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与凤栖梧拉扯半天,终是因为年老体弱,没有将她拉动,不由大声喊了起来,心道只要将人叫来,看这个冒充自己家姑娘的女人还往那里躲?
凤栖梧现在让许氏那干枯的手抓得手臂生疼,知道这老太婆是铁了心要揭穿自己了。这样下去不行,一会儿人进来了,自己就全完了,凤栖梧眸光一闪,挣扎着站起身道,“妈妈我若告诉你真正的凤栖梧在那儿呢?你可愿放过我?”
“梧姐儿没死?你知道她在那里?”许氏将信将疑,“那你告诉我”
“好吧,我告诉你,”凤栖梧走到炕几旁,“你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好,好,”许氏刚一走近,凤栖梧猛的抄起几上的花觚一下砸了过去。
看着应声倒地的许妈妈,凤栖梧半天才缓过神儿来,跑到门口发现没人,回身看着昏死在地的许氏却发了愁,如果她醒过来,还是会告诉安家的人的,所以,她不能醒
才过亥时,靖北王府的溪云阁走水了,安风雷领着下人救出受了惊吓的凤栖梧。
头发被烧了半边的凤栖梧惊魂未定的倚在安风雷怀中,泪意盈盈却半天说不出话来,安风雷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丫头,“还不快过来将你家姑娘送到王妃那里,让管事去请大夫”
靖北王妃看到一身狼狈的凤栖梧,算是松了口气,忙让身边的丫头服侍凤栖梧更衣,“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服侍姑娘的,姑娘烧成这个样子,你们却个个安然无恙?明天到管事妈妈那儿领罚”
凤栖梧听靖北王妃斥责自己的两个大丫头,忙拦到,“姨母不要责怪她们,是栖梧让她们走开的,我跟许妈妈在屋里说话。”
“许妈妈,许妈妈,”凤栖梧这时才想起来,向门外冲去,“许妈妈还是屋里呢,快去救她”
李妈妈一把拦了凤栖梧道,“姑娘莫要着急,侯爷肯定正在救人呢,你自己都受伤了,让品兰去等消息就是了。”
梅西再到苦无庵去时正遇见安风雷,这几日因为许氏的丧事,靖北王府的人没少往涪山跑,如今许氏已经顺利葬在了凤氏一家墓旁,而凤栖梧因为伤心太过,病倒了,安风雷便来代她向贞静师太致谢。
从苦无庵出来时看见安风雷正站在庵门外,梅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许妈**事我已经听贞静师太说了,你带我到她坟上去看看好么?”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春日的涪山已是一片绿意,略带凉意的微风拂过林间的几处坟茔上压着的冥纸,春日的上午便有了清冷之意,人心也浸在了寂寥和萧瑟之中。
“这就是凤丞相和夫人一家的坟茔?”梅西看着苍松下那一大三小四个坟包,心下恻然。
“是啊,当年凤家出事,无人敢为他们收埋骸骨,最后还是已经出家的闻雅郡主出面,以庵堂的名义将他们夫妻合葬了,”安风雷目光幽幽的看着坟前的墓碑,“其实当年凤夫人不用死的,可是她就在凤丞相和两个儿子被杀那日投缳了。”
梅西将手中的野花放在墓碑前,鞠了个躬,虽然凤氏夫妻惨死但毕竟两个儿子也陪在他们身边,女儿也算是逃离苦海,有个好归宿,如今应该可以安息了。
“这是许妈**坟?”梅西走到稍后一些的坟茔前,蹲来。
“是,她是凤家世仆,一直服侍在凤夫人身旁,我想她应该愿意待在凤夫人身边。”那日许妈妈被救出来时已经烧的不成样子。
梅西点点头,跪下端端正正给许氏磕了个头道,“对不起,若不是我多事,说不定妈妈你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柳色越快过来扶起梅西,轻拍她裙边的尘土,“姑娘不必行此大礼的。”
“不是,我是在赔罪,是我太多嘴,”梅西神色黯然,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有些话她打死也不会说的。
安风雷有些奇怪,据他所知许氏也不过是梅西在苦无庵时每日给梅西送饭,没想到两人竟然有了深厚的感情,而且梅西口口声声说自己多事害了许氏,问道,“许妈妈是在溪云阁走水时没救出来才走的,与你有什么干系?你又何必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把凤栖梧要与安风雷为妾的事情告诉了许妈妈,她怎么会到王府去找凤栖梧,不去,自然就平平安安的在苦无庵待着了。
见安风雷问,梅西也不想瞒他,做错了就要承认啊,何况是在逝者面前,“我把你要纳凤姑娘为妾的事跟她说了,原想是让许妈妈放心的,结果她知道后很吃惊,也不同意,说要到王府去找凤姑娘和王妃问清楚,谁知就出事了。”
安风雷点点头,那天丫头们也说是凤栖梧让她们不要在跟前服侍的,想来两人是在说这件事,安风雷望着凤家一家的石碑,许氏自幼跟了凤夫人后来又做了凤栖梧的女乃娘,自然对凤家了解无比,或许他们都不会愿意自己女儿与人为妾吧,“这不是你的错,我要纳栖梧为妾的事早晚她都会知道的,这事只是赶巧了而已,而且栖梧说若不是许妈妈救了她,或许她就出不来了,许妈妈心里还是感激你的,若不是你,栖梧可能就葬身火海了。”
梅西看着那小小的墓碑,会这样吗?真的是只要自己的小姐能活下来,就会比你自己活着还开心?
