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是第一跑出去的,他别的本事不大,逃命却是一等一的好手。店掌柜和几个小二,也忙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哭,他们小本生意,也老大不易。谁又想到几个杀千刀的客人,吃个饭居然把房子给吃燃了,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火势太大,霄终于和桂花花分开了,这也算唯一值得庆幸的了。桂花花瘫软地趴在地上,如同被抽干空气的气球,浑身的精气也似乎没剩多少。
梅饭迅速背上他跑了出来,浓烟太重,奔跑时不甚吸了一点,呛得她咳嗽不止。
他们刚出了酒楼,后面轰隆一声响后,整个酒楼坍塌了。并且瞬间被火舌吞没,只一晃眼的功夫就只剩焦炭一片了。
元宵节点灯是古来习俗,只是这灯未免放得太壮观了点吧。
看店掌柜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样子,梅饭不由微微一叹,一霎间变成家徒四壁,分文皆无,真让人忍不住道一声,“世事无常。”
此时,趴在背上的桂花花,发出轻微地申吟,梅饭关心地问一声,“你觉得怎么样?”
“还好。”桂花花苦笑了一下。
刚才那一瞬,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若不是梅饭的火炉砸过来,恐怕他已经被压力压碎五脏,到时七窍流血,死相可是很难看的。
是他太低估那个人的本事,心存试探,才导致这玩火自残的下场。没死在里面,倒真要谢谢梅饭的机智了。只是,这救人的方法不这么激烈就更好了。
“你现在能走吗?若能走,就赶紧下来,我还有事跟你说。”
看她说得郑重无比,桂花花不由暗暗摇头,真是个急性的丫头,他刚受了那么多罪,让他好好歇歇就不行吗?
急性的丫头动作也很灵敏,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已被摔在地上,先着地,那力道很有让臀部整合成四瓣的趋势。
“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桂花花哀叹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张俊脸咒成了包子。怪力女再加上粗暴的个性还真让人吃不消呢。
梅饭脸上挂着一抹浅笑,“这个酒楼是因为你毁的,所以……。”
她说着,顿了一下,然后毫不客气地抓起他扔在泪痕满面地店掌柜面前,“所以,你负责赔偿吧。”
店掌柜一见桂花花,犹如落水之人抓住救命绳,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哭喊着让他赔酒楼。
桂花花无奈地看一眼梅饭,难为丫头这个时候,把责任分得这么清楚。只是,她抛的火炉,烧房也有她一份,却只让他一个人掏腰包,这向谁说理去啊。
既然没有地方说理,就只能认了。桂花花叹息着从身上模了一把银票,看也没看全丢给掌柜的。
那掌柜拿起来一看,顿时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一万两,就算把酒楼卖了,再搭老婆孩子和自己这把骨头,也值不了这老多银子啊。只是这一哭一笑之下,尽显人生百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疯了呢。
、
烟火过后,万事皆休。
李华如一条死狗般趴在地上,头发全都烧光了,剩个光秃秃地后脑勺在那儿,黑天里倒省了烛火钱,他是被炭火直接打中的,身上也多处灼伤,烧势也比别人重了些。
相比而言,梅饭是最正常的,衣服、头发都保留完整,只是为了救桂花花,一张小脸被熏成了花猫。不过现在也顾不得姿容整不整了,她在忙,忙着找霄。
自从跑出来之后,再没看见他的身影。是跑走了,还是被火掩盖,根本无从得知。虽然她也知道,以他的本事绝不会埋在火下,可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是她造成的灾难,若不亲眼见到他没事,总不安心。
火光冲天,蝉联着后面的房舍也烧掉不少,附近居民前来救火的人很多,街上的人也越聚越多。要从这许多人中找寻一个,又谈何容易。
正犹疑时,人群里传来桂花花的呼声,“梅饭,梅饭。”
梅饭知道他担心自己,忙回应着挤出人群。
桂花花扶着李华,两人立在街角的一家幌子下等她。桂花花衣衫破烂,犹如刚从煤灰里扒出来的,至于李华,耷拉着头,大约是昏厥了。
因为他们只打算随意逛逛,谁也没带下人,也没有马车跟随。无奈之下,三人只能相互扶持着往回走。
此刻已近三更,越往前走,街上人越少,或者灯会结束都回家了,也或者都跑到酒楼那边看热闹去了。
碰碰李华的头,耷拉着毫无声息,暂时没有醒转的可能了。
梅饭心中稍定,转身问桂花花,“老实说吧,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跟人较劲?”
桂花花咳嗽了一声,笑道:“我才要问你是怎么回事,你跟那男人是什么关系,怎么倒坐着和他一起喝酒了?”
他大约是肺部进了烟气,每说一句话都要咳一声,到后来竟剧烈咳了起来。
梅饭轻轻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帮他顺气。
她被人问到节骨眼上,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无奈之下只好叹道:“说起这事就话长了,改天有空再跟你详细说,不过你认识霄吗?。”
他叫霄?桂花花眼中寒光乍现,但只是一闪而过,随后露出一抹惑人灿笑。
“我不认识他。”他轻启薄唇,吐出几个清晰地字。
“不认识你就巴巴地贴上去?”
“不认识还跟人家那么亲近?”
……
梅饭心中着恼,如倒豆子般噼啪一通埋怨。他说得倒轻松,其中有多险恶他知道吗?若不是救的及时,这会儿他早归西了。
“真的不认识嘛,最起码我不知道他叫霄。”桂花花扁着嘴,颇似委屈。
见她表情依然愤愤,他唇角上扬,吐出一串似是而非的话,“我是看你跟他太亲近了,看不过眼,才故意隔开你们的嘛。”
她和霄哪有很亲近?梅饭脸色微绿,她知道他没说实话,可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轻哼一声以示不满。
桂花花明知危险却要接近霄,若说不是别有所图,打死都不会信的。只是他的心思就像黄河水一样,混沌不堪,深不可测,你永远不知道他想什么,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要做什么。
对桃颜她或许还能猜出几分心意,但对于他,桂花一大朵,永远是只闻花香,不见花形。想到此,她不由又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