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攸瑞一怔,半是惊讶半是感怀,他转身面向湖面,明黄色的龙袍染上一层淡薄的犹豫。
“凌风吟弃云倾月而选择轩辕芷,并非只因为一个女子那么简单,云倾月代表着轻羽国,代表着掬月军,两相比较,凌风吟不可能无知到舍重取轻,轩辕芷,是否也同样代表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云隐月笃定自己的想法,只是,残心渊上上下下,根本难以窥得分毫,她又何从着手,那隐匿的力量,无端让她有些心惊与隐隐不安。
“轩辕氏自始帝起,修有一所宝库,宝库在何处,惟有轩辕氏历代皇帝知晓,那所宝库日积月累,已有五百余年,如今究竟有多少的财富,无人得知。”
五百年啊,那是怎样的一种毅力。
“那么轩辕复利用这座宝库所作所为,也无人得知了?”
“正是如此。”
“皇宇捷当初对轩辕氏手下留情,难道没有想到留着轩辕一脉,始终是个祸患,难保有一天,轩辕氏挥师北上,反——煜——复——曜。”如此简单道理,皇宇捷与凤影月应该不会不知道。
“文帝自然深思熟虑过,不过,他终究是优柔寡断,将知遇之恩缅怀于心,对颠覆一事耿耿于怀,郁结于心,因此,为帝不过五载便英年早逝。”谈论起自己的先辈,皇攸瑞没有丝毫的敬意,这一点,与她竟然这般相似。
“皇宇捷心慈手软,却没有想到会有凤影月这样雷厉风行的女子相伴,比起皇宇捷,凤影月更适合帝位。皇宇捷一时心软,可知给自己的后代留着怎样的祸患,一招不慎,或许死无葬身之地。”云隐月嘴角微微上扬,抚了抚鬓边飘荡的发丝,“只是如今,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
“英雄所见略同,凤影月的确是煜朝难得一见的女帝,皇宇捷没有想到的,凤影月想到了,所以,轩辕氏有着什么样的实力,或许皇氏便同样有着什么样的势力,只是朕不得而知罢了。”
连皇攸瑞都不知道?如若凤影月隐藏着什么样的势力,历代皇帝应该都知晓,对了,永封殿中,皇攸瑞似乎说过这皇位本来应该是师父的,所以,师父知晓一切而皇攸瑞不知道。
云隐月在皇攸瑞察觉不到的地方,右手大拇指轻轻擦过食指上的玉戒,师父当初留给她两样东西,一个是御宇令,一个便是玉戒,两者皆是皇宫之物,御宇令象征着无上地位,而玉戒则代表着……
这便是凤影月的长远思虑吗?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女子,竟然可以考虑到这么久远,但是她也不够狠辣,为情却也放弃最好的灭掉轩辕氏的机会,留下这样的烂摊子。
如若连云意然都无能为力,连风弄影都无法守候,如若皇攸瑞的威胁使得倾月不得不做煜朝的女帝,那么,她可以为倾月铲除所有的障碍,让煜朝不在倾月手中颠覆,或者在那之前,她可以结束这一切。
“那么白岩呢?白岩与轩辕氏到底有什么样的渊源?”云隐月问出口时,不自觉带上一丝小心翼翼。
“白氏是轩辕氏派来扰乱煜朝朝纲,陷煜朝于腐朽之中,让轩辕氏有夺回江山的完美借口的一个家族。”
“你什么都知道,却坐以待毙。”云隐月眯起清丽双眸,显得危险而又冷静。
“我什么都知道吗?”。皇攸瑞自嘲一笑,他也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即便都知道,我也无能为力。”
“你并非如传闻中那般荒yin无度,就算如你所说,白岩想要人死,一定会千方百计,无孔不入,加上轩辕氏暗中施力,你无计可施。然而这几日看来,你的心机你的谋略丝毫不输白岩,比之轩辕复更是不相上下,或许更胜一筹也未必不可知。”
云隐月的丽眸中瞬间迸射出冰冷的目光,仿佛一柄利剑,仿佛可以伤人于无形,她冷漠地看着那抹碍眼的明黄,冷冷地接着道:“而你选择任煜朝江山自生自灭,等着倾月坐这亡国之君,而轩辕复步步为营,为的是可以让轩辕芷登上新朝的后位,福泽绵延。我不知该为轩辕芷暗暗叫好,还是该为云倾月默默悲哀,不知该替轩辕复喝彩鼓掌,还是该替你叹息可怜。”
看着皇攸瑞至始至终毫无任何怒意,云淡风轻,云隐月现在有些明白,自己的淡漠到底源自于谁。
“难怪凤凝月选择跟随云——铭——瑄。”云隐月一字一顿的吐出云铭瑄三字,果然见视万物如草芥的九五之尊,眼眸中闪过一抹怒意还带着一丝刺痛。
