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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忙接着茬笑道:“车马都是现成的,那块田离这里也不很远,来回有一顿饭的工夫尽够了,莫不如小荣相公就领着平儿去相看相看?反正从外面叫的小戏班子还得等会子才能过来,我们就等你们回来再开饭好了。”
柳湘莲在旁使劲咳嗽了几声,道:“可惜现在冷了,若是陌上花开的时节,春郊驰马,看着那蜂飞蝶舞,你侬我侬的,实在是是人世间一大赏心乐事……”说着,便悠悠地长吁了一口气,将手中长剑倏地挽出一个剑花,信口便来了几句西皮流水:
“西凉川四十单八站,军爷我要人不要钱。为军的起下不良意,来来来,咱们一马双跨到西凉川……”唱毕,斜睨着赖尚荣呵呵而笑。
饶是平儿身体里装着一缕现代人的灵魂,听到这样的打趣,也不禁面红耳赤,只是低头不语。
冯紫英端了盏茶站在当地一口饮尽,将盅子递给小丫头,又接过柳叶递上来的热手巾擦了把脸,笑道:“小柳这几句薛平贵唱得越发风流倜傥了,待会班子来了,你定要扮上唱两出助助兴。”又上前拍着他的肩笑道:“你也不必眼红,回头为兄也为你物色一位绝色佳人,明年开了春你们不就可以春郊驰马了么?”
柳湘莲将手中的鸳鸯长剑归了鞘,一撩袍子坐在椅上,淡笑道:“冯兄又怎知道我心中的佳人是何模样?绝色倒在其次,第一要有才情,胸有丘壑,明白我心中的志向,还要有侠义心肠,这样的女子却是难寻。若是普通的庸脂俗粉,再绝色也入不了我的眼。”
柳叶指挥着几个丫头将数碟精致的点心干果摆上桌,听了此话,便笑道:“柳公子果然要求高,不过以柳公子的人才,我相信一定会碰上这样一位绝代佳人的”,边说,边扭头冲赖尚荣使眼色,又暗暗携了平儿的手,悄声道:“果真今天难得能出府来清闲一天,小荣相公是位谦谦君子,不怕的,你就跟他出去转转又有何妨?过了今天,再找机会出来可又是难了”,说着便在平儿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
说话间,只听院外笑语喧哗,有小厮跑进来冲冯紫英禀报道:“南安王世子,齐将军两位公子还有周佐领一齐到了”,冯紫英连忙整了整衣服,一路笑着迎了出去。
柳叶便趁机轻笑道:“正巧老爷的马车也在,车夫在后门候着呢,我这就让人把小荣相公的马也牵到后门去,趁着现在人多,你们快去,省得一会又让人打趣。”
见平儿一脸踌躇之色,她由不得又是急又是笑,低声道:“只管忸忸怩怩的做什么,现在不趁机出去逛逛,回去了肯定后悔又不知要找什么借口才能出得来呢。你放心,小荣相公的人品你还不清楚么?”
赖尚荣听了,便鼓起勇气望着平儿,说道:“平姑娘可愿意随在下一起去么?”
平儿心里有些慌乱,不由自主便微微一点头,柳叶这才满意地笑了,瞅人不注意,领着两个人一径从后门出去了。
正是隆冬时节,平儿坐在冯紫英的车里,车旁一侧马蹄得得,是赖尚荣骑了马随在车旁。隔了一道车帘,不过咫尺之遥。
天气寒冷,行人稀少,黄土路上只听见车轮辘辘,和清脆的马蹄声。一车一马行得很慢,旷野中愈发显得有些异样的安静。车里车外的两个人都觉察到了这种异样,俱感到一丝局促,极力要找话说来打破这种尴尬的氛围,忽然异口同声地叹了一声:“今儿可真冷——”
话一出口,两个人愈发得不好意思,赶紧急急地又同声说道:“那块地——”
平儿在车内忍不住扑哧一声低笑出声来。赖尚荣在车外的马上听到了,顿了顿,也微笑道:“我跟平姑娘好象很有默契?”
平儿不吭声,只管低了头玩弄着披风上的带子,脸上热烘烘的,心里暗暗有一道热流涌过,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很惬意的感觉。
又行了一炷香的工夫,听见赖尚荣说道:“前面就是了,平姑娘可要下车看一看咱们的地?”
他口中说着“咱们的地”,声音不急不徐,说得极其自然顺畅,平儿的心不觉又漏跳了一拍,连忙正了正脸色,掀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天有些阴阴的,但见眼前是一望无垠的田地,天地一色,只觉得空旷。
赖尚荣看了她一眼,吩咐车夫停下车,自己翻身下马,闲适地微笑道:“现在天寒地冻,地都冻实了,其实也没什么好看;若是等到开了春,化了冻,开始翻地撒种,地里忙起来,那个热闹气象才有看头;再等到青苗都露了头,这地垅边上的杨树柳树都抽了新枝,远远望去,那一大片新绿一直绵延到天边,泥土闻起来都是香的。你站在这里看着,那种惬意简直形容不出来,只想在这地垅上大喊两声,纵情跑上一圈才过瘾。”
平儿已下了车,极目远眺,他所描述的画面仿佛已在面前徐徐展开,由不得情绪也被感染了,转头微笑道:“我那几亩地在哪儿?”
