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家贼难防。如果丁文长的母亲知道儿子不是亲生的而立志报仇,那么即便她只是无知妇孺,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并且是最难提防的。太后深深明白这一点,只是她暂时无法把所有的真相摊开。因为她怕丁文长突然间无法接受他的亲生父亲居然试图扼死他,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一旦他不愿接受事实,那么她将永远失去这个儿子。
太后虽然纠结于不知如何告之丁文长真相,但与此同时,她开始了宫内的部署。
首先,以她对皇帝的了解,他绝不会让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因此,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皇后册封吉雅郡主为禧妃,为她另择居所。
其次,为了让皇帝无法利用丁母送上的药材,打掉吉雅的肚子,再陷害丁文长,她不止暗中派人提醒吉雅,同时命医婆日夜守护,并且言明,一旦吉雅的肚子出了什么意外,所有的人都将成为陪葬品。
皇帝得知此事,气得暴跳如雷,但就如太后预料的那样,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吉雅的肚子不是自己的,表面上还要装作关切、爱护。因为这事,他的脾气愈加乖张,性情更加琢磨不定,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不敢多言半句。
太后虽在第一时间派人监视丁母,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即便无法说出真相,也应提点丁文长一二,省得他在无意中吃了大亏。于是便悄悄命钱公公召他入宫。
丁文长见到钱公公时,刚刚得知懿安长公主确实病了,而长公主依然门禁森严,不许任何人进出。想着钱公公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他小心打探:“公公,您可知道太后娘娘找我何事?听说长公主病了,可是要在下帮着找药材?”
钱公公看了一眼丁文长,低头说:“公子见到娘娘就知何事了。”虽是太后的心月复,他一直不明白太后为何要对丁文长另眼相看。
丁文长并不死心,恍若无心般说道:“长公主殿下平日对在下的生意多有照顾,此番她生病,我理应上门探望才是,可又怕打扰了殿下休息。
钱公公没有接话,只是躬身为丁文长引着路。他明白丁文长的意思,但他并不知道太后为何把长公主软禁,所以就算他愿意暗示一二,也无能为力。
很快,两人步入了太后的居所,宋墨黛在众人的簇拥下迎面而来,想来是她们一起向太后请安,刚刚出来。
“叩见贵妃娘娘。”丁文长向宋墨黛行了礼,又依次拜见了其他人。之后他正想退开,却被叫住了。
“丁大人且慢”宋墨黛笑着对他点点头,对身后的人说:“诸位妹妹先行,本宫有几句话对未来妹婿说。”人群中,苏娜公主回头看了一眼丁文长,转身而去。
听到宋墨黛的话,丁文长微微错愕,但也只能等着。
在众人鱼贯而出的人影中,宋墨黛冷冷打量着低头而立的丁文长。自吉雅郡主怀孕,封妃,她的危机意识空前绝后。她一直觉得自己能凭借穿越女的优势在后宫独领风骚,可渐渐的,她也发现了自己并非皇帝最宠爱的那个。如今,眼见着苏娜与吉雅渐渐占了优势,她不禁后悔当初没有让皇帝收了宋舞霞。
按照前世的宋墨黛的记忆,她知道眼前的男人本该是她的丈夫,如今,他即将成为她的妹婿,最重要的,他对宋舞霞情有独钟,而他是大楚最有钱的男人,太后、长公主都对他另眼相看。
为什么她占尽了所有的好处?皇帝、陆博涛、丁文长,为什么所有出色的男人都围着她团团转?应该是我才对我才是拥有女主光环的穿越者
宋墨黛无数次默念着这几句话,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候,她总是想到前世的自己,想到自己的委曲求全,伏低做小,换来的只是一句:我们分手吧
“娘娘?”看着脸色微变的宋墨黛,丁文长轻唤一声,心中觉得奇怪,问道:“不知娘娘有何事吩咐?”
