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倒也不瞒她,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发现梅西不像一般的小姐提起婚姻之事就三缄其口,而自己的小九九早些和她说明白也好。
“霞影是死了以后才被抬为姨娘入了宗谱的,我虽然跟在侯爷身边,但也能看出个眉高眼低来,侯爷对我没那个心,我何必硬贴着找没脸?”柳色对安风雷也就是主仆之情。
你若无情我便休,梅西点点头,柳色还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虽说他不喜欢你,但在府里生活总比在外面做事强吧,我听说姨娘也是个主子,平时也有人伺侯。”梅西追问了一句。
柳色看梅西认真的听自己说话,没有轻视自己的意思,沉吟了片刻才道,“我在府里时听都在传凤小姐将来是要嫁给侯爷的,我私下感觉她并不是太好相处。”
丈夫不喜欢,正室再不待见,就是在王府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看来柳色说的是实话。
“我想在找个小村子买些地,自给自足的过些安稳的日子,你也想跟我走?”梅西轻声问道,“你不想去是正常的,京城里必竟繁华,我也不会怨你。”
感觉到梅西并不是在试探自己,难道真的要离开,去乡下买地过日子?柳色有些怀疑的问道,“既然咱们说到这儿了,有些事情奴婢斗胆问一句。”
“别‘奴婢,奴婢’的,还‘斗胆’呢?你什么时候胆子那么小了?我也不是什么小姐,有什么你直说,说清楚了比瞎猜强。”梅西佯装生气。
柳色看着桌子上那大大小小的盒子道,“小姐你没考虑过司徒侯爷的心意?我不信你那个话本就值这么些东西。”
“那你的意思呢?他在追我?”梅西反问一句。
柳色大概能猜到“追”的意思,抿嘴一笑道,“小姐说起这些怎么就不羞?!”
梅西哈哈一笑,拿起匣子里的一条素绢遮了半边脸道,“难道要这个样子才行么?”
柳色被她的样子逗的弯腰直乐,半天才直起身正色道,“司徒侯爷喜欢你,而且他家里没有正室也没有高堂,你怎么不考虑一下,而要去乡下生活呢?”
“考虑什么?我现在就考虑给你听,”梅西仰面躺在床上,粉女敕的嘴唇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伸出一根芊芊玉指道,“第一,他娶了我做正室,你觉得那人的风流性子会只有一个女人吗?我整日跟一群小老婆们打交道非疯了不可,肯定离家出走。”
瞟了一眼呆呆望着自己的柳色,梅西伸出二根手指晃了晃道,“第二,就是他娶我当妾,我怎么会给人当小老婆呢?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皇帝也不行!所以还是没戏,我也只能去种地!”
柳色已经完全被梅西的奇谈怪论给吓呆了,半天才讷讷的道,“妾不能叫娶,只有元配正妻才能叫娶。”
说完半天才又劝道,“小姐这话也就是在自己屋里说说,以后可不要这么说了,怎么连皇帝都扯出来了?皇上他老人家看上你,你还敢抗命不成?那是杀头的罪!再说就算是侯爷,真要纳你为妾,你以为能逃的过?”
梅西声音有些发沉,“就是怕逃不过,才想出去走走。”
原来如此,柳色心里一松,可又想到她刚才的怪论,不由笑道,“那也不用说什么相公纳妾就离家的话嘛,让人知道了谁还敢娶你!?”
