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终于回到镇上,见到陈家大宅时,心里忽然觉得莫名的温馨。鲁妈回荒宅之后,就她和桂枝住正房了,陈长富和鸭蛋住在西厢房。按说陈长富不可以住进内宅,可这宽敞的大院子,只住两个小丫头,她俩有点害怕呀,小黑现在已经是一条彪悍的大狗了,天天晚上跟着她俩。但茵茵依然觉得还是有人陪着来的安稳。
她现在心里挺烦的,直觉,这个张仲青不会善罢干休,一定会来纠缠的,她不想让自己陷入莫名的烦恼和恐惧里,就进了书房,尽管书架上,只有几本四书五经、一本《神仙志》的话本和那本没头没尾的县志。她还是拿起县志看起来,桂枝轻轻把一杯茶放到茵茵手边,悄无声息地退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桂枝进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有事儿?”茵茵刚好看完一个关于公婆休了媳妇的案例,抬起头看着桂枝。
“那个人,就是张二少爷,在大门外求见。”
“给他说,我不见”
“他威胁陈三叔,说没有人能够拦得住他的”
茵茵不禁抚额,这个小霸王,没有直接闯进来已经是客气的了。
“请他进来,在过厅等候,让陈三婶子伺候着。”
茵茵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张仲青,干脆把刚才那个案例又看了一遍。她对这种没有标点说话又晦涩难懂的文言文理解能力甚差,经常一个故事要看好几遍才能彻底弄明白。
忽然,过厅那么传来激烈的争吵,陈三卫老婆又高又快的嗓音夹杂着一声男人森冷地暴喝:“住嘴”
茵茵急忙围好面纱,带着桂枝走向过厅。
陈长命照着茵茵的描述,给过厅里做了一套木沙发,还配上相应的博古架、花架,过厅才不像刚开始那样,一张八仙桌一对官帽椅那么空荡。
张仲青坐在一拖二式沙发的中间那个上,陈三婶站在茶几对面不远出,两人都脸红脖子粗的喘着粗气。
“小姐来了”桂枝先进去,她打了声招呼。
张仲青脸色黑沉沉的,他十分不悦地冷哼了一声:“你是已婚妇人,怎能再称小姐?”
“我已经被休了,不叫小姐,叫什么?”
张仲青一愣:“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伶牙俐齿?”
“你知道我什么?”茵茵挑衅地反问他。
张仲青语塞,他咽了一口唾沫,干巴巴地说道:“我不在,姨娘欺负你了?”
茵茵忽然一阵心酸,在张家那几年,她是怎样熬过来的呀,不过,她这时却不想在他面前说这些,她不需要他的怜惜。
“那又怎样?难不成你是来给我道歉的?”语气颇为不屑。
张仲青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茵茵端起桂枝送上的茶来,小小抿了一口,她让茶水在舌尖滚了几下才咽下去。张仲青看她半眯着眼,似乎很享受她手上的茶水,心里一阵苦涩。
“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这就是我家。”
张仲青从来没有这么窝火过,他大眼一瞪,看到茵茵冷冷的目光,一下子就泄了气。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这不回来了嘛,好好的跟我回去吧,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张仲青语气硬梆梆的,在他感觉,他已经是很温柔了,他长这么大,还没在谁跟前这样低头服软过。
“你别说笑了,我孤身一人在这世上飘荡,哪怕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万劫不复,我哪有资本耍什么小孩子脾气。”茵茵一点也不领情,“我一个被休了的妇人,跟你回去?我算什么?”
“我替姨娘收回那张休书还不成吗?。”
“不成”
“你到底想怎么样?”张仲青终于火了。
“我不想怎么样,我就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我不想这么被打扰。”
“刘氏太过分了”张仲青声色俱厉,“要不是——”张仲青说不下去了,他不能说出“我实在喜欢你那黑蒙蒙的眼睛。”
“我怎么过分了?你张家敲锣打鼓把我迎进家门,我却三年都没见过郎君一面,紧接着就让人给送到这偏僻的地方,没多久你姨娘还找莫名其妙的理由把我休了,我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不愁吃穿,你又叫我回去,想要就要,不想就撇一边儿,你们把我当什么?”
张仲青脸憋得通红,好一会儿没说话。
“送客”茵茵不耐烦地站起来,向外走去。她虽然知道张仲青脾气火爆,但今天他吞吞吐吐的,肯定是对她有所求,她觉得自己底气大增,这才敢冷冷地晾他。
“刘氏,你敢”张仲青无奈地看着茵茵一步步走了出去,他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气,什么时候他张仲青这么背了?以前在张家,谁敢在他跟前说一个不字?整个张家大院,除了爷爷,哪个不被他指挥得要东不敢西的?
