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媚儿 正文 二一六章:杂志社

作者 : 爱媚儿

我供职的杂志社在长椿街临近西二环一座宏伟的五层楼大厦里,而且是顶层,我很喜欢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眺望,鸟瞰窗外,那真是一览众山我最小。

上电梯的时候……五层楼也有电梯?没错,真有。这样才上档次,有电梯就叫大厦,没电梯那叫楼房。

很多时候,你越不愿意碰到谁命运就非得安排谁出现,上电梯的时候正巧遇到天真姐姐了。

这年头但凡自认有点文化的不都起个笔名之类的么,我们这位四十左右岁离异待嫁的怨妇型执行主编笔名就叫天真,据说她的网名叫“寂寞的妖艳”,不管怎么,她的笔名和网名已经蝉联了我们社07和08年度最佳笔名,尤其是08年年初一位yu女偶像在痛诉当年情史时说出“很傻很天真”的言词,更加让我们确信了今年的最佳笔名桂冠肯定是执行主编当仁不让的上演帽子戏法。

当然,天真姐姐只是我们背后的称谓,当面还是比较恭敬的喊主编,虽然社里基本所有人对她都不待见,但我们都是混饭吃的普通老百姓,所以对她这种狐假虎威只好委曲求全。谁叫天真姐姐和我们的大总编很要好呢,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饮食男女关系。否则就凭她,一个文字复制粘贴都弄不利索的微机时代神人,一个拿瑞星和卡巴斯基当运动服装品牌的旷世电脑高手,一个写一篇八百字影评里有七百字电影内容简介的文坛shu女作家,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在执行主编的位置上,那真是荒二十一世纪之大谬。

关于天真姐姐其人其事,很早之前我就愤愤的和朋友聊过,但意我的料之外了,无论唐墩那里,还是付裕曾经打工的公司,乃至骨头混迹他们的单位,都有一个类似天真姐姐的人物,都是走关系不走能力的达人,不能说是拼头那么难听,人家都是二老板娘。

本来我还忿忿不平怨天不公呢,听周遭一说,彻底平衡释然,许动物世界有寄生虫寄居蟹的,当然也许我们身边有寄生人啊。但释然和厌烦是两码事,每次看见天真姐姐那一身硬把自己往二十岁了憋的扮相,再闻到她身上辣眼睛呛鼻子的香水味道,我都有冲动把想鞋底印在她脸上。那脸抹的真白,跟遗容似的,身上一股福尔马林味儿,诈尸啊你?

祥生说:‘是啊,他图什么呢?‘繁花说:‘我还是不明白,这分明是草驴换叫驴嘛。‘祥生说:‘就是嘛,草驴换叫驴,也就图了个屌。‘繁花笑了,说:‘还真是图了屌。你想想,又得火化,又得举行仪式,烦都烦死了。‘祥生说:‘可不是嘛。瘦狗脑子里进屎了。‘繁花不想拿这个主意,就把话题引到了别处。她问:‘听说祥民要在王寨修个教堂?‘祥生说:‘烧包呗。没钱就烧成了这样,有钱的话还不定烧成什么样子呢。‘繁花说:‘听说教堂也很赚钱的,香火钱很可观的。有一点我不明白,干吗修在王寨呢?修在咱们官庄该有多好。官庄也有不少人信教嘛,起码有百十个人吧?不少字‘祥生替祥民解释了,说:‘赚本村人的钱,不好意思嘛。嗨,不管修在哪,外村人提起来都会说,那是官庄人修的。‘

繁花心里突然闪了一下,老外应该是信教的。繁花就说:‘祥生啊,见到了老外,你就给他说,说咱们官庄村人修了个教堂。他要做礼拜的话,不愁没地方做。‘祥生说:‘好,算一条理由吧。‘说完这个,祥生又把话题引到了瘦狗身上:‘到底同意不同意瘦狗挖坟,你给个准话呀。‘繁花说:‘那,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挖?‘祥生说:‘我也这么问过瘦狗。瘦狗说,等入冬以后吧。冬天人闲嘛。‘繁花放松了。繁花想,就是啊,巩庄村也是要选举的嘛,瘦狗那狗日的,眼下哪有这份闲心呢。繁花对祥生说:‘那就先不理他。走,跟我回家,让殿军好好陪你喝一壶。‘祥生却说:‘改天去吧。路过祥民的门口了,我进去看看。我得问问他修教堂的事。老祖宗说的,长兄为父嘛。‘