“如果娶了我还要纳妾,那我也是不会嫁的,”梅西已经昏昏欲睡,口中喃喃道,“卓文君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柳色已是痴了,忽然发现梅西已经沉沉睡去,忙拉了被子给她盖好,淡紫色的丝绸寑衣领口处绣了一圈女敕白的茉莉,越发衬得梅西肌肤如雪,娇美无比,柳色怔怔的望着她的睡顔站了半天,才掩门而出。
无论在那朝那代,中秋都是大节,又加上刚出了何耀祖一案,大魏朝上下一片肃杀之气。
景帝每日上朝都看着群臣们一副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受到牵连的样子,时间久了心里颇不是滋味,看着他往日营造的君贤臣恭和乐景象荡然无存,回到内宫也是如此,其他妃嫔见发落了何贤妃虽然都有些幸灾乐祸,但面上怎么可能表现出来?而且那些平日里和何贤妃走的近的更是小心翼翼,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情。
景帝有心趁着中秋大大操办一下,可皇后有了身孕,又不忍心叫她操劳,因此便带了些郁郁之色。
皇后司徒朗月与景帝是少年夫妻,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寻了个机会就把自己想好好在宫中操办一下中秋宴会,君臣同乐的事说了,景帝自是高兴但看着皇后已经略略显怀的腰身,有些担忧的道,“我也嫌这段日子太过沉闷,可是你现在的身子不能受累。”
皇后嫣然一笑,“已经过了三个月了,而且我身体还不错。再说了不是还有莲妃和慧妃在吗?而且臣妾也不想太过铺张,只请些宗亲和近臣及其家眷,外面还有远山那个大闲人,给他找点事做也省得成天惹事生非的。”
见景帝点头,司徒皇后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故意嗔道,“难道臣妾有娠皇上不高兴吗?舍不得出银子庆祝一下?!”
景帝知道她在说笑,揽了司徒皇后的腰大笑道,“怎么会不高兴?就是太高兴了才怕惊着,这可是我跟月月的儿子,是联的第一子!”
景帝与皇后成婚多年,自登基以来又封了不少宫妃,但没有那一个人能夺去皇后在景帝心中的地位,不只是因为皇后丽色无双,更是因为当年她在众多的求亲者在独具慧眼选中了当时并不起眼的景帝,也因为有了司徒家的支持,景帝才能从那场惨烈的夺嫡战中笑到最后。
因中秋这晚景帝在未央湖畔芰荷殿设宴,未央湖两岸灯火通明、湖畔柳树上早已挂上各色宫灯,和着月色将未央湖照得难分昼夜,分不清天上人间。
柳枝上的各色彩缎中秋风摇曳,远处的殿宇楼台在月色下也都披上了红装,换了新衣的宫女内监都是脸带微笑,喜气洋洋。
景帝的妃嫔高位者不是很多,现在皇后身怀龙裔,何贤妃失宠,宫中凡有位份的妃嫔自是不能放过这一邀宠的好机会,早早的到了芰荷殿中。个个盛装打扮,端底是玉面娇容、衣香鬓影、加之珠翠交映的光辉,一时间芰荷殿繁花似锦,环珮叮咚犹如云宵仙境一般。
景帝和皇后司徒朗月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下刚刚走进芰荷殿,跪迎的妃嫔已经莺声燕语的山呼万岁,待平身后更是媚眼齐飞,电得景帝浑身舒坦,前些日子的郁闷都飞到九霄之外。
嫔妃们坐定之后,宗亲女眷也都过来向皇帝皇后行礼,景帝一看果然如皇后所说,只是些宗室近亲子弟和一些在外戍边的大将的女眷们。
略一打量,景帝就看出了门道,不论是宗亲还是臣妻都带着未婚的子女同来,不由偷偷捏捏皇后的手道,“原来月月还准备当月老?!”
因刚才带了命妇和闺秀们拜月,皇后穿了正红色绣了九只金凤的礼服,戴了六龙三凤冠,华丽异常,她不动声色的抽出手,端庄的一笑道,“趁此佳节也让各府的儿女都出来透透气,如果真能成就几门姻缘也是一桩美事。”
底下的妃嫔见皇上和皇后来了之后还在窃窃私语,虽然心里泛酸可又不敢表现出来,纷纷近前敬酒,当然皇后是不能喝的,她们的目标也只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精心装扮后的美态罢了。
皇后怎能不知她们的心思,随她们围着景帝撒娇卖痴,反正男人总是喜欢这一套的。她的目光停在了靖北王妃和凤栖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