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冲原本吓了一跳,但听小鱼不曾把话说满,才未曾说话,只看小鱼到底怎样行事。
小鱼让杨冲跟她去太学府后身的菜市场去寻“药”,金泽心里头奇怪,自然也从后头跟着,小鱼也不轰他,只是同那两人一起在菜市场上遛了一大圈,买了些山芋、土豆、大葱等蔬菜回来,回来稍稍清洗了一下,让杨冲和金泽帮着她把所有的蔬菜剁碎,她自己剁那大葱,直看着大葱剁成了碎末,辣得小鱼眼泪流了满脸才算罢手。
随后,小鱼又亲自把那些菜末拌匀了,小心的如同施肥一般埋在几盆栀子苗的根茎底下。
“这就成了?”金泽傻看了老半天,见小鱼要走才连忙拦住小鱼问。
“嗯,你好好看着它们,别再让人端到外头去,明日我再来看。”
“这算什么药方?”金泽还是不相信。
小鱼挠头道:“先看看是不是管用吧,要是管用我再告诉你。”小鱼原本还想叮嘱金泽万事小心,但又想着只是博士为难他,萧十二并没真的对他怎样——就像对程汉儒那样的——显然还是有些顾虑,不会明目张胆的伤害他的身体,那颗心便稍稍放下了些,拉着杨冲一起走出金泽的寝室。
直到出了药学苑,杨冲才问小鱼:“你那方子真的管用?”
小鱼怕会被杨冲当成异类,不敢跟他说出实情,只含混摇头道:“不知道,我从前似乎在哪儿看见过这么一个偏方,记不太清了,所以只是试试看。”
杨冲又细细的回忆了一遭,不敢置信的摇头笑道:“若真的能让那栀子苗起死回生,这方子还真是神了。”
“嗯……哎呀,不说这个啦”小鱼越说越觉得窘迫,只能撒娇岔开话题,“表哥,你别在这儿耽搁了,快去顾府吧,今后你要是留在京城,还要多多仰仗顾大人,马虎不得。”
杨冲见日头已经渐渐偏西,便点头道:“你说的是——我先送你回寝室……”
“不用啦,”小鱼推他,“就在学府里头,能有什么事儿?你还是早早的过去请安是正经。”
“那明日,我得空再来找你……”
“好——”小鱼点头。
“该吃晚饭了,你去哪里吃?”
“去饭堂。”
“饭堂里可有你最爱吃的素煎包?”
小鱼被忽然变得婆**杨冲逗笑,一边往外推他一边笑道:“有,有,有好几种馅儿呢——你快别啰嗦了,不是还得先回客栈拿东西再去顾府?你还真要赶着人家的饭点儿去?”
一句话倒提醒了杨冲,他身子一转便躲开了小鱼推着他朝外走的手,又扶住差点因此跌倒的小鱼,笑道:“是不能赶着人家的饭点儿去,不如我常常你们饭堂的素煎包,晚上仍旧在客栈住一宿,明日再去顾府拜望不迟。”
小鱼正在犹豫,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咦?这不是那个蛇蝎心肠安小鱼?”
杨冲原本温和好看的笑脸一冷,抬眼越过小鱼的肩膀,朝小鱼身后望去。
小鱼回头一瞧,却是不认识的几个女孩子,看上去大约十四五岁,有的在捂着嘴笑,有的正伸着手指,对小鱼指指点点。
她们见小鱼望过来,脸上都有几分尴尬,连忙疾步走远,可惜没走出几步,那个对小鱼指点的女孩子就忽然膝盖一弯,跌跪在地上,旁边那几个想伸手去扶她,也不知怎么的纷纷跌跪在那女孩子身边。
小鱼转头看向杨冲,见杨冲仍旧冷脸看着她们,连忙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是你吗,表哥?”
“是我。”杨冲也不避讳。
小鱼无奈的笑:“现下太学府里大部分人都这么说我,你给他们苦头吃有什么用?她们要知道是你,反倒更加落实了我‘蛇蝎心肠’的声名。”
杨冲回头看向小鱼:“你不给她们苦头吃,她们便不说你了?”
“那倒不是……只是,都是些不相干的人,我真的不在意。”小鱼知道杨冲一向稳重,今日忽然出手惩罚那几个女孩儿,也是为了自己,就像他当年再稳重,也还是在王氏面前带自己同去揽月亭斗药一样,心里暖暖的,却不想让杨冲生气。
杨冲听小鱼这么说,越发的心疼:“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因为在意了也没有用?那个第一个这么说你的人,你根本就对付不了他?”
