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台阶,众目睽睽之下,饶是乐訾熠再如何霸道狂傲,也不得不下了,况且,马车一直相随,他倒是要看看凌风吟如何金蝉月兑壳。
“凌王相邀,本王自当相陪。”
“如此甚好,暮霭,替我去一趟玉宇琼楼,向歆瑶,灵芸两位姑娘致歉,今日有事,恐要违约,未能一赏曲舞双绝,实在遗憾,下次定当登门拜访赔罪。”一番话下来,字字诚恳,句句在理,一国之王有如此雅涵,实属难得。玉宇琼楼在舞影国地位非凡,曲舞双绝的歆瑶姑娘和灵芸姑娘既能被赞为舞影国一绝,两人的身份地位自然非同凡响,并能得到一定的尊重,能得曲舞双绝相邀,是众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凌王为了顾及两全,竟能轻易推掉,已经超乎常人。
只是,似是有意或许无意,与乐訾熠相邀的同时,却提及与玉宇琼楼歆瑶和灵芸的邀请,难免不会让人胡思乱想,凌王是否有意将两者拿来比较?
天下间,做错事还能依旧故我,除了笑得一脸温和无害的凌风吟,便只有语出惊人的云隐月了。
“歆瑶姐姐,这便是那个传说中宛若谪仙的无情公子吗?。”灵芸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云隐月。
“灵芸,这句话你已经问了十六遍了。”歆瑶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绝世无双,能让公子另眼相看的人,除了无情公子,还能有谁。”
“公子不像是以貌取人之人啊。”灵芸不解地道。
“那么只能说无情公子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歆瑶耐心解释道。
“歆瑶姐姐,这无情公子到底是怎样的惊才绝艳,听人家说,谪仙一笑思倾城,不知道无情公子笑起来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才能让大家想着倾城,不知道比芷小姐又如何,真是可惜,没有见过。”灵芸依旧盯着云隐月,口中满是羡慕,脸上满是遐想。
歆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
灵芸却又兀自喃喃开了:“不知道公子是不是被无情公子的笑容给迷惑了。”
灵芸仍旧细细打量着云隐月,目不转睛,待一番密不透风的观察之后,灵芸再次滔滔不绝地道:“歆瑶姐姐,我看这无情公子清冷孤高,不像咱们的公子温柔。”
“灵芸,不是每个人都同公子一般的。无情公子五官较男子多了分秀气,较女子多了分清冷,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如男子一般霸道桀骜,也不至于如女子一般儿女情长。”一向寡言的歆瑶,此刻一番话下来,不无道理,让灵芸大开眼界,只是,大开眼界之余,却不得不深思,她作为女子,是不是目光短浅,只能安身于一隅。
淡香萦绕的马车内,渐渐安静下来,歆瑶和灵芸望着云隐月,沉醉在思虑中。
将云隐月平放在床上,月兑去沾染尘埃的鞋袜,月兑去凌乱的白衣,看着依旧带着湿意的里衣紧贴着玲珑的曲线,暮霭犹豫徘徊了。
不能让别人服侍,不能亲自动手,那么,只有如此了。
轻轻地将云隐月扶起,盘膝而坐,双掌贴与云隐月冰冷的后背,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
等手下的衣服渐渐有了干燥的触感,暮霭收手,重新扶云隐月躺下。
艰难地动了动沉重的眼皮,云隐月幽幽转醒,等恢复思考的时候,扫视了一眼房间,几番辨认,她来过这里,确定应该是凌王别院。
骤然看见黑衣男子,云隐月微微一滞,然而看见黑衣男子额际细密的汗珠,想起方才的那股暖流,云隐月虽想感谢,却浑身无力,口干舌燥,难以开口。
见云隐月渐渐醒来,暮霭露出了欣喜的笑意,雄毅的面容贴了一分柔和,他倒了一杯已经温好的水,欲递于云隐月,像是忽然发现云隐月此刻难以动弹一般,只能牵强地扶起云隐月,将茶杯递于云隐月唇边。
云隐月就着暮霭端着的茶杯,喝了一小口,复又躺下。
没想到她落崖,凌风吟竟然也有办法将她寻到。而且,似乎快于云醉阁的人,先一步找到她,或许是这场缠绵悱恻的雨阻挡了接应的人吧。
“暮霭将军,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若有什么疑问,等我得到我所想要的答案,你的问题我知无不答。”
暮霭眼神微转,嘴唇动了动,终是无声。
“无命可安然无恙?”既然知道了,便也没有必要隐藏,反正不消片刻,无命的事情总会泄露出去,知道他身份的人,知道无情、无凡、无命、无伤关系的人,总会揣测出来。
“已经被云醉阁的人接走。”暮霭低垂着头,不像是敬畏,也无侵犯之举,倒像是有隐衷,不想让人看出他的欲言又止。
心中落下一块大石,却不得不感叹,终究还是将云醉阁暴露了。只是云隐月不解,不得不要解决自己心中的疑惑。照常理来讲,凌风吟不该知道她的行踪的,这尚且不说,既然比乐訾熠还早一步,比云醉阁的人还快。凌风吟若知疏雨崖,她无话可说,但是疏雨崖底,他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按照当前形势,只能说明凌风吟直接断定疏雨崖底的去路。
“暮霭将军,凌王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这点末将不知,公子还是直接问王吧。”
“凌王何在?”