“哦”宋墨黛回神,换上了笑颜,问道:“本宫只是想问问,你知道叔父的身子好些了吗?”不跳字。说着,她又朝丁文长妩媚一笑。在她看过的男人中,陆博涛无疑是最俊美的,但仔细看,丁文长的五官有棱有角,虽不及陆博涛俊俏,但多了几分刚毅之色,相较之下更为耐看。
丁文长低着头,但已然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对不断飘向自己的阵阵花粉香气,他只能屏住呼吸,模棱两可地回答:“据说宋大人正在家中养病。”他虽知宋维德生病是假,但不晓得宋墨黛知道多少内情,不敢多言。
“那妹妹呢?妹妹的病情如何了?”说着,宋墨黛又向前靠近了一步,一副十分急切地样子。对自己的容貌,她十分有信心,甚至觉得自己比宋舞霞更会打扮。
丁文长不明宋墨黛的意图,只觉得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挨着自己站立十分不妥。但对方毕竟是皇贵妃,他不能推开她,只能悄悄后退了一小步,躬身说:“娘娘这可把在下问倒了。不过,听说替郡主把脉的大夫并没传话给昌平郡王,想来郡主的身体应该正在康复中。”
“哦,这就好。”宋墨黛点点头,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裙摆,故意用自己葱白纤长的手指划过碧绿的玉佩。她相信低着头的丁文长一定能看到自己漂亮的手指。紧接着她又说道:“其实皇上也极为担心妹妹的身体。你可能不知道,皇上在很多年前就见过……算了。”宋墨黛抿嘴一笑,飘然而去。
如果丁文长不知道宋舞霞与皇帝间的种种,他或许会因为宋墨黛意味深长的半句话生出怀疑。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宋墨黛不怀好意,暗暗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
房间内,太后已经换了便服,宫女亦换上了热茶。丁文长上前给太后行礼,随后与往常一样站到一旁,等候着太后吩咐。
太后喝着热茶,上上下下端详着丁文长。虽然从未听他唤一声“母后”,但看着长得又高又大的亲生儿子,她的心中有着难以言语的喜悦。当日她是多么艰难,才能保全他的性命。如今,看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丁文长不明白今天为何每个人都直盯着自己看。早上的时候也是,他去向母亲请安,她也是径自盯着他,带着笑,却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他知道,他不应该如此想,毕竟那是他的母亲,可是他真真实实地觉得,母亲的笑隐含着某种他不明白的意思。
太后挥挥手,命四周伺候的人退下,轻咳一声问道:“文长,你是不是正在想,哀家为什么又把你叫进宫?”
“在下不敢妄自揣测娘娘的心意。”
太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轻轻的一声“嘭”,让丁文长的神色严肃了不少。他知道,太后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昨日,你的母亲见了皇上,你可知道?”
“回娘娘,家母今早已经对在下说了。此事都是在下的不是。家母年事已高,在下不该劳烦她,至少应该找几个妥帖的丫鬟跟着伺候。这样就不会冲撞了皇上,又惊动了您。”
太后听到丁文长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心中自然十分地不悦。她按捺下不满,沉声说:“皇上不追究此事,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即便你与吉雅郡主熟识,如今她已经是皇上的禧妃,你也该有所避忌,保胎药这种东西,岂是你一个大男人应该准备的?再说你们又非亲非故的,如何知道她喜欢什么香料?”她料准药材应该是丁母自作主张,丁文长并不知道。
果然,一听这话,丁文长十分惊讶。他准备的东西,明明没有药材在内,今早见到母亲,她也没对他提起。不过太后面前,他不能把自己的母亲推到台前,只能低头认错,说自己下次一定会考虑周详。
太后此举的目的只是想让丁文长注意、提防自己的母亲。知晓他心中已有怀疑,没再多言,只是提醒他务必谨言慎行,便让他离宫了。
丁文长离开后不久,太监来报,驸马有要事求见。太后算了算时间,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命人把驸马带进宫。
因为驸马被软禁在公主府,之前只不过是找太监传话,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直到宫门快落锁了,才匆匆进了太后的宫殿。
太后看驸马虽然衣着整齐,但整个人明显瘦了一圈,沉声问:“你来见哀家,是不是懿安想明白了?”
驸马不亢不卑地跪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说:“回太后娘娘,在下此次进宫,只是想领娘娘恩旨,请太医院院正去公主府替懿安把脉。”
闻言,太后的脸色阴沉了不少,厉声说:“哀家比你更了解懿安的脾气。”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按懿安的脾气,是怎么都不会让在下进宫求娘娘的,所以在下只能等懿安睡下了,再进宫见娘娘。日后,懿安知道此时,说不定还会恼了在下。不过事关她的生死,就算她再也不原谅在下,在下都必须进宫见娘娘,否则……否则……”他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否则娘娘恐怕再也见不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