小鱼一愣,仔细想想,自己确实不能对萧语扬怎样。
杨冲见她的神色,以为她当真是因为这个缘故,委委屈屈的自欺欺人,便对小鱼道:“走,去吃饭,一边吃你一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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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燕南侯府的千金,”杨冲冷笑,“可见她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提到“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几个字,小鱼立刻想起萧十二,便想把祖师庙那夜的事儿告诉杨冲,但饭堂耳目众多,就算她小声说,也难免被人听走一句半句的,小鱼便暂时把那件事儿咽了下去,想着方便的时候再跟杨冲讲。
杨冲不知道她的心思,心里还想着萧语扬:“她住在学府,还是每日回家?”
“回家,”小鱼道,“萧府的马车每日放学后都会来接她回家。”说完了,小鱼见杨冲若有所思的点头,心里便有些不安,连忙问他,“你要干嘛?”
“你怕什么?”杨冲专心想事儿,想也没想的问小鱼,却听小鱼说道“我怕你有危险”,心神立时收了回来,连忙拍了拍小鱼的手臂,安抚道,“不用担心我,那闲悦山庄我都进去不止一回了。”
听他这么说,小鱼越发害怕,杨冲再聪明,也是在梧桐镇长大的孩子,不知道京城里高门大户的深浅——当然,小鱼自个儿也只是在书里、电视里看见过,同样不知道真实的大宅门是什么样的——连忙拦着他道:“闲悦山庄只有那‘小爷’一个主子,徐兆亮又故意放松凤凰阁的看守,哪能相提并论?你听我的,不要去,为了这样一个孩子把自己陷入危险,实在不值得……”
杨冲原本还听得认真,忽然听见小鱼说萧语扬是“孩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小年纪倒这般老气横秋——人家是孩子,请问您高寿?”
小鱼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溜了口,只能顺着杨冲的话说笑:“我年纪比她小,心眼儿可比她大,我知道那些都是闲的淡的,根本不值得我浪费心思,我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进学,你呢,表哥,你要做的是好好考试,争取考中个会元什么的……”
“我哪有那样的本事……”杨冲涉猎广泛,杨老爷子的医书,谭爷爷的武功……他都喜欢,所以,学业一事虽然在梧桐镇被夫子重视,到了京城,却是排不上号的,这一点,杨冲心里头明白。
“你有,你有”小鱼鼓励他,“就算这回会试成绩一般,你也得好好用功三年,争取在三年后的殿试中一举夺魁——你想想,到时候你成了状元,想帮我惩治一个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她心里只道,就算杨冲真的中了状元,萧语扬也是侯门嫡女,皇亲国戚,杨冲不一定能耐她何,但鼓励杨冲做到最好总是没错的。
杨冲叹了口气:“你厉害——在梧桐镇被祖母念,到这儿又被你念了。”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满是甜蜜,好像被小鱼这样念很幸福似的。
小鱼不知道杨冲是不是真的想通了,但该说的都说了,再多说就真的成了罗里啰嗦的老太婆,效果反倒不好,便起身领着杨冲在太学府里转了一圈,让杨冲也对这里稍稍熟悉些,便催他回客栈歇着。
杨冲见天色不早了,便坚持着送小鱼到了寝所大门外,才独自离开。
小鱼回到寝室,见白芷兰和程韵两人正在说话,就跟她们招呼了一声,提着水壶要去打水,谁知却被程韵跳起来拦住:“快从实招来,你跟你表哥是不是私定终身了?”
白芷兰也起身过来凑趣:“是呀是呀,快说了吧,哈哈哈……”
小鱼被她们逗得哭笑不得:“二位姐姐,你们是在拿我凑趣呢?你们都知道那是我表哥,跟亲哥哥没什么分别,如何私定终身?”
白芷兰笑着不再说话,程韵却不依不饶:“我们可看见你俩在饭堂吃饭了,那真是含情脉脉……”
程韵初见小鱼时虽然爱笑,却温温柔柔的不说话,熟了才知道原来也是个爱逗笑的,只是跟小鱼从来不曾像跟白芷兰那般无话不谈,倒是吕莹莹,一直冷冷的不言不语,即便后来熟了,也只是偶尔扬着嘴角笑笑,她们三个玩闹时也只是默默的扬着嘴角听着,一言不发。
“哪里含情脉脉了,我表哥原本就是个温和的人,又从小疼我——可不许乱说,将来要是让我表嫂听见了,还不吃味?”
程韵脸上的八卦之色才褪去了些,却仍旧问小鱼:“你表哥进京干什么?专程来看你?”
“他来参加会试……”
“安小鱼”小鱼的话还不曾说完,门外便有别的寝室的同学推门喊她,“金泽在寝所大门外头等着你,让你出去一趟呢。”
“金泽……”程韵刚刚熄灭的八卦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就是从咱们班去药学苑那个?没想到你们还在来往?说真的,金泽只怕是咱们太学府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了……”
男人……
小鱼还是第一次听一个人用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别扭小孩儿金泽,却不便分辨,正要点头胡乱应一声就出去找金泽,就见一向开朗大方的白芷兰忽然红起脸来:“谁说的?那么女气……总有比他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