“乐王沿途搜查,王为了能让公子安然离开,与乐王雨中踏青引开视线去了。”只是云隐月和暮霭尚不知晓,歆瑶和灵芸带着云隐月回来的时候,乐訾熠因为有事已经离去,此刻舞影宫中,一片混乱。
“暮霭将军怎么会在舞影国?”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凌风吟召见过他,以为四将自然在悠霜国,却不曾想四将之首的暮霭会在这里。
“宫中有份密函定要亲自交予王,末将今日才到,途中遇到驾着马车的小曲,询问之下便与小曲一道前往,途中还来不及告知王。”
正因为知道暮霭的为人,云隐月对于暮霭的话没有猜疑,只是,这样直白的话语,却让云隐月心中隐约有些忐忑,但不知是何缘故,或许是只因三个字吧,来不及。
既然见面了,怎么会来不及呢?
撇开纷扰的思绪,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所想知道所忧虑的,云隐月问道:“暮霭将军,凌王可有什么要问的吗?。”
“王不曾有过交代。”暮霭垂首而答。
看着暮霭的样子,又看了眼自己的着装,双眸望向床帐,须臾,云隐月才无可奈何地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当初公子追赶何勇救援含烟姑娘,公子因精疲力竭落马之时。”暮霭静静地坐在一旁,一副没有问不会答,如有问必有答的模样。
“暮霭,你这样做,如若被凌王发现,你难逃隐瞒之罪。”云隐月一片不忍之色。
“无……我……心甘情愿。”
“我最恨背叛之事,一次背叛足以毁灭一切,无迹的那次,带给无声谷的是致命的伤害。”云隐月眼中一片氤氲,她闭上双眼,顿了顿,睁开双眸之时,一切又恢复如常的淡漠,“只是,世间之事,两全齐美何其困难。”
云隐月叹了口气,带着淡淡的无奈,浅浅的悲哀。无伤的所作所为与背叛又有何区别,但是却不得不如此。百般苦衷,千般不得已,万般难言之隐,都只是一个托词罢了。
“无悔。”清浅的两字,从云隐月苍白的唇边溢出。
垂首看地的黑衣男子猛然抬起头,雄毅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激动的喜色:“大……师兄。”
“师父赞你一个忠字,叫你无悔,一方面是看你性格耿直而又内敛沉稳,一方面便是希望你凭心而定,忠心不二地追随自己认可的人,一生无怨无悔于自己的抉择;师父赞无伤一个义字,便是希望他义薄云天,快意恩仇,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伤情于任何事;师父最疼爱的便是无心了,古灵精怪,心思单纯,童心未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及任何事。”
回忆,多么遥远的事情,那时的无声谷,岂是如今这般静得如同死亡缠绕,毫无生机。
“师父被杀的消息一传开,我便知道你们三人定然不会善罢罢休,特别是无伤,违背曾经的意愿,甘愿进入幽冥阁,做那黑暗中的杀手。”
“大师兄不应该将无伤和无心的事告诉无悔。”
“我与你们三个自小一块长大,虽然你们三人未曾谋面,但是我却知道你们各自的为人,我相信你们。”单薄的声音,不是抑扬顿挫,不是掷地有声,却让暮霭一个颤动,难以再开口。
“无悔,师父临终前,嘱托我不要让你们三个有任何伤害,虽然你们三人已经离了无声谷,但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师父的遗愿,妄自珍重。”
暮霭站在床边,仿佛起誓一般,眸中的坚定,那样的熟悉,亦如当初在无伤的眼中所见,只听得暮霭铿锵有力地道:“无悔永生不忘师父的大恩大德,无悔至死也不会忘记无声谷。”
“无悔,跟随凌王,你可曾后悔。”
“不悔。”
“那好。”云隐月抬起右手,右手食指有一枚玉戒,“无悔,这枚玉戒是师父所有,当初你也是凭着这枚玉戒认出我,我要你当着师父的玉戒发誓,此生定当追随凌王,忠于凌王,哪怕是我,你也不能有丝毫的动摇,否则,逐出无声谷师门,就当无悔不曾存在过。”
字字句句,字字惊心,句句动魄,而他,身为叱咤风云的踏雪军四将之首,却依旧无力招架。
揽衣欲跪,云隐月阻止道:“无声谷中人,没有跪地起誓的习惯,然师父已经归天,我要你望天发誓。”
仰天而站的男子,早已独当一面,师父在天之灵,必能欣慰。
在遇到无伤之前,无伤便已经成为那‘人命由他非由天’的无命,她多次遭幽冥阁追杀却能安然无恙,多半则是无伤暗中相助。如今无伤能月兑离幽冥阁,她也算放心了。
如今,便只有无心了,只要确定无心安然无恙,才能真正地放下这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