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天下 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有时空望孤云高

作者 : 絮语幽兰

殿外匆匆行来一人,是个冷冷酷酷的少年,小曲递上信笺,没有开口,只是恭立一旁。

众人噤若寒蝉,生怕又有什么把柄落在王的手中,雪上加霜,必死无疑。

还是那样隽秀的字,只是字里行间透着别于平常的淡漠。

“闻风破夷,可喜可贺,北夷南蛮,杀戮不得,惟有抚之,此其正当用人之际,望风三思。风之隐痛,吾虽不能感同深受,亦能略略体会。又至拜月佳节,每逢此日,吾以一曲《明月千里寄相思》,与风共忆故人。今日把酒对月,遥望北方,不念故人,惟祝风生辰快乐。”

不念故人,生辰快乐,凌风吟望向辉煌的殿外,仿佛还能看见千里之外的那抹白衣,把酒遥祝。也只有她才能懂他,故人已逝,再多念想,都是枉然,人人闭口不谈,而她却直言不讳。只是,她竟然记得今日还是他的生辰,连他自己都忘却,自己竟然会将这些事述于那个女人。

明月千里寄相思,思的只是故人吗?

凌风吟嘴角略微上扬一个弧度,连带着凤眸都亮如星辰。慵懒地看了眼底下匍匐的众臣,罢了,今日既然是她求情,姑且留着众人一命。

凌风吟收起信笺,交予小曲,端起酒杯,步下台阶,扶起易安侯,心平气和地道:“众臣破夷有功,然北夷并未心悦诚服,北夷不服,必成大患,王叔深通治国之道,这北夷安抚之任,悠霜国百年大计,就交予王叔了。”

有侍从识相地递上一杯酒,凌思安颤颤巍巍地接过,不明其意。

“侄儿在此先祝王叔马到功成。”凌风吟一饮而尽,末了,含笑道,“王叔一心为国,宫中尚有本王与大哥在,王叔不必有后顾之忧。”

他会放过我与喻儿,凌思安难以置信地看着凌风吟,为何刹那间,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北夷安抚之任,虽然任重道远,但比起喻儿的性命,不足道哉,既然他开口,虽然是威胁是让他安分守己,却也是保证喻儿性命无忧。一封信,只一封信便让凌风吟改变初衷,是谁有这样的能力,不是凌风吟旁边的女子,莫非是无情公子,或者说云隐月。

凌思安重新跪下,叩谢王恩,一双老迈的眼中泪光盈盈,当初是为了活命,为了喻儿才不得不要谋害凌风吟,如今,他与喻儿的性命得以保住,他已经别无所求。

“今日团圆佳节,本王特准诸位早些回去与家人团聚,求月庇护,已达心愿。”凌风吟把玩着酒杯,不轻不重地道,言语里透着对众臣的体察。

“臣等叩谢王上。”

众臣心中喟叹,喜出望外,王上今日放他们离开,是否已经说明性命无忧,但他们断然没有再为官的胆量了,众臣皆思忖着该如何辞官归故里。

凌风吟轻挑眉毛,辞旧迎新,当初无情于兰馨宫中的未明之言,想必就是如此吧,如眼前这种状况,干脆而又干净。

凌思安看着凌风吟携带雪纱烟罗裙女子缓步离开,欲言又止。凌风吟背对着凌思安,并没有看见凌思安略带犹豫的神色。

乐子杰踱至凌思安的身边,轻摇羽扇,轻声道:“侯爷,王日理万机,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好歹也该为自己与大公子留条后路,话说多了,不见得是好事。”

凌思安心中一惊,看着乐子杰羽扇纶巾谈笑而去。

听乐子杰言外之意,莫非王并不知晓?可是,看王对待乐子杰的态度,乐子杰对于王的敬畏,并不像是隐瞒的样子。五年的时间隐藏在悠霜国,为王收集一切的资料,什么都直言了,惟有无情公子一事。

乐子杰是敌是友?

他该不该说?又该如何说?

元德二十六年八月十六,皇宫中传出太子驾薨的消息,与此同时,丞相府中亦传出雷将军卒的消息。

一时间,群臣哗然,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昨日的场面,皆是以异样的神色看向云隐月。

两人位高权重,昨日还身体康健,却于次日突然离世,怎能不让人怀疑昨日与他们有过节的贤王。昨夜贤王中途离席,是否就暗示着贤王暗中布置一切,早有预谋。

皇上膝下除了太子皇天祁一人,再无子息,如今唯一的继位人突然驾薨,那么,这皇位最有可能便会落在贤王手中,贤王无论才智谋略都不可挑剔,难道,这真的是贤王的阴谋,或者是贤王的报复?