茵茵就要跨出门的时候,听见身后一声爆响,张仲青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茶几中间的那块木板破碎了,木屑扎破的张仲青的手,血淋淋的让人心里发瘆。
茵茵只是回望了一眼,脚步不停地走出去了,桂枝犹豫了一下,追上茵茵的脚步,也跟着离去,还是陈三婶,结结巴巴地说到:“你稍等一下,我给你包上。”她飞快地跑出去,从门房那里拿来药箱子,茵茵教过她怎样处理一些外伤的。
“不用你管”张仲青气得七窍生烟,他气自己这么不争气,对着那对黑眼睛就是下不去手,不管他心里有多大的火气,有多大的愤怒,在那黑黑的眼神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一点能耐也使不出来。他觉得,这现在的自己,那里还是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张仲青啊。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路上,他下了很大的决心,自己这次就是抢,也要把这个媳妇弄回去,可是现在,他连挨一下那个女人都难得很,他不敢。
“张家少爷,还是让我给你包一下吧,你看这血还流个不停呢。”陈三婶小心地掰开张仲青的手指,用小镊子小心地把木屑清除干净,这才撒上药箱里的药粉,用干净棉布把手包好。
张仲青心里有种奇怪得感觉,和他在一起的两个好朋友,都是成了家的中年人,那两人都给他诉说过“女人心海底针”,眼前这位中年的大婶,刚才还因为他说茵茵的坏话和他大吵,先在却这么温柔地给他包扎伤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又常年在军旅中,只有爷爷把他带大,但爷爷每天除了沉着脸督促他拼命练武,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家里大大小小的女人,见他都是一副老鼠见了猫,只会打哆嗦的模样,让他对女人有种特别的厌恶感,他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一个脾气火爆的大婶,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伤口,唯恐弄疼了他,他的记忆里,这还是第一次有女性这么温柔地对待他。
如果是——,他想不下去,如果是茵茵,那个有着白瓷一样的肤色,一双黑蒙蒙大眼睛的女人对自己这么的温情,那他张仲青,该是多么地幸福。
他坐在破烂的茶几边上,心里有点后悔,自己打烂了她的家具,她会不会很生气呢?
“二少爷二少爷”一个老人激动地声音传进来,陈三婶听出是海叔的声音,茵茵对海叔是很尊重的,但男人进内宅,是要通报的,她不知道这时候是不是给茵茵说,让海叔进来,她还在心里盘算,张仲青却站起来,走出去了。
“二少爷真的是你吗?。”海叔站在垂花门口,看到张仲青,激动地老泪纵横,他颤巍巍地跪下去:“奴才海随明叩见二少爷”
张仲青一时有点恍惚:“海随明?你——就是我母亲陪房过来的海随明?”
“是正是老奴。老奴没想到还能看到二少爷啊。”海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张仲青快步走到海叔跟前:“快起来,老海你什么时候来这里了?”
“五年了,那年跟你大伯去西北,路过这里,他把我留下了。”
“你是我母亲的陪房,他怎能随意差遣?”海叔擦着眼泪没吭声,他的小少爷怎么能知道这些呢?他的母亲是独女,当时是带着全部家当嫁过来的,女主人过世后,他们这些陪房无处可去,在张家看尽白眼,受尽委屈,张家老大和老三,一点一点地将女主人的家产蚕食殆尽,还把他们这些陪房发卖的发卖,送人的送人,他老海,也被发配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了。
“好了,不哭了,老海,今后,你就跟着我啦,没人敢欺负你的,别难过了。”张仲青掏出手帕,笨拙地帮海随明擦拭泪水。
“我来我来少爷,我好着呢,二少女乃女乃对我挺好的,我这是见你高兴地。”海随明又仰脸看看张仲青,“少爷,你长大了,好像你父亲啊当年你父亲是你外公帐下亲兵,你外公最喜欢他了。”
张仲青没说话,他没见过外公。
“少爷,你见过少女乃女乃了没有?少女乃女乃好本事的,硬是靠着荒宅和荒地,创下这大片的家业。你回来了,有人给少女乃女乃撑腰,这日子就更红火了。”外宅的院子里站了还几个人,他们从没见过这么能说话的海叔。
“他不认我”张仲青忽然非常心酸,有种说不出的委屈萦绕在胸口,她对老海都很好,唯独对我张仲青横眉冷对,这说明了什么?中午时,张家门口围观的妇女说到一句话忽然蹦进脑海:“这是有二心了。”她有二心了?张仲青忽然不敢往下想,他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
“什么?少爷,你说什么?不可能的,二少女乃女乃人很好的,这几年也行正立端,我天天见的,她好多年没见你,一定是害羞的,肯定是这样的。走,我带你进去见她。”
海随明走了两步,停下来,对陈三婶说道:“陈三弟妹你进去给二少女乃女乃说一声,就说她的夫君回来了,让她出来迎接。”
陈三婶一脸难堪,她不知道怎么办。
