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江清山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头痛欲裂。外边的天灰蒙蒙的,也看不出什么时辰来。原来的铜壶滴漏早就被姚采澜请出去了,墙角倒是有座钟,是姚采澜从大名府专程带回来的,可江清山一直看不惯你上面古里古怪的符号,也弄不懂什么意思,所以,他只能是俩眼一麻黑。
姚采澜自外边进来,见他醒了,就到桌边给他到了碗热水递了给他,江清山喉咙正冒烟呢,端了过来一饮而尽,嘻嘻笑道,“还是媳妇好啊。”
说罢又把空碗递过去,姚采澜好脾气的又给他倒上了,江清山便又喝了,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姚采澜把茶壶放在了桌上,“现在已经是辰时末了,我让江右先去给你告了个假,你暂时先休息一天吧。”
江清山闻言松了口气,放心的又一下气躺到了在床上,叹道,“太好了,还是你想的周全,我现在一点点都不想动弹”
姚采澜却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流出喜色,反而转过身来两只手抱着胳膊,往桌边上一靠,正色问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昨天晚上那个姑娘怎么回事?”
“姑娘?什么姑娘?”江清山眨了下眼睛,一脸的无辜。
姚采澜怀疑他演戏,皱了下眉头,耐着性子解释,“昨晚上你回来时带回一个姑娘来。”
江清山抱着隐隐作痛的脑袋仔细回想了下,恍然大悟,一下子坐了起来,“哦,是了昨天柳老头在家中设宴,说是大名府的蔡都司新近给他送了三个清倌人。大家有福同享,正好一人分一个。他自己留了一个,给我和宋全胜一人一个。”
这柳千总也着实可恨,他自己在府里被柳夫人吃的死死的,身边的姨娘、通房都统统靠边站了。这次怕夫人怪罪,居然拉了自己的两个副手下水,真是个老滑头、老狐狸
江清山见姚采澜脸色沉得跟水似的,有着山雨欲来的前兆,便走到姚采澜跟前左右打量她,一面笑道,“瞧瞧这醋坛子,又要发脾气啦怪不得别人都说我娶了个妒妇呢。”
姚采澜本来心里就有气,更是不爱听这样的话,气的两只手攥到发抖,腾的转身就往外走,江清山忙一把抓住她,“回来回来你这人,怎么如此不信我呢。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也没说就要纳了那个女人啊。不过是个那种地方出来的,等过个几天悄悄的把她打发了便是,值得你气成这样”
姚采澜气鼓鼓的转过身来瞪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真的”
姚采澜这才转怒为喜,便偎在他怀里露出一丝笑容来,“这还差不多”
其实,她心里也不是一点没有怀疑的,要不然昨晚也不会辗转反侧没睡好。不过,怀疑归怀疑,起码的理智还是在的。
江清山一边模着她柔顺丝滑的头发,一面问她,“我若是说要把那女人收房,你要怎样?”
姚采澜鄙夷的嘁了一声,“你不会的,这个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要是我不相信你的话,你会安然度过昨晚熬到现在么,早叫你生不如死了”咬着牙发狠,那眼睛却向他身上某处溜了一下,让江清山无端有些发寒。
江清山“无奈”的叹了口气,“唉,我的命可真苦啊”
姚采澜得意的一笑,“是啊,你赶紧去求神拜佛吧,免得下辈子还遇到我”
俩人腻歪了一阵,姚采澜忽然想起一事,“柳大人为何忽然宴请起你来了?你俩不是……”
江清山闻言感慨的摇了摇头,“他娘的我也是真不容易啊。这次我领着人,足足准备了半年的时间,在寒冬腊月里奔袭几十里地,费心费力的灭了二郎山那帮匪人,伤了手底下十几号弟兄,还放着有了身孕的媳妇扔下不理,害我被媳妇骂……”姚采澜嗔怪的捶了他一下子。
江清山笑了笑继续道,“最后你猜怎么着,这么大的功劳我转手就滴溜溜的送给了柳墨春。唉,想想还真心疼啊”江清山嘴上说着心疼,脸上却丝毫没有心疼的意思,还有点洋洋自得。
姚采澜疑道,“你真不心疼啊?”