“皇上,太子去的突然,皇上明察呐”

“皇上圣明,定要为太子查明真相,让太子得以安息。”

……

众人之声此起彼伏,最后,白岩拖着老迈的身体,颤抖地跪在地上,沧桑与沉痛之色溢于言表:“皇上,老臣外孙薨逝,侄儿猝死的突然,老臣至今尚未明白,还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皇宫朝堂上,云隐月依然独坐轮椅,面对众人眼中毫不避讳的质疑,面对众臣暗藏话锋的怀疑,仿佛毫无所觉,云清风淡,不解释,不辩驳,听着众臣喋喋不休地怀疑,听着白岩老泪纵横地哭诉,看着御座上的皇帝满面阴沉,云隐月心中冷笑,全都在演戏,一些猫哭耗子,一些别有用意,一个洞悉一切。

“朕还没死呢,就急着给朕哭丧。”皇攸瑞一脸怒气的道,一句话,就止住了众人的哭泣,众臣立刻跪地,口中连连喊道“皇上息怒”。

“堂堂一朝太子,竟然死在女人怀中,已经是我煜朝奇耻大辱,朕的爱卿想得真是周到,明察?查明真相?安息?朕是否该送几个女人下去,让朕的儿子得以安息?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朕有个好儿子,煜朝有个好太子。”皇攸瑞一拍龙椅把手,质问着底下众人。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众臣匍匐请求之际,云隐月一直看着皇攸瑞,皇攸瑞对上云隐月的视线,嘴角微微牵动,却在转瞬间消失不见,继而又是一副勃然大怒的表情,让人误以为是错觉。

“丞相痛失侄子,难道朕没有痛失爱子。今日朕不妨明言,雷彪如若没死,朕也要治他的罪。”一石激起千层浪,皇攸瑞怒意未消,“凡儿是朕皇兄之子,皇兄遭人诬陷,客死他乡,仲秋之时,凡儿缅怀亲人,难免心情低落,雷彪好歹也该识相,竟然谩骂凡儿,他可有将朕的颜面放在眼里,可有将皇家的颜面放在眼里。”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众臣卑微的跪着,重复着叩首的姿态,云隐月看在眼中,依然默不做言,她从来不知道,皇攸瑞也有这样的气魄,也有王者的风范,若是用在正途,煜朝也无需走到这一步。不得不说,皇攸瑞比师父更适合做帝王。

“罢了,不就死了两个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煜朝多的是人,还怕死不起吗?”。皇攸瑞收住震怒的龙颜,有些懒懒地道。

“皇上膝下只有一位皇子,如今太子晏驾,这……关乎煜朝春秋万代大业。”众人仿佛早已商量好一般,不依不挠,仿似定要皇上给出一个交代。

“简直胡言乱语,朕的好爱卿是盼望着朕早登极乐吗?还有,谁说朕只有一位皇子,凡儿是皇兄之子,亦是我皇氏子孙,太子一事,不劳众卿家费心了。”皇攸瑞一意孤行,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

众臣一怔,看向那抹冷傲孤高的白色身影,莫非,皇上是想将帝位传授于贤王?皇氏血脉惟有这一人,不传给贤王,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了。

皇攸瑞不耐烦地挥了挥袖:“朕有些乏了,退朝吧。”

白岩在垂首的那刻,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神色。他损兵折将,不会就此罢手。

“皇天祁怎么死的。”御花园中,白衣如雪端坐的公子,远离一切的纷扰之后,环顾四周的繁花,纵然已是秋季,皇宫中的御花园,依然繁花似锦,没有丝毫残败的感觉,只是茂盛的背后,依旧可见飘然而落的黄叶,凋零的花瓣,层层掩映在土壤中。

“朕早说过,天祁已经病入膏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昨日于大殿中当众受气,回东宫之后,他大发雷霆,于床帏中弄死了五名女子,结果可想而知。”皇攸瑞说得丝毫没有感情,仿佛谈论陌生人而非他儿子一般。

云隐月转首看向皇攸瑞,连眼皮也未颤动,亦视之如同陌生人,连饭后茶余的话题也谈不上:“如果我所料不差,皇天祁应该不是你的儿子。”

皇攸瑞怔忡一瞬,哈哈一笑,儒雅中带着张狂与傲气,眉宇间有着一笔极淡的自嘲与落寞:“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看出来,朕还是十多年前才发现的。”

云隐月心中了然,原来如此,心中却也没有半丝的漪澜。

“他应该是雷彪的弟弟,所以你才会毫不顾忌他的生死,所以你断然不会将皇位交予他,让煜朝皇位落入他人之手。皇天祁的病入膏肓,或许便是你故意为之,故意纵然的结果,就算皇天祁不是做过而死,他或许也会死在你的手中。”

“不错,白岩当初将白茉送入皇宫之时,白茉就已经身怀一月身孕,否则,哪会这么快便有了太子。除了凝月,朕绝不容许任何女人怀朕的孩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皇家子嗣凋零,原来是皇攸瑞故意之为。

“雷彪呢?”

皇攸瑞看了眼不动声色的俊秀男子,有这样的气度,有这样的稳重,有这样的临危不乱,有这样的淡定从容,有这样的无视一切,无凡的确太合适了,适合这尊贵而又孤独的皇位。

“你怀疑朕?”

“白岩赔了外孙子又折侄子,无非是想要置我于死地。”云隐月轻敲墨玉笛,淡看繁华沧桑。

“既然如此,你何必明知故问?”

“我只想知道雷彪是怎么死的,白岩断然不会随意弃子,每弃一子,都有相应的目的,雷彪之死,多少会有些假象将死因指向我,否则,他们凭怎么如此断定是我,难道就凭昨日不痛不痒的所谓的过节?”云隐月轻蔑一笑,透着无限的讽刺。

皇攸瑞看着云隐月,若有所思,口中却没有停顿,依然回答云隐月的问题:“白绫,据传雷彪是为白绫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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