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清山回来,忙着洗漱更衣,姚采澜便一直跟在他后边,跟汇报公务似的,把对小惠的安排照顾跟他念叨了一遍。江清山见姚采澜找了那么个活泼的小丫头,是实实在在的为小惠着想,心里很是感动,却半天只说出一句来,“你看着安排就好,不必跟我说。”
姚采澜想了想,又道,“小惠已经六岁了,也该学着识字读书了。这样,你不妨去问问江右,看他能不能再帮忙多教一个学生。”
姚采澜这个打算只觉得是理所应当,不想江清山却有不同意见,皱了眉道,“一个女孩子,学什么读书识字啊,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让她学学女红便是了,又不用她去考状元”
姚采澜倒是实打实的吃了一惊,没想到江清山这个脑瓜里居然装着这种东西,便讽刺道,“你想把女儿教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无知之人么?”
江清山懒得跟她斗嘴,那话就是那么一说,具体怎么做还要姚采澜拿主意,他根本不想多费脑筋,便无可无不可的挥挥手,“行了行了,你看着办就是,跟我说做什么?”背过身低着头去解衣裳。
把个姚采澜给气的不得了,这人,我这是为谁啊
夜里姚采澜便赌气似的翻了个身对着墙壁,江清山模索了几下,见姚采澜不理人,他自己营里头也是一堆的烦心事,两人便又一次背对背的各自睡了。
第二天早饭后,江姑姑过来,郑重的谢过姚采澜给江右寻的那些书和药材,感激的道,“夫君他十分喜欢那些书,这两晚天天读到半夜还舍不得睡呢”
“江姐姐和我还客气什么?”姚采澜笑着推了江姑姑的胳膊一把,她格外喜欢江姑姑这样实在又诚实的人,说说话心里也舒坦。“若是像你这样论起来,我还得谢你教石头学武,谢江右教石头识字,谢你每天来来回回的巡视、看顾内院……”姚采澜扳着手指头一板一眼的数着。
江姑姑忍不住也笑着推了她一把,两个人便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江右和江姑姑知道江清山隔上半年几个月的,有机会便往西北萧如江那里捎衣裳和银两。西北那地方绝对是个吃人的地方,没死也得把层皮。众人只能暗自祈祷,但愿这钱物能到得了萧如江的手上。
江右两口子也时常把攒下来的月钱一块儿拿给江清山,想着少欠江家一点是一点吧。姚采澜知道他们的心情,便也把话挑明了说,意思是你俩可是帮了我们家很大的忙,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斤斤计较。
两个人坐着闲说话,姚采澜趁机把小惠拜师的事提了出来,江姑姑觉得姚采澜没把他们家当外人,自然是高兴的满口答应了。
可是,江右却是一点也不愿意教个女弟子的,心里很别扭,无奈看着架子上满满的两摞书,再看看墙角堆着的药材箱子,拿了人家的手软啊,再加上旁边江姑姑好声好气的劝着,最后咬了咬牙,也就拉着个脸勉为其难的应着了。
姚采澜倒是没提让小惠跟着江姑姑习武的事。要是她自己的亲闺女,她势必想让她学着强身健体的。可是,就难为她是做嫡母的。她若是如此做了,看江清山那样子,估计会拿把菜刀满院子追杀她。江清山她固然不怕,分分钟就把他给制服了,可她怕外人的流言飞语啊。
你这做嫡母的真是歹毒,让个女子去学武,将来还能找到好婆家么?外人的口水也会淹死她的。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还是少去干吧。
隔天姚采澜就亲自领着小惠去了江右的小院,让小惠给江右磕头拜师。江右顶着个死人脸勉强接了小惠敬的茶。
姚采澜才不管他乐不乐意呢,把人送下拍拍手就走了。她还有件大事没做呢,人牙子庄嬷嬷正在正院里侯着呢。
这个庄嬷嬷五十多岁了,在这一行里算是德高望重的了,这两年忙着教徒弟徒孙,都已经有点退居二线的意思了。这回江府传见,庄嬷嬷不敢怠慢,赶紧的作了一番功课,收拾利索了衣裳穿戴,亲自出马,坐着车就来了。
姚采澜这是给白莲找下家呢。伺候副千总夫人,庄嬷嬷不敢怠慢,手里还郑重其事的拿了一叠纸张,上面全是她的一些客户的资料。
姚采澜便把她的要求再次跟庄嬷嬷重申了一下,最好要一个不在云阳县城里头的,家境呢,过得去就行,人呢,不变态就行。
最关键的是,姚采澜也不隐瞒,白莲是绝了育的,这个得让对方知道才行。姚采澜可不想落个欺诈的罪名。还有,姚采澜也会陪送白莲二十两的嫁资。