赖尚荣用手指给她看:“你瞧,从这边这棵老杨树到尽西头那棵钻天杨之间,以北边那条垅为界,一共四亩三分,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啦。”
平儿偏着头望着他一脸兴致盎然的样子,将脸扭向一旁,低了头似笑非笑地低声说道:“其实,这根本就是你家的田对吧?根本就没有什么别的卖家,今天这事就是你事先演练好的对不对?”
赖尚荣一呆,迅速涨红了脸,咳了两声,方佯作镇定地说道:“哎呀,被你识破了?难道我的演技还不够炉火纯青?”
平儿咬牙笑道:“柳叶跟你是一伙的喽?”
赖尚荣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柳叶姑娘作内应,这戏没法演。”
平儿紧抿着嘴唇,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强板着脸低垂了眼皮不去看他,假意研究着脚下的土坷拉。
旷野里的寒风更加凛冽,两人相距二尺的距离并排站在地垅上,赖尚荣侧了脸低声道:“很冷吧?。”边说边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轻轻披在了平儿肩上。
平儿心里惴惴如敲鼓,觉得应该拒绝,可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一任他将披风替自己披上,脸上僵僵地低声说了句“多谢”。赖尚荣望着她微微一笑,道:“外面太冷了,还是上车回去吧,别冻着了。”
平儿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俱有一种相知相契的奇妙感觉袭上心头。平儿心里暗想,这要放在现代社会,此时此刻,男孩就可以向女孩要电话号码了,然后送女孩回家,然后顺理成章地交往下去,下班一起吃饭,看电影,一起去各种想去的地方,可这古代……这古代……连见一面都困难重重,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呢?想到这里,心里一时茫然起来,由不得抬起头来望了赖尚荣一眼。
谁料赖尚荣也正默默地望着她,一对黑眸灿若寒星。两个人的目光蓦然交汇,他忽然郑重其事地冲口而出道:“你放心——”
“放心什么?”平儿一时不解。
“我会……我会……总之你放心……”赖尚荣满面红涨,迸了半晌方努力说道。
平儿呆了半晌,终于低下头细若游丝般轻声道:“好的。”
转眼便进了腊月,这一日,跟了贾琏去的两个小厮提前回府禀报:“二爷着小的提前两日动身回来报个平安,二爷同着林姑娘一切都好,后日便可到了。”
贾母细问了一遍贾敏的身后事,不免又哭了一回。王熙凤便上前请示道:“老太太这院子西边那个小套院,原是姑妈没出阁时住过的,现在收拾出来给林妹妹住,可好不好呢?”
贾母想了想,哽声道:“那屋子多年没住过人,空落落的没人气儿,又是大冬天的更冷得狠了,只怕地上墙上都潮。你妹妹年纪又小,又才没了娘,正是难过的时候,不能叫她自己住着。我这里人多,热闹,你妹妹来了就暂且在我这屋里先住着,等过了残冬,明年春天暖和了,她这伤心的好一些了,我再另指一处院落给她住。”
凤姐应了,带着人去开了库房,将床帐,被褥等物额外收拾出一份备好,不提。
转眼又过了两日,这天大家正齐聚荣禧堂,忽见家人飞奔来报,“林姑娘到了”,贾母忙命:“快领着林丫头这边屋里来”
不多时,见贾琏头前引着,府里一众仆妇丫头们簇拥着林黛玉款款地走了进来。
贾母年老的人,眼睛有些花了,离老远见黛玉袅袅婷婷地迈进门槛,活月兑月兑和少年时的贾敏一个模样,不免又悲从中来,从座椅上站起身,颤巍巍迎上前去,一把将黛玉搂进怀中,放声痛哭。
黛玉从母亲离世,一直郁郁寡欢;有心陪伴在老父身旁,怎奈林如海早已心如槁灰,再也无意续弦,又见贾府的人已经来接了,便谨遵亡妻遗命,狠下心肠将独女送上了船。
林黛玉一路随舟北上,正是雨雪交加的时候,但见两岸衰草寒烟,满目凄清之色,又逢急景凋年,背景离乡地往千里之外的外祖母家里去,虽说是骨肉至亲,毕竟从未谋过面,心中难免有凄凉无助之感;又想到老父独自在家,不知此时又是怎样的孤独萧索,心中越发地伤心起来。一路上也不知多少次,午夜梦醒之时发现满面泪痕,枕上湿凉一片。
此时一进了荣禧堂的门,忽见一鬓发如银的老母迎上前来,满口“心肝肉”地大哭着将自己拥入怀中,便知是自己的外祖母了,一时间所有的心酸委屈登时爆发出来,哽咽着叫了一声“外祖母”,便趴在贾母怀中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