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地含了一口药,云隐月脑海闪过几种可能,正准备咽下,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声熟悉而又亲切的问候:“凌公子,无情公子醒了吗?”不跳字。
“已经醒了,含烟姑娘真是医术高明。”凌风吟扶着云隐月,对着门外道。
含烟推门而入时,云隐月惊愕之余,药呛在了口中。
“无情,慢慢喝,不急。”凌风吟轻抚云隐月的后背,温柔的令人怀疑。
果然是含烟,也只有她才能熬出这样的药,只是,方才她喊她无情公子而非无情,看来事情非常棘手,这一次,想必含烟真的动怒了,收敛起怒气的含烟更加棘手。
云隐月看着粉衣女子的秋水眸,脸上没有往昔的笑意,淡淡的,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看向她和凌风吟。
云隐月心中一怔,无奈叹息,终究不是一言两语可以撇清的:“凌王,在下想与含烟单独谈谈。”
“好,不过无情先将药喝完了。”言罢,凌风吟又旁若无人地舀了一勺药,递至云隐月唇边,云隐月就着汤匙喝了一口,看了一眼还是满满一碗的汤药,苦不堪言,当真备受煎熬,她索性抬起右手,接过凌风吟手中的药碗,一口饮毕。
凌风吟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云隐月的身后,轻摇折扇离开,离开前,没有忘记带上门扉。只是,离开前那别有探究的眼神,那别有深意的笑容,让云隐月心中疑惑,到底哪里出了错?
云隐月看着含烟,含烟无动于衷,立在原地,低垂着头,一副静候吩咐的模样,全然没有当初相处时的随意。
“含烟……”云隐月试探着唤了一声。
“不知无情公子有何吩咐?”含烟疏远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渐渐响起,云隐月纵然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但是心中还是有几分愧色。
“含烟怎么会在这里?”云隐月看似淡漠的开口,心中却是酝酿着小心,这个关键时刻,千万要口中留意。
“无情公子与凌公子说得精彩,走得轰动,舞影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含烟的话听在耳中,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品味过来,仿佛是她作为无情时说话的口气,又听含烟继续道,“师命不可违,纵然无情公子嫌弃,含烟却也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跟着。”
含烟何曾这般说过,云隐月紧锁眉头,当初的决定莫非真的错了,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决定,而没有征求过含烟的同意。是否是她太过武断,太过倔强,太过自以为是,因而伤人至深。
轻羽国,她一瓶毒药,置凤凝月于两难,差点置云铭瑄于死地,让两人阴阳相隔。对于云倾月,她又擅作主张,明知她依恋云意然,却依旧出言将她另许他人,又让她与双亲隔绝不能相见。云意然,风弄影,凌风吟,含烟,别夜,云逍……她一直以自己的臆断,或阻止,或推卸,或抗拒,她从来没有站在他们的立场想过,他们的心中又是何想法,是她理所当然,又阴差阳错的强人所难。
想至此,月复中一阵绞痛,胸口憋闷,俯在床沿边缘,将方才的汤药,吐得一乾二净。
“无情。”含烟一声急呼,脸色焦虑,奔至床边,立即把脉。
云隐月惨淡一笑,轻摇了摇头,示意无恙,是她自作自受,如今,她只求能撑到凌风吟或者风弄影可以君临天下那一刻。到时与师父相见,也能告诉师父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含烟,我还有多少时日?”看向秋水眸中含着泪花的女子,那双把脉的手犹不自觉地轻颤,云隐月左手按住含烟的手,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包扎着,知道是昨天那一剑刺得,以及烈火灼伤的,不作多想,直视含烟的双眼。
含烟撇开双眼,脸色悲忸,云隐月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淡淡地问道:“两年还有吗?”不跳字。
“无情……”含烟掩袖低泣,心中悲痛,“若是静心调养,三年。”
“三年,够了。”云隐月伸出双手,将含烟揽在自己怀中,轻抚她的后背,柔声安慰,“含烟,我一直视你为手足,只希望你秉承自己的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了我这病,谷爷爷已经耗费太多的心力,你也浪费太多的精力,世上能救我的人早已经死了,我只怕你们的努力白白让我糟蹋了。”
“含烟,我的命是别人的,除了那个人,谁也不能取走,哪怕是我自己。曾经有一个人,让我哪怕苟延残喘,也要撑下去。”扶正含烟的身体,两人额触着额,云隐月坚定地安慰道,“我会撑下去,我不会忘记当初在无声谷之前的承诺,我会亲自将你的手交在别夜的手中。”
含烟已经泣不成声,一张丽颜梨花带雨:“无情,你歇一歇吧,不要再受伤了,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无忧居士若是看到你现在变成这样,他不会安心的。”
不要以命赌天下吗?师父这样告诫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门外听得那声急呼回赶的凌风吟,推门的手硬生生顿在那里,从来没有这般狼狈,为了一个人,忍耐退让至此。如此云淡风轻的说,三年,够了,生无可恋吗,竟然如此藐视自己的生命,无情的命到底是谁的,而让他撑下去的那个人,又是谁,是谁值得无情这般执着。
凌风吟觉得有些烦躁,抬步离去,近日以来,频频出现失常的事,不能再如此了,无情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与云隐月至死不见,那么风凌天呢,梦中惊恐的呼喊又是怎样的一番经历。
云隐月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想带离这个悲伤的话题,求证地问道:“含烟,我这衣服可是你换得?”