张仲青心里忽然空落落地,非常难受:“她不认我,老海,我们走吧。”他抬脚向大门外走去,被海随明紧紧拉住了。
“少爷,少爷,不要说气话,二少女乃女乃肯定有点生你气,年轻人人嘛,难免耍点小脾气,我带你进去,给她说几句好话就行了,走吧,咱们进去。”他扭头对着陈三婶,“你还不赶紧给我通报去”
陈三婶脚下一颤,赶紧扭身进去了,海随明已经急不可待了,他拉着张仲青,进了垂花门,不过,他没过二门,他还是怕女眷住所,自己进去有所不便。
“二少女乃女乃,二少爷回来了。”海随明对自己忽然这么聪明小小得意了一下,他略等了一会儿,就想拉着张仲青进去了,陈三婶出来了。
“东家说没什么可说的,她已经被张家休了。”
“什么话,那是张焦氏胡搅蛮缠,她说话怎能做的数你去给二少女乃女乃说,说二少爷一定会为她出这口气的。”
“东家说她很烦,让你不要打搅她。”陈三婶话音未落,海叔眼睛就瞪起来,他用胳膊把陈三婶推到一边,拉着张仲青就走向茵茵住的正房。
“二少女乃女乃,你怎么能这样,张焦氏蛮不讲理,她做的事情,做不得数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往茵茵的正屋方向走,他的脚刚踩上屋前的台阶,小黑悄无声息地从屋里出来,站在他的面前。
“二少女乃女乃二少女乃女乃你不能这样的。”海叔和小黑面对面站着,他知道小黑下口咬人,就没敢再往前迈步。
“海叔,我怎就不能这样?如果张二少不回来,张焦氏说话作不作得数?就算他回来,我若还是当年一瘸一拐的样子,他估计很感谢他这个后娘吧?。”茵茵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
海叔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到:“少爷他当年还小,不懂事,过去的事儿,你就原谅了他吧。”
“海叔,他比我大四岁呢。这些年我在张家是怎么过的,你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出一些来,我不会原谅他的,你带他离开吧。”
“刘氏,我这么求你,你都不肯回心转意,你好狠。”张仲青有点受不了海叔这么低声下气,他忽然发怒道。
“我狠?咱俩到底谁狠,你应该比我清楚。你的伯母和婶婶是怎样的人你知道吧?我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腿上有伤没有复原,身边只有一个大我一岁的小丫鬟,在你们饿狼遍布的张家大院里,是怎样熬过三年漫长时日的?我和小红,第一个夏天几乎是靠吃幼蝉活命的,我们冬天,还曾吃过猫食——”茵茵哽咽地说不下去了,旁边的鸭蛋,已经是失声痛哭。
“你伯伯听说你在战场上死了,想饿死我和小姐,霸占你的财产,曾经一个月不给我们饭吃,我和小姐吃院儿里的柳树叶儿、榆树叶儿,呜呜——”鸭蛋哭倒在地,桂枝赶紧把她搀扶起来,让她进屋去了。
张仲青没想到他的家人这么狠毒,脸色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怜惜,一时愣怔着不说话。就听茵茵止住哭泣,继续往下说到:
“我现在和你张仲青没有任何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走吧”
张仲青脸色非常难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海叔赶紧说到:“二少女乃女乃,你就别生气了,少爷这回来了,好好对你还不行吗?。”
“海叔,你别劝我,我不是生他的气,而是不喜欢这种做事鲁莽的人,觉得和这种人过一辈子太累了,你还是带他走吧。”
“少爷以前小,不懂事,现在这么求你,你也不肯回心转意吗?二少女乃女乃,他当时只是没想那么多,这不已经认错了,你不要太固执”海叔似乎忍不住了,说话声音高起来。
“他岂止是考虑不周,他根本就是自私,只顾自己的感受,一点也不为身边的人考虑,若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被拖累死都有可能,我可不想再吃一次那样的苦,更不想不明不白的送死。”
“我哪里自私了?累你受苦,是我的不对,但你家人欺骗了我爷爷,你也要为此承担一半的责任,不要把事情都往我身上推。”张仲青不服气地为自己辩解。
“似乎我家人骗人,我受罪是罪有应得了?你想没想过你的罪责?还有,你有没想过其他人?当时张家院儿里,难道只有我一个需要你的庇佑吗?。”茵茵见张仲青一脸茫然,心里不由一阵恼怒,这家伙就是个缺心眼的。
“好吧,你既然不明白,就听我来说。你不想娶我,就应该在大婚前一天出走,也让我安安宁宁住在娘家,你既然把我迎进了你们张家,就把我安排好了再走才是。你不声不响在大婚那天离家出走,你让我当时还是一个腿部有伤的小女孩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怎么生活?这第一,你错误的决定拖累了我。”
“你母亲带着全部索家的家人嫁进的张家,她和你父亲去世了,照顾索家人的重担,就落在你的身上,你对他们没有任何交代,就那么忽然失踪,让大大小小的索家人在张家看尽人的脸色,受尽欺辱,你那通房丫头小芸儿,在你走后三个月上吊死了,是让你大伯母逼死的,你可知道?”