安风雷看了一眼拉着柳色缓缓走在前面的梅西,轻扬的芽黄裙角如一朵动人的花,她也不希望她的良人再有其他女人,安风雷想起那晚她的话,如果有这样一位女子在身边,恐怕任何男人都不会再看到其她的女人了。
可是这些话,已经马上要与敏诚郡主完婚的安风雷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侯爷,”梅西扭过头,笑容恬淡,“我和柳色还要去工地上看看,就此作别吧。”她今天来是把自己起的草图给贞静师太看看,听听她的意见,然后才能定稿送到宫里请皇上过目。
“我与你们同去吧,”安风雷道,“那个地方我也想看看。”
景帝要在涪山修造观音像,如今这涪山再不像以前那样清幽,到处都是来做活的劳役,出过一次事,安风雷实在不放心梅西在这些人中出现。
还没走到地方,已是尘土飞扬,官差带着成队的劳役进进出出,将他们三人挤到了路边。
“下次你若再到这儿来,就让柳大也跟着吧,还有,”安风雷看了梅西一眼,“最好把帷帽也戴上,还能挡些灰土。”
“嗯,”梅西看看周围,现在是在修路,以便以后材料的运输,看来洞内的事情要等一阵子了,“咱们回去吧,这儿一时半会儿也完工不了。”
柳色巴不得她马上离开了,挥挥袖子仿佛要将四处的尘士赶开,“咱们快走吧,才一会儿,你看这身土。”
因为时间不急,而且为了显示自己对这次观音像的用心,梅西将画稿结合贞静师太的意见调整之后并没有马上送到宫中,而是一边派柳大去给司徒远山送信请他再来看看,一面在家将那日为齐瑞音画的稿子拿出来准备为她画张小像。
司徒远山接过信儿心里真是很高兴,那日梅西从府里走时,他心里有些害怕,本来和梅西已经很近的关系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有时他会觉得自己躺在梅西身边,嗅着她的芳香入眠的那一夜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他甚至不敢来找梅西,怕看到像那日一样客气有礼的梅西。
司徒远山承认自己是遇到了对手,现在他看到那些一见到他就满脸娇态的女人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是梅西那怕是冷冷的一瞟,或是讥讽的一笑,都能令他回味许久。
今日的梅西依然没有盛装打扮,一头青丝只用浅粉发带束起,发髻上只簪了一支细细的银簪,簪头上是一只小小的玉蝴蝶,薄薄的玉片打磨成蝶翅,在发间盈盈欲飞,一件兰花白的上襦,只在衣襟上斜斜用极细的丝线绣了一枝铃兰,芽黄的罗裙上以水墨渲染出浅浅的春意,只在那里一站,便如画中人一般,已将司徒远山的精神完全夺了去。
“你真是越来越会妆扮了,”半天司徒远山喃喃道。
柳色看到司徒远山那呆样子,不由掩口而笑,梅西却被柳色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拨弄了一下裙子道,“我妆扮什么了,不过是换了条新裙子。”
“嗯,是,你这条裙子很漂亮,”司徒远山没理会柳色,盯着梅西的裙子看了一会儿道,“这裙上的兰花是你画的?”
“是,”梅西有些心虚,她也是以前看书说有这样玩的,就找了块料子试了一下,结果远看还行。
柳色看着堵在檐下的两个人,抿嘴一笑,“柳色还没有机会恭喜国公爷进爵呢,”说着盈盈而拜,“姑娘和国公爷还是进去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