江清山挠了挠脑袋,“这么点小功劳算啥呀,有本事就去西北……”看了看姚采澜后知后觉的住了嘴,讪笑起来,忙转换话题,“这次虽然伤了几个人,但是,我对这次的战果还是非常满意的。这几年的训练没白费啊,虽然为了保险,我还从北化县当地军营里拉上了几十号人给我策应助威,但那都是饭桶,跟我手底下那三十个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此去略去五百字,是江清山详详细细介绍他的亲兵如何英勇善战,如何军令如山,如何以少胜多,杀的近百个山贼如落花流水一般,让那些卫所的兵士看的目瞪口呆……
姚采澜也为他高兴,觉得江清山这几年的心血买白费,尤其是,把白花花的银子没白花啊
“你把这功劳转手送人不要紧,你手底下这些人的功劳可不能没了啊,人还伤了十几个呢,还得要做好善后,要不然怎么服众啊”
江清山不耐道,“你放心吧,兄弟们我是不会亏待的,张大水那小子还替我挨了一箭呢”想了想又高兴起来,“要说那柳墨春虽然小心眼吧啦的,但是,还不算糊涂,知道我给他送了个大功劳,所以,这次收缴的贼赃悄悄的给我留了一半,剩下的那些才上报了朝廷。这些钱财等过了这阵我就分发下去,剩下的再转到你的账上,还可以弥补一下这两年的亏空。我估模着,过一阵上头还会有奖赏下来,只不过,到了我手上还能剩下多少,就难说了。”
悠闲已久的高嬷嬷又被重新委以重任,看顾那位新来的姑娘。高嬷嬷觉得自己的价值又得到了体现的机会,便斗志昂扬的走马上任了,每日里兢兢业业,想在姚采澜面前做回脸,挽回上一回损失的荣誉。
姚采澜把那个名叫小如的女人安排在了小偏院里,每日里饶有兴致的听高嬷嬷汇报那女人的情况。
“嫌弃屋子太潮,炭盆也不暖和,吃的饭菜凉掉了,挑三拣四的,抱怨不休。”看来以前的生活应该相当优渥吧。
“偷偷在屋子里哭呢。”这姑娘也受不了什么大罪呢,不过是吃用上条件差点,就受不了了。
“不过哭完了,照旧要水洗脸,完了描眉涂粉,照镜子照了半天。”这姑娘不能出门,除了发呆之外,就剩下照镜子了,再不就是照着镜子发呆。
年关到了,姚采澜也顾不上她了,先忙忙碌碌的准备过年的各项事宜。
打发到大名府送年礼的江庆回来了,也带回了江老爷和江夫人送给孩子们的大堆的礼物。“小人听说,崔家的姑爷被府学劝退了,说他已经超了年龄,现在一家人已经收拾行李回了竹通县了。”
姚采澜听后笑了一声。
她就知道,江老爷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让他退学,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现在崔家回了竹通,那可真是如了江老爷的意了。到了竹通崔家再出点事,就跟江家扯不上关系了。不过,念在崔家生是小囡囡亲生父亲的份上,江老爷应该也不会赶尽杀绝的。
只可惜了清秋那么好的一个姑娘了。姚采澜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自己亲手给她绣的那幅“雪梅图”: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年三十的时候把萧右一家也请来了,两家人高高兴兴的过了一个年。席间萧右几次三番的提议,想让石头跟着自己再出去游历,被姚采澜一口回绝了。“孩子还不到九岁,实在太小了些。何况这次没有他父亲在一边照料,我们实在不放心。再过个几年吧。”
石头不去的话,自己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再让江清山给自己去官府开路引、凭条了,也就没办法出去了。
萧右见这事情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郁闷的直往嘴巴里灌酒,没多久就醉了,开始满嘴胡咧咧,又开始当众表演“挑滑车”,总之各种耍宝,孩子们、还有满院的下人都捂着嘴巴笑得不行了,可把萧树尴尬坏了,脸红的跟大红布似的,拼命的去拉萧右。最后萧右让秦姑姑和萧树两人半扶半拖着才回了家。
石头也想着再出去磨砺一番,也跟着来磨姚采澜,被姚采澜严词拒绝后很不乐意,黏头黏脑的好几天打不起精神来。
姚采澜看他闷闷不乐的,就有些不忍,仔细琢磨了好几天才想出了个主意,便跟江清山商量,想让石头去第一春跟着历练历练,开开眼界。
“什么?你想让儿子去经商?”江清山眼珠子一瞪老大,急得差点跟姚采澜拍桌子。
“你急什么?我也没想让他经商啊,就是想让他去见识见识世间百态,别真个养成个不学无术、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
“不行,我不同意石头要是去了第一春,不管干什么,被人知道我还不被人笑死啊”江清山不耐烦的挥挥手,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