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完饭回到小院子,姚采澜还是舍不得铁锤,觉得这小子怎么这么可爱,愣是抱在怀里不撒手,搞得跟好久没见过似的。这孩子,咋这么机灵呢,你说。
江清山看不过眼了,把儿子扒拉到一边去,顺便拍了儿子一巴掌,“快睡觉去吧”
等铁锤被丫头领走了,江清山却凑过来在姚采澜脸上左看右看。姚采澜被他看的心里直发毛,疑道,“你发的哪门子疯啊?”
“恩,比起你那个妹妹,你确实好看多了”脸上一副我看好你、你应该感激涕零的拽样子。
“哦?”姚采澜听这话格外刺耳,她十分不喜欢把自己跟姚惜澜放在一起比,而且,她忽然一下子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场旧事,哧笑了一声,鄙夷道,“可是,想当初某人心心念念想娶的是谁来着?为了这个,居然在新婚之夜跑路?然后跑得两年不回来呢”
江清山早把早年的那桩乌龙糗事下意识的忘个精光,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羞得是面红耳齿,无地自容,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下子猛扑上来,把人抱在了怀里,又使劲把那张得理不饶人的红嘟嘟的嘴巴给封住了。
“唔……还没……漱口……”……
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二天姚惜澜和张思丞就匆忙告辞走了。就连一向不爱论人是非的章姨娘也忍不住议论道,“那俩人每次来都得住上三四天的,这回不知是怎么回事。”
姚采澜倒是心情不错,深深觉得姚惜澜那姑娘终于明智了一回。
她跟章姨娘商量着准备返程,这一趟出来的时日委实不短了。章姨娘也没苦留她,作为当家主母,家里肯定有一大堆的事等着呢,只着手给姚采澜准备要带回的东西,什么药材啊,布匹啊,甚至还有几本封面发黄的书籍。
姚采澜拿起来翻了一下,眼睛一下亮了,昭明文选、玉台新咏和古文观止,这可是章姨娘幼时曾经读过的书,平时爱惜的不得了的,“姨娘,这可是您的宝贝啊!怎么舍得给我了啊?”
章姨娘转过身去亲自往箱子里挑拣着桌上摞着的布匹,一面淡淡的道,“我这几年也没怎么翻过,放在我手里真是浪费了,给了你也好,反正你也是个爱书之人。或者,你还可以把书送给石头和铁锤他们,也算物尽其用吧。”
姚采澜一时间觉得她的声音里满是萧索之意,便愣了下。
很快的,章姨娘已经笑着转过身来,拿出一件月白色细棉布小号里衣来,“我这两年愈发懒了,连针线也懒得拿了,这次趁着你回来,我就给铁锤赶了一件里衣出来,还没来得及让他试呢,一块带上吧。石头大了,我就管不上了,也顾着小的吧。”
姚采澜把里衣接过来,看着章姨娘消瘦的脸庞,眉间难解的抑郁之意,便顺势揽过章姨娘的胳膊,轻轻的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眼睛已经湿了。
安澜去了这几年,尽管章姨娘坚强的挺了过来,其实,心里还是苦的吧?
两个人光收拾东西就收拾了两天,临行前一晚姚采澜又去占了章姨娘的床,还不放心的叮嘱她,“我看,爹爹那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最最爱听好听的话,那张思丞心思不太正,爹可别被他给糊弄了去啊”
章姨娘却笑道,“你且放宽心吧。你爹那人虽说爱慕虚荣,可是他被降职察看了好几年,尝尽了受人冷眼的苦楚,如今被起复了,真是从心里感激皇恩浩荡,愈发的谨慎小心,连多一些的银钱都不敢经手呢再说了,现在姚府的钱袋子都在我手里攥着呢,有个风吹草动的,我能不知道?”
姚采澜这才彻底放了心,打点好行装上了路。
江清山依旧带着他的亲兵沿途护送。本来,姚采澜想着他差使没办完的话,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好了。可江清山一口就拒绝了,说他的差使时日可长可短,他闭着眼睛都把兵营里的那点子事模得门清了。
闲话少说,趁着炎热的夏季还没来,在四月还算宜人的暖风中,姚采澜一家一路旅途劳顿,终于又回到了云阳城。
家里一切照旧,只不过,姚采澜最关心的大名府的讯息,却一点都没有。姚采澜等不及了,吩咐白嬷嬷亲自出马,带上些补品去大名府看望清秋。本来,这种差使一向是由小莲来办的,可是,如今她大月复便便,委实不方便。白嬷嬷也是自告奋勇。白嬷嬷身体一直很不错,而且,像这种看望孕妇的事,有个德高望重的嬷嬷代表自己出面,最合适不过了。
江清山说是休整几天再上路。姚采澜等大名府的消息等得有些心焦,可偏偏有人爱火上浇油。
隔天,萧右连同秦姑姑一块进来看望姚采澜一家。姚采澜跟秦姑姑亲亲热热的坐在榻上寒暄了半天,萧右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急得在旁边咳了好几声,都没能插进言去,脸色就不好看了。
姚采澜看他真生了气,这才忍着笑把眼光投向他,“萧先生想说些什么?”