后半夜下了一场雨。秋风秋雨的,天顿时凉了半截。铁锁的那两个姑娘,当晚就跟豆豆挤在一起。小孩子都贪睡,尤其是妹妹亚弟,送过来的时候还哭鼻子抹泪呢,可扭脸就睡着了。繁花的父亲当天晚上睡在客厅里,母亲带着三个孩子睡。繁花平时就起得早,这天起得更早。她先到母亲的房里看了看。听见她进来,母亲拉亮了灯,然后翻身朝里睡了。老人家是嫌她多事,不高兴了呀。三个孩子睡得正香,就像三只猪娃躺在老母猪旁边。母亲睡在临着窗户的那一侧,雨水潲进来,把床沿都打湿了。繁花用干毛巾将床沿擦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退了出来。

再次来到院子的时候,繁花先将她和殿军的内衣内裤洗了,挂到屋檐之下,然后又把院子扫了,还往兔笼里丢了几把草。平时,她早上就喜欢在街上走,遇到有人‘投诉‘,她能解决就当场解决,解决不了的就拿到村委会上解决。这天,因为有雨,街上空落落的。繁花很快就走到了村外。小麦还没有破土,地里还是光溜溜的。有一片菜地,瓜棚豆架还支在那里,黑黑的木头上长了一层苔藓。盯着那片薄薄的绿色,繁花在雨中站了许久。出来的时候,繁花看见田边的沟渠里有一只死鸡。不会是鸡瘟死的吧?不少字繁花用树枝挑着,把它扔到了麦地里,然后就用那根树枝刨了坑,埋住了。

正要从麦田走出来,繁花隐隐听见有人唱歌。歌声是从一株柿子树那边传过来的。柿子树很大,枝杆黑如炭条,叶子红如晚霞。雨水一淋,那叶子变成了暗红,像初凝的血。树下的那个茅屋,原是看瓜人住的。繁花听出来那人嗓子有点沙哑,沙哑中有一种柔情。不会是雪娥。雪娥的嗓子跟哨子似的,不会拐弯的。那会是谁呢?也不会是小红。小红才不会犯这个神经呢。再说了,小红最喜欢唱的是《谁不说俺家乡好》。那么会是庆书吗?庆书在北京当过兵,最喜欢唱《北京颂歌》,亮开嗓门就是‘灿烂的朝霞,升起在金色的北京‘。但繁花还是往那边走了过去。原来是令佩。令佩用树枝扎着个柿子当话筒,正在唱《北京人在纽约》:TimeandtimeagainYouaskme问我到底爱不爱你TimeandtimeagainIaskmyself问自己是否依然爱你令佩不在北京,更不在纽约,而是刚从牢里放出来,但人家要唱《北京人在纽约》,别人又有什么办法?一盏煤油灯将令佩的光头照得贼亮,像浸过油的葫芦。现在哪里还有这油灯啊?繁花觉得奇怪,心中又突然有些酸楚。她不想惊动他,慢慢退到离茅屋几步远的地方,喊了一声:‘好啊,嗓门好啊,谁呀?‘歌声马上停了,剩下了雨声。还有一种声音,是地里渗水时冒出的气泡破了。那声音有些顽皮,像孩子的呢喃。再听,它还有些像申吟,像长痛不息的哀叹。令佩的脑袋伸了出来,这一下那脑袋又不像葫芦了,像吹起来的猪尿泡了。那张脸养得粉嘟嘟的,像刚出满月的婴儿。看到是繁花,令佩赶紧走了过来,手贴裤缝站在那里。繁花记得他是外八字脚,从他父亲那里遗传来的。外八字脚的人最适合摇耧种地,他父亲生前就是生产队里的耧播高手,和繁花的父亲很能谈得来的。那个耧播高手一定想不到儿子会成为‘三只手‘。不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改了就好。

偏偏电梯里就我们俩人,而且彼此芥蒂早就存在。怪我当初年轻气盛,初进杂志社就顶撞过她,于是天真姐姐大人牢记小人过,很热心的送我小鞋穿,我不畏强权,她变本加厉。只不过一切都是暗度陈仓,表面上还都很和谐。基本就是见面点头嘻嘻哈哈,心里问候彼此老妈。

点头问早后在电梯里并肩而站,我调整表情想说几句套近乎送温暖的话,无奈天真姐姐眼睛朝上,鼻孔朝前,根本不尿我这壶。靠我要是性格再刚烈点,精神再分裂点,早把她掐死在电梯里了。但我忍,工作不是斗气,安定才能繁荣,适当的表示好感绝非溜须拍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能屈能再屈……

五层楼,感觉比到世贸大厦顶层都漫长,指示灯显示到四楼时,我才小心翼翼憋出一个屁来:“主编,来的真早啊,吃早饭了么?”

天真姐姐不看我,脆生生回了俩字:“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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