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回到家里,张焦氏正在吃葱油挂面,里面还有吃剩的半个荷包蛋,他心情顿时轻松不少:“母亲,你身体好些了?”
张焦氏不答,她都快饿死了,听到峰青说他哥去了荒宅,张焦氏高兴地一骨碌爬起来,自己这个老大,一直能和茵茵说上话,他去求茵茵,很少被驳回的。
堵在张焦氏胸口的那股气儿,消散了不少,两天没吃,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这一动,顿觉头昏眼花,她咚一下,又躺回去,把峰青吓了一跳:“娘!”
“我饿了,让秦妈给我下点细挂面。哦,多放点葱花,再卧个荷包蛋。”她说的有点快,忍不住喘了一下。
峰青跑出去了,秦妈这两天,都不敢月兑了衣服睡觉,唯恐张焦氏什么时候要吃饭,她动作慢了挨骂,听见峰青喊话,赶紧爬起来,去了灶间。
“镯子拿回来了?”张焦氏虽说很喜欢那镯子,但还不至于到了不想吃饭的地步,她心疼茵茵把那么多东西都拿走了。她知道,那么些东西,真正值钱的,就那一对插屏和这对镯子,尤其是镯子,能抵上一半儿的嫁妆。儿子回来,意味着镯子拿回来了,张焦氏觉得损失小了好些,忍不住一脸笑意。
“没有。”张海青低声答道。
“啥?你去了没有?”
“去了。”
“她不给?”
“嗯!”
“你有没有好好求她?”
“有!”
“这挨千刀的死丫头,吃了秤砣了。她不是一直对你很好吗?。”张焦氏三下两下吃完饭,摆手让秦妈收拾桌子。
“嫂子不会给你的,她说以前是让着你。在京里,伯母和三婶成天欺负咱们,她要和你闹,会让那俩更过分的。”海青低声说道,他真希望娘能理解和体会嫂子的心意,伯伯和叔叔把他们送到乡下,以嫂子的能耐,他们一定能过得很好。
“她让着我?谁让她让了?在京里惹不起那两个,跑我这里逞威风,哼!”
“娘,你也不想想,嫂子当时才多大?大哥又不在家。嫂子其实很能耐的,你给人分了荒田,人家不也过地红红火火?”
“哼,还不是有去年收的那点粮食垫底?”
“娘,你不要这么强词夺理好不好?你肯定都听说了,嫂子把去年的粮都卖了,她还嫌那麦子太瘪,面黑的很,她打算买新粮呢。”
“我看她能折腾到几时。”张焦氏实在不想承认,被自己赶走的媳妇儿有能耐,她这时也有点心虚,村里人的传言她也听说了,茵茵光买肖里正的小竹篮子就花了好几两银子,鸭蛋说,她还赎回了那个首饰盒子,这么花钱,肯定是有进项才对。
“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呀,承认嫂子有能耐,就这么难吗?。”海青有点着急,说话声音大起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兔崽子,你是向着谁说话的?我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我,呜呜”张焦氏每次说不过儿子,就来这么一招。
海青马上心软了,他低声下气好言好语地安慰他的娘:“娘,我不是心疼你一个人掌个家不容易嘛,当时这家,不如让嫂子当了去,你每天打打牌,出去逛逛,回来,让她孝顺孝顺你,多好。”
“她能孝顺我?别做梦了。你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明知道我最喜欢那镯子,她还偏偏要了去。”
“娘,你再喜欢,那也是她娘的遗物,你也不替她想想。”
“臭小子,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今天老替她说好话?”
“娘!”海青都委屈地不行了,他也理解嫂子为何死活不肯把镯子让给娘了,他的娘,不可理喻呀。
“娘,肖里正最爱说,要想公道,打个颠倒。若那镯子是我姥姥的,你肯白白给人吗?你不肯给嫂子丁点儿的好处,凭啥要人给你东西呀。”
“滚!你给我滚!你是我儿子吗?你干脆滚去,给刘氏当儿子好了!”张焦氏气急了,她养这么大的儿子,竟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坏话,真让她受不了。
张海青眼眶里已经溢满泪水,他恼怒地跺跺脚,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焦氏更气了,她冲着儿子的背影,恶狠狠地骂道:“喂不熟的小兔崽子,你吃谁喝谁的,啊?老娘养着你读书识字,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孝顺老娘不说,还对那个狐狸精猛献殷勤……”
张焦氏吃饱喝足,有了劲儿,足足把儿子骂了半个多时辰,寂静的夜晚,她的声音传得很远,半个南落村的人,都听见了。张海青第二天上学,南落和他一起去书房的孩子,一路上都不停地偷眼看他,把他臊得够呛。但他已经无瑕理会这些了,嫂子关于人活着要有实力的话,已经埋进他心里,生根发芽了,他决心发奋读书。
张海青和母亲好几天谁也不理会谁,他一回家,吃了饭就进了自己房间去读书,刚开始两天,还偶尔看看母亲的脸色,对自己这么和母亲别扭有点过意不去,时间长了,他的心慢慢也淡了,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到来年秋天的科考上,他要是能中了秀才就好了,先生夸赞有希望的两个人中,没有他,他以前并不以为然,现在,每次听到,心里都像虫子噬咬一样痛苦难当,他希望通过努力,也成为先生嘴上挂着的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