“我一定不会饶过那个贱女人。”张仲青怒发冲冠,他知道伯母和婶婶不好,但她们为了点儿钱财,竟然罔顾人的性命,狠毒如斯,还是让他很意外。
“就算你的伯母死了,小芸儿能活过来吗?这第二,你对不起所有的索家人。”茵茵伸着手指数着他的不是,张仲青脸色忽青忽红,变幻不定。
“我前面说的,这些都是小事儿。你爷爷,为了你的前程耗尽精力,他威胁我家,把我嫁给你,是想为你谋取靠山,为你将来的前途借势,你却不顾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竟然在大婚当日出逃,你不仅仅是冷落了我,还让他失望至极,得知你出走的消息,他一气之下一病不起,我在京城的三年,他一直糊里糊涂,不能料理家事,任由你伯伯和叔叔胡作非为,你这一生,所负最多的人,是你爷爷”茵茵不看张仲青的脸色了,她准备回房间,临走,她最后说到,“每个人,都必须承担他选择的后果。对于你,我不想再多说,也不想再见你,你走吧”
“我不”张仲青心里非常痛苦,爷爷那个样子他见了,很是难受了一阵儿,但他没想到这些都是他的错,茵茵这么一说,让他一时很没脸,又听到茵茵说不想再见他,他强忍难受一下就爆发了,残存的丁点理智荡然无存,他一个箭步朝茵茵扑去。
茵茵刚退后一步,就看到小黑“呼——”一下扑上去,张仲青一退,小黑紧接着又是一扑,张仲青一伸手竟然抓住了小黑的两只前爪,双手一抡,就把小黑抛出去,小黑落地时痛苦地尖叫了几声,反身又冲了过来,张仲青手里,出现了一把铮亮的短匕。
“小黑,停下小黑,过来”茵茵焦急地大叫,她看出来,张仲青的身手非常迅捷,小黑惹恼他了,他真的会要了小黑的命的。
小黑无奈地停下脚步,但它呜呜的低吠,想扑过去挡在茵茵面前,被张仲青一脚踢飞出去。
茵茵急了,她一把拔出头上的簪子,指在自己脖子上,张仲青已经冲到台阶上,再有一步就进屋了,若不是茵茵刚才后退几步,都让他抓住了,他见茵茵扬着手里的簪子往脖子上戳,焦急地叫道:“别”
见张仲青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茵茵心里才稍稍放宽了一些,她还不想这么死,但她宁可死,也不想这么被张仲青掳去,被他野蛮逼迫,成了他的女人。
张仲青喘着粗气,瞪视着茵茵,茵茵眼里决绝的眼神让他伤心:“你就是死,也不想跟我吗?。”说到后面,他竟然有点哽咽,他赶紧闭嘴,调息气息,他可是宁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怎能这么没出息呢?
“我跟你,和去死,有区别吗?你这么鲁莽,我哪天被你害死也不知道,还不如就这么去了,跟我的人,还能有个好下场。”
张仲青忽然非常沮丧,元帅好几次敲着他的头,说:“总有一天被你害死。”他没想到,他回来还会听到这话,“我就这么祸害人吗?。”他喃喃地自语,把手里的短匕插进腰间,有点恍惚地转身朝外走去,海叔叫了他好几声,他都跟没听见一样。
海叔气愤地威胁茵茵道:“你是少爷娶进门的,少爷若是不想放手,你就别想跑的掉”他跺了一下脚,转身追着张仲青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