庄嬷嬷听了这番话心里有些诧异,这位比起其他的主母来,还真算是个心慈手软的主。
姚采澜自从白莲闹了一出之后,不是不生气的。这个女人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个搅事精姚采澜一度发狠直接把她卖了,管她去向哪里,过的如何……
睡了一觉醒来还是改变了主意,她心里不踏实啊。显然,在对白莲的事情上,她就是上帝,一言而决人生死。就是因为这样,姚采澜反而不敢为所欲为。她是恨不得白莲恶有恶报的,但是,前提是,这种事不能经了自己的手。
更重要的是,小惠还在那儿。虽然姚采澜不见得多有爱心,但是,很明显,这个小姑娘胆怯的眼神,沉默的神色,让人自然而然心生怜惜。姚采澜是打定主意好好教养小惠的,她也没指望小惠能感恩戴德,但是,至少别因为白莲这事让小惠长大后再怨恨自己吧。那自己可真是太冤了。
得了,别给自己找罪受了,放过自己吧。
姚采澜和江清山这两天一直不冷不热的,两人也没觉出什么不妥。江清山有他自己的烦心事,姚采澜也挺忙,两个人白天各做各的,晚上各睡各的,都乐得轻松自在,“烦恼着自己的烦恼”,耳根清净。
庄嬷嬷的效率很高,没几天,就又再次登门,说是周遭的几个县里有两个合适的。一个是有子女的鳏夫想找个继室的,年龄也合适,不到三十,长的也可以,只不过家境贫穷一些,家里只有十亩地。呃,这明显是是冲着那二十两嫁资来的吧?
还有一个是家境好一些的,是个富户,吃穿不愁的,宅子也不小,却有四十多岁了,长的也不太好,一条腿有点瘸,而且也只是想纳个妾,家里的女人也有两三个了。
这么短时间内能找到这两户人家已经是不容易了,而且资料什么的都很翔实,庄嬷嬷办事效率还是一流的。
“难为庄嬷嬷这么快就能寻到这两家。”姚采澜真心夸了庄嬷嬷一句,庄嬷嬷忙站起身谦让了一番。“这些消息都确实吧?”
庄嬷嬷又站起来略带激动的指天骂地的发了一通誓言,说的唾沫横飞,惹得小莲在旁边偷笑不已。
姚采澜赶紧安抚,“我倒是信过庄嬷嬷的我叫了你来,就是看在你这么多年来信誉极佳的份上。”
姚采澜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那个富户,这些年家里可曾听说死过丫头妾室什么的?”庄嬷嬷忙摇头,“这倒没有。他家里后院的三个女人都好端端的呢。”
好了,这下就完全放心了。姚采澜无视庄嬷嬷那惊讶加钦佩加疑惑的复杂眼神,把写有详细信息的那两页纸拿过来,让小莲跑一趟,“让她选去。”自己选了可不要怪别人。
当然,这也不排除姚采澜个人的恶趣味,她一直很好奇,这女人会选哪个呢?
小莲十分不满姚采澜的做法,觉得对那样的女人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杀一儆百,于是撅着个嘴不情不愿的去了,时间不是很长就回转了,黑着脸把两张纸随手扔在了桌上,“庄嬷嬷您可以去领人了。”
自打她进来,姚采澜的眼睛就一直瞅着她,“怎么这么快啊,她选的哪个?是不是家境好的那个?”小莲惊讶道,“女乃女乃您都猜到了啊?”
是的,这个答案包括小莲,大家心里都有数。谁不想要做个正头娘子啊,可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像白莲那种经历丰富的女人自然更是深知在社会底层挣扎的苦痛了。
她那样选择,姚采澜并不意外。其实,她若是选了贫寒的那一家,姚采澜倒是真对她生出些佩服来呢。可惜,白莲是如此现实的一个女子……
小莲看了笑得别有深意的姚采澜一眼,这是不是二女乃女乃故意安排的?貌似大方的让人去选,其实,可选择的余地又有多大呢?
事实正是如此,并不怪姚采澜供她选择的范围太小。像白莲这种出身,这种情况,想要过的既安逸又要做正头娘子,简直是痴人说梦。就是普通贫寒人家,想要娶个正房的,最注重的也是出身清白一条,又怎么能看上白莲这种身份呢?
姚采澜果然守诺,让小莲去给了白莲二十两银子。有了这二十两银子傍身,白莲,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了,但愿你能在后宅混得风生水起,谱写一首妾大过妻的传奇啊。
姚采澜偷偷的在心里“祝福”白莲:能干的女强人,加油,我看好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