“难不成,你要劳烦凌公子大驾。”含烟暧昧的一笑,秋水眸恢复往昔的潋滟,揶揄地道,“不过,想必凌公子求之不得呢。”
云隐月舒了一口,忽然想起方才凌风吟的言行举止,总觉得有些怪异,询问道:“含烟,我昏迷了多久,昏迷中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有两天了。”含烟想了想,不解道,“至于说过什么话,我就不清楚了,我去熬药,都是凌公子在一旁守着。”
总不能直接去问凌风吟,否则不是做贼心虚,不打自招吗,看来此事不能再提及,以后定然要倍加小心才行。
“别夜呢?”
“查探去了。”含烟扶着云隐月重新躺好,忽然语重心长地道,“无情,夜每日心中自责,那天的事……”
“含烟,别夜选择救你,才不负我的期望,否则,我失去的便是你们两人。”若是含烟有事,以别夜的个性,不知会作出怎样的举动,想必会一个人提剑上幽冥阁,纵然“天涯一见悲归路”残废,也不见得幽冥阁就此败落,别夜只身前往,无异于送死。反之,若是她有事,起码含烟和别夜心中愧疚,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含烟默然,问道:“无情,你知道昨晚要杀你的是什么人吗?”不跳字。
云隐月点了点头:“本来还在猜疑,方才经你这么一说,我敢断定,是乐訾熠的人。”
“乐訾熠?我说了什么?”含烟不解地望向云隐月,她至始至终也没有提过歌月国或者乐訾熠啊。
云隐月淡漠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微微一笑:“无情公子与凌公子说得精彩,走得轰动,舞影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含烟脸一红,狡辩道:“方才我……口不择言。”忽然,含烟转而一想,怎么像是她在道歉,继而,秋水眸一瞪,嗔道,“哼还不是你留下一纸书信,走得潇洒,连当面告别都不屑为之。”
“好,算我错了。”云隐月难得心情愉快地道歉,须臾,又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道,“我与凌王一直在考虑悠霜国易安侯,但却独独忘了乐訾熠。凌王走得兴师动众,有这样做的必要。本来以为我也应该没事,但是,我却忘了,乐訾熠要是知道我没死,以为我会怀恨在心,必定会与凌王连手对付歌月国,以后必定是后患无穷。之前,他便对我有所顾虑,有杀我之心,当时,他暗算没有成功,定然会派人将我灭口,这样,他才能高枕无忧。”
或许,也有可能,是乐訾熠发现御宇令有假,然后想到自己被蒙蔽,又听到她未死的消息,必定要对她出手。
“含烟,那三人呢?”
“有谁会不顾生死地去救他们呀。”含烟翻了一个白眼。
她当时还依稀记得,凌风吟没有动手杀他们,而是点了他们的穴道。想来应该是让他们感觉灼伤痛楚,生生烧死在火场里。不知为何,心中还是一片冰冷,不是为那必死无疑的三人,而是,以后若发现她并非如此简单,她身边的人,凌风吟会如何对待?
“你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也懒得理。我再帮你熬碗药,切记不要思虑过多,方才急火攻心,也不知道看你平常挺冷静的,这个时候有什么想不开的?”含烟掖好被子,转身欲出门,看了眼床畔被云隐月吐出的汤药,打扫了一番,复出门。
出门前,含烟近似暧昧地道:“无情,这次你浴火重生,该多谢凌公子英雄救美,又守了你两天天,对你关怀备至。”
是吗?云隐月闭上双眼,面朝里侧,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