皇攸瑞苦笑一声:“凡儿果然通透,明白朕的弱点,难怪世人说你神机妙算之时不忘加上无情无义。”
“太子一事,我会慎重考虑,如若没事,我先告辞。”
纤细苍白的手推着轮椅,背对着那抹于风中张扬的明黄色,九龙仿佛真龙现身,栩栩如生。
恨他吗?云隐月摇了摇首,师父恨他,但只恨他的忠奸不分,是非不明,然而皇攸瑞比任何人都通晓局势。至于凤家满门,她更是毫无在意,纵然身体里留着一半的凤氏血脉,或许她如皇攸瑞一般冷心冷情吧。对于皇攸瑞,没有所谓的恨,只是有些惧意,她无惧于任何人,却独独有些惧怕于凌风吟与他,他的身边实在太过危险,除了凤凝月与云倾月,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他手下留情,或许连凤凝月与云倾月也不能幸免。
幸好,幸好可以借此一事,送走云逍与乐倩妍,让他们走得光明正大,既不必担心皇攸瑞出尔反尔,也不必忧虑乐訾熠欲加之罪。
“路随,郁音,林羡与楚遥不在,你们要肩负起守卫的责任,禁卫军已经各安其位,至于八万五千掬月军,五千驻于结城,结城与环城隔着千寻山,惟有一条通道,一有动静,便能尽早探知。五千驻于西城,以防西狄之兵。五千驻于连城,连城与碧城相望不必担忧,但为防止绕道而行,所以不得不驻守。三万镇守辉城,三万坐镇云城,还有一万驻于茂城。”
一身天蓝色长衫的云意然,孑然而立,修长美观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着,一旁英姿飒爽的郁音和一脸憨厚诚实的路随仔细聆听,案后的首座上,一系水蓝色宫装的云倾月亦是神色谨慎,深思熟虑地望着地图。案边身着月白色长衫的舒墨之,若有所思地看向云意然。
“林羡与楚遥已经护送十万兵器安然达到定城,楚遥会滞留定城相助,林羡将会于十月下旬能赶回来,守护轻羽与王域的门户——辉城。所以,这段时间,路修于云城视察,郁音于倾月身边保护。”
“是,世子。”郁音与路修抱拳回应。
“世子,如此布置,是否出了什么变故?”舒墨之从犹疑从回过神,不解地问道。
“是啊,王兄,这样安排,似乎的确有些严阵以待,备战的征兆,如今悠霜国、歌月国、舞影国三国纷争,还有哪国会对轻羽国不利吗?”。云倾月轻拢眉头,前思后想,终究还是问出口,翘首以待云意然的问答。
“总有一种感觉,轻羽国不久之后,将不再平静。”忽然,云意然身形一顿,有种窒息的感觉突然袭来,右臂有一瞬的麻痹与刺痛,这种感觉他刻骨铭心,这二十多年来,他年年都在品尝,近年来越发的频繁。不安的感觉,像玄冰之剑,刺透他的身心。山雨欲来风满楼,诚如倾月所言,悠霜国、歌月国、舞影国三国混战,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波及轻羽,但不知为何还是有种不祥之感,那种潜藏的如猛虎伺机而动的危机感,来源于——皇域。
而且,他日观天象,有白色云气,从东向西而来,这意味着战事将起。
“王兄,你怎么了?”云倾月看着身形微晃的清雅男子,不禁担忧的问道,王兄何时出现过如此憔悴的神色,憔悴之余,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人有些心慌。
“只是有些困了罢了,倾月与墨之、路随、郁音再看看细节,是否有什么出入,我先回去休息一会儿。”云意然清雅一笑,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繁杂的感觉,给予众人安抚之感,却在舒墨之身上略微停留,继而飘然而去。
到了嘴边的一句话“王兄好好休息”,还来不及开口,清雅的男子便如一阵风,来去无痕,她只得无声地咽下。
“世子或许真的有些累了,这张地图或许并不完整,但是这几日以来,绘制这张地图,耗费了世子太多的精力,接连几日的不眠不休,纵然有武功护体,世子毕竟也是凡人之躯。”舒墨之淡雅的解释道,然而心中却暗自忧心,与云意然近十年的相处,他怎么会不明白,天下第一公子,承载了太多的责任,而那突然而来的晕眩,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十年,或许更久了。每次想要追问,都被清雅如水的男子推搪过去,如今,他不得不重新正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