身上穿的是橙红色金线绣福字的褙子,配上满头白发,显得格外喜庆。
“红绣给祖母请安了。”
“老太太安好。”
二人异口同声的行礼,老太太懒洋洋坐直了身子,笑着冲二人招手,“你们可来了,我这些日子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就等着你们两位才女的结果呢。”
“老太太吩咐的,艺岚不敢怠慢。”金艺岚说罢,将手中的抽纱绣床帐双手捧上。
老太太喜上眉梢,忙坐直了身子,吩咐一旁的晚秋将床帐接过展开来。杨妃色的帐子下面是抽纱绣的玫瑰镶边纹路,样子清雅干净,与韩氏的抽纱绣料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艺岚真是蕙质兰心,心灵手巧啊。”老太太点头夸赞,“想不到你不仅将抽纱绣研究出来,还能绣的这么好”
金艺岚脸颊绯红,羞怯的道:“老太太过奖了,艺岚愚钝,论刺绣,又哪里及的上红绣姐姐呢。”
“哦?这么说,红绣也有作品了?”老太太满目期望的看着红绣,急切道:“快,拿来给祖母瞧瞧。”
红绣无奈的将手中台布递了上去,对金艺岚的种种针对感觉很无奈。她喜欢占上风,就让她占去好了,老太太有了新的主力,她还能轻松一点。
接过红绣绣的台布,老太太点了点头,道:“想不到红绣也果真研究出来了。咱们府上有两位能做抽纱绣的绣娘,短期内定能将不少的绣娘教称手。晚秋,你去外院看看二老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请他立刻过来。”
“奴婢这就去。”
红绣与金艺岚坐在锦杌上,陪着老太太说着话,老太太字里行间仅是对商府退出抽纱绣的信心。金艺岚句句捧着老太太,话不多,却惹得老人家欢笑声声。红绣不说话,只在他们问到自己的时候才说上一两句。
不多时,外间传来脚步声与说话声。红绣与金艺岚站起身,就见商崇宗在前,后头跟着商少靖与商少行,三人先后进了屋子。
二老爷春风得意,才纳了妾,商家的大船又完全由他掌舵,脸上的笑容都比往常开怀。
商少靖穿着炫紫色的锦袍,俊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见了红绣与金艺岚,挑了下剑眉,邪肆一笑。与他的张扬相比,后头面无表情一身白衣的商少行就稳重了许多。
相互行了礼之后,红绣与金艺岚并排坐在老太太右手边,商少行对红绣微笑了一下,转向老太太道:“才刚从府外回来,恰好遇上晚秋去请二叔和堂兄,便一同跟来了。祖母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老太太今儿个心情好,说话语气也温柔,“你虽然不掌事了,可也是我商家的人如此重大的决定你来商议也是对的。”回身吩咐艳秋和晚秋,“去将艺岚小姐和红绣小姐绣的抽纱绣给三位爷过目。”
“是。”
两婢女将金艺岚绣的帐子和红绣绣的台布捧到三人面前,介绍之后,商崇宗面上一喜。
商少靖赞道:“表妹与红绣,皆有一双妙手啊”
金艺岚红着脸低下头,“表哥过誉了。”
“并非过誉,而是真话,祖母,您瞧瞧艺岚绣的,想不到她绣艺如此精湛。”
老太太瞧了眼面上淡淡的红绣,似乎是怕打击了她的积极性,道:“红绣与艺岚都是我的左右手。咱们府上有了他们二人可真是有福了。”
金艺岚崇宗,你看咱们如今也研究出抽纱绣了,是不是可以也投入生产了?”
“如此当然好”商崇宗想也不想的点头。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商少行一直沉默的望着红绣,分析她的作为,早先他们是不打算将抽纱绣“仿制成功”的,可如今一瞧,倒也觉得她做的有道理,就算她绣不出来,金艺岚也将抽纱绣研究出来了。老太太要用人仿造还能缺了“师父”?红绣名声在外,若是连金艺岚都及不上,倒是叫老太太起疑心。
“既然如此,崇宗你便着人去准备吧,咱们也招打量的绣娘,由红绣和艺岚做师父,先将绣娘培养起来。”
“是,母亲。”
见老太太与商崇宗都兴致勃勃,红绣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祖母,红绣觉着此事不妥。”
红绣此言一出,众人皆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商崇宗早就瞧红绣不顺眼,如今她与自己唱反调,心中不痛快,沉声道:“红绣,你有何高见?”高见二字咬的特别重。
红绣浅浅一笑,道:“二叔莫恼,红绣也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此事做不做还全在二叔与祖母决定。”
老太太知道红绣向来“诡计多端”,当下坐直了身子,道:“红绣有何建议,但说无妨。”
“是,祖母,其实我只说一句话,韩氏绸缎庄用来做抽纱绣的那匹料子,是二叔以低于原来进货价一成的价钱卖给他们的。”
商崇宗见红绣又重提此事,立刻觉得颜面尽失,“啪”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斥道:“诸葛红绣,你这是什么意思”
金艺岚摇头,温言道:“红绣姐姐,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姑父不过是被小人算计了,你何苦于老太太跟前重提此事?”
红绣有扶额的,转向老太太,道:“连祖母也觉得我这么说是为了消遣二叔?”站起身来,红绣踱步到中央,看着商少行展颜一笑,“三少爷必然明白我的心思。”
商少行点头道:“正是。祖母,二叔,红绣的意思是,韩氏进那批料子的价钱颇低,咱们要仿造抽纱绣的话,必然是要用好料子的,那么成本就要比韩氏高出十倍不止。万一将韩氏逼急了,开始降价拼价格,咱们还有什么胜算?”
慢条斯理的说完,商少行眯起凤眼扫了一眼金艺岚,金艺岚心里突地一跳,脸上血色尽失的低下了头。
红绣道:“正是,若二叔有继续的意思,红绣定然全力以赴为咱们家出力。不过撑破厉害三少爷刚才说明了,还请二叔和祖母三思。红绣身子不适,就先告退了。”
福了一礼,红绣甩袖子离开。很明显就是流露出对商二老爷和金艺岚刚才态度的不满。面对这样的人,一位的不理睬只会让人觉得她软弱可欺,老太太毕竟还是大家长,她该说的说了,不愉快也表达出来了,事情还得由老太太定夺。
金艺岚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低下头绞着手里的帕子,咬着嘴唇泫然欲泣。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又看向商崇宗,道:“红绣说的有理,此是还需得从长计议。”叹了口气,又道:“你我掌事多年,竟不如个丫头看的通透,看来往后有事还需稳重为先才是。”
商崇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气躬身行礼:“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