萧右的脸色这才好看些了,但话却说的吞吞吐吐的,“这次大人去巡营……呃……我想跟着一块去,呃,到处转转。”
姚采澜大吃一惊,“到处转转?”又怀疑的看向了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秦姑姑,“你也跟着?”
秦姑姑忙摇头,“不不不,我走了就没人照顾萧树了。”
姚采澜继续疑惑,这萧右是打算抛妻弃子,只管自己的快活了?不顾家的臭男人啊。
萧右又咳嗽了一声,“呃,对了。我想带上石头一起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一个男子汉,整天窝在家里,养的跟个娘们一样,能有什么见识?”说罢又鄙夷的冷哼了一声,完全无视在整个客厅里除了他一个爷们之外,全是娘们的事实。
姚采澜完全顾不上挑他的理了,没有最惊讶,只有更惊讶。“啊?还带上石头?”
萧右看她那震惊的样,有点不耐烦,皱了皱眉,又耐着性子劝说道,“儿童久长于妇人之手,无法历练他的性子,长大了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而且,世事险恶,从小多历练,才能让孩子增长见识,将来成了人,应付起来也更游刃有余。”
姚采澜也不管他是不是正在指摘自己的教育方式,却也点点头,确实如此。“我自然也希望孩子多多锻炼,能识得民间疾苦,可是,孩子还太小,我担心你们两人在外,万一有什么不测……”
萧右道,“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大不了我们时时跟大人呆在一起,也住在一起,绝不离开大人的势力范围就是。”
呃,姚采澜没话说了。再转头看看秦姑姑,希望她能拦一下,可是,秦姑姑面无表情,虽然也不太高兴,但绝没有出言阻拦的意思。姚采澜只好叹了口气,自己就不该指望盲目崇拜丈夫的秦姑姑。
甭管姚采澜初听萧右的建议之下有多震惊,但仔细考虑了几天后,还是咬牙答应了。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石头本人十分乐意。
这孩子最喜到处乱跑,一听之下高兴地差点没蹦起来,看孩子高兴的脸都放了光,一下子扑在了姚采澜怀里撒着娇求她,搞得姚采澜都不好意思逆了他的意。
姚采澜抱着儿子柔软的身子,心里也软成了一团。石头这家伙这两年懂事的早,早就不像幼时那样爱粘着自己了,像这种投怀送抱的事好像只有在五六岁时还做过吧?
石头的撒娇战术十分有效,姚采澜几乎立刻就松了口。
说实在的,姚采澜一直觉得萧右这家伙不是一个靠谱的男人,他自己的人生理想是畅游天下,过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以前上山为寇,貌似不拘礼法,行动间其实是失了自由的,下一趟山也得提防官府的缉拿,哪儿也不敢去。
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恢复了良民的身份,所以,他早就耐不住了已经。不过,他就没好好想想秦姑姑和萧树他们怎么办?
不过,不得不说,带上石头去游历的想法十分之靠谱,当然,只要安全上能保证的话。
江清山知道了以后,嘴里直吸凉气,沉吟良久,才道,“那萧右也是个有见识的,我们若是不答应,好似是我们耽误了孩子一样……恩,这样也行,大不了我让他们一起跟我住在军营里头,或者我在外头租个院子,晚上回去跟他俩一起住。”
不是吧,重点不是跟萧右比较、置气好吧?姚采澜深深觉得这男人的大脑跟女人完全不同,这都想到哪儿去了
不过,好吧,既然大家都答应了,自己何苦做恶人?
没用几天,江清山就给萧右申请好了各种路引、凭条,几个人便上了路。石头高高兴兴的,连梁子也没带,“老师说了,这次出去是游历的,凡事亲力亲为,带着个人伺候着算怎么回事?”
姚采澜看着儿子兴奋的脸,心里却不是滋味。自己这孩子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娘呢,忙抓过儿子殷殷叮嘱,“在外边你要一切小心,别到处乱跑,冷了注意添衣裳,晚上睡觉别蹬被子……”
“好了,娘,您都说了八十遍了”石头龇着牙打断她,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笑,愈发的红了脸不好意思。
姚采澜气的深吸了一口气,转脸又看向了江清山,江清山忙摆手止住她的话头,也是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我晓得了,你不用说了我一定时时把石头栓在裤腰带上,哪儿也不让他去,你就放心吧”
众人又都忍不住笑了,只有姚采澜莫名悲愤。谁能理解自己这一颗忧思百转的慈母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