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句话,光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却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眼光厌恶地扫过底下跪着的两人,沉声说道:“皇后,今日请你过来,乃是为了这两个贱人之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皇后眼帘低垂,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臣妾略有耳闻。”
当天出事的时候……不,应该是在更早以前,她便已经知道了。
光绪后宫中只有她们两人,瑾妃的事情她又怎能没有察觉呢?光绪冷落后宫,对她们两人不理不睬,就连派人监视都觉得多余,直接将她们当成了空气。正是因为这样,瑾妃才能够跟身为禁军副统领的覃纪暗通款曲。但她不同,她并未放弃,一直在寻找内宫生存之法,瑾妃又曾经跟她那么亲近,在有限的可以管到的范围内,她一向都是积极布置的,正因如此,瑾妃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但她却并没有制止,也没有告发,就这么睁只眼闭只眼地随他们去了。
何必要管呢?瑾妃跟她不同,她早已发现了,从刚开始的充满希望,到后来的心灰若死,她知道,瑾妃其实早已经放弃了,只是身在这后宫中,无处可去,无事可做,所以才依附着自己随波逐流罢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苦苦阻拦呢?人各有志,既然这是瑾妃自己的选择,那就这样吧,总好过在这冰冷的后宫中孤寂到死。
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对她们不理不睬的光绪居然发现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她都一直在考虑,冷眼旁观着发生在瑾妃身上的事情,是无能为力,也是需要好好谋划一下未来该怎么做。她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眼看就要成功,绝对不能因为瑾妃的事情而功亏一篑。
早知道就不要一念之仁了,早该知道后宫之中不需要善良,即使只有两个人的后宫也是一样看看她的一时心软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麻烦她早已有了些许悔意。
光绪冷冷的眼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面上不动声色,手中却握紧了婉贞的柔荑。他确实不曾对后宫投注过半分注意,但这并不表示他对她们的事情一无所知。皇后的汲汲经营从来就被他看在眼里,正因如此,他才不闻不问的,因为很多事情皇后已经帮他做了。然而这一次,他却发现原来自己似乎有些过于托大了
瑾妃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皇后就算没有推波助澜,也绝对月兑不了干系他不信在几个宫里都积极布线的皇后会对此一无所知,但此事若不是钟德全偶然发现,还不知要瞒到什么时候去,真当他这个皇帝是死人么?
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婉贞脸色一白,急忙将另一只手也覆上去,是安慰,也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痛苦。
光绪猛地回过神来,看到婉贞痛白了的小脸,这才发觉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赶紧松开手。拉着她,他的目光中透出歉意和心疼,若不是还有外人在场,道歉的话便要冲口而出了。
婉贞理解地笑笑,并不在意,然后将眼光转到了地上的瑾妃和覃纪身上。
光绪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立即又想起了正事,不禁幽幽问道:“皇后,你乃是后宫之主,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后宫之主?皇后无言地苦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看跪着的瑾妃,微微一叹道:“瑾妃身为后宫嫔妃,却做出这等yin乱宫廷的事情来,自当按规矩处理。”
不是她不顾多年的姐妹情分,只是在这种时候,她只能想办法保全自身,并没有能力去顾及他人。
瑾妃却并不奇怪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她很清楚自己目前面临的是怎样的境况,皇后没有落井下石已经出乎意料了,又怎能奢望她会冒险来帮自己?况且,以她目前的情形,自保尚且不足,又有什么能力来保护他人?
光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嘲。这就是他的皇后、他的妃子啊一个给自己戴绿帽子,一个对相处多年的姐妹见死不救,难怪人们都说天家无情……
不,不对,他还有婉贞那个温婉似水,但却固执坚强的人儿,用她无垢的心灵拯救了他
眼光从婉贞身上扫过,嘴角微微上扬,他觉得自己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但还是锲而不舍地追问道:“按规矩?那规矩应该是怎样的?”
皇后这次说不出话来了。
按规矩,瑾妃这样的行为自然是死上百遍也无法赎罪的。但这话她却如何说得出口?她与瑾妃到底有多年共患难的情分在,她无法救得了她也就罢了,又怎能亲手将她扼杀?
光绪见她不语,心下自然知道怎么回事,不由冷冷一哼。
这声极细微的冷哼却像是一道惊雷在几人的头上炸响,皇后和瑾妃脸色一变,覃纪则是浑身一颤,忽然大声说道:“启禀皇上,此事乃是罪臣的不是,乃是罪臣利用职权强占娘娘,强逼其与臣苟合。臣罪该万死,却与娘娘无关,还请皇上明察”
突如其来的话语,令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瑾妃,愕然看着这个脸色苍白但却无所畏惧的男人,蓦地润湿了眼眶,泪水如断线的珠子,喷涌而出。
原来,她以为,他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皇后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个男人,心中除了惊愕之外,竟隐隐泛起了一丝嫉妒。
为什么?为什么连瑾妃那样的女人也能找到真爱的人?
恍惚间,龙座上的一对,和殿中跪着的一对,竟然朦朦胧胧合二为一,心中不禁颤抖起来,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也是渴望有人爱、有人疼的啊
指甲深深地戳进了肉里,带起锥心疼痛,但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保持清醒,不至于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不顾后果的事情来。
光绪则是愕然看着覃纪,随即便勃然大怒。
“你倒是个情种”他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怒道,“你当朕是傻子么?既然通奸,那便是你情我愿,若真是被逼苟合,贞洁烈女的话早该一头撞死,又怎会天天若无其事、心安理得地活着?”
瑾妃心中一凉,原来……原来
她凄然磕下头去,身子颤抖着,声音却无比坚定,缓缓说道:“皇上,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顾羞耻、不守妇道,勾引了覃副统领,此事与他无关,一切罪责自有臣妾承担,求皇上放过他”
“娘娘”覃纪惊叫了一声,骇然看向身边的女子。她则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忽然柔柔一笑。
那个凄美的笑容,有几分安心、几分感激、几分柔情、几分坚毅,覃纪看在眼里,心中一阵绞痛,虎目中不知不觉也泛起了泪花。
光绪的脸都黑了
这对狗男女,竟然就在这正殿之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互相包庇、眉来眼去,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帝了?
怒极反笑,他反倒出奇地镇定了下来。然而与那平静的面容不符的,却是那阴森的语调,听得人一股寒意渗透到了骨子里,胆小一点的甚至瑟瑟发抖起来。
“好,很好好一个郎情妾意,好一个生死相依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你们,到地下去做一对同命鸳鸯去吧”他冷冷说道。
然而这对覃纪和瑾妃而言,却都算不上什么了,甚至,他们竟开始隐隐感激起光绪的决定。
目光纠结着,心情也迅速安定下来,他们深深凝望着彼此,只要能在一起,死又算什么呢?或许,共赴黄泉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吧?生不能同衾,死同穴
“皇上”婉贞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了他的手。
她一直知道光绪并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温和仁慈的,能够成为一国之君必然有着他的狠辣手段,只不过从未在她面前展露出来罢了。这是他对她的体贴。然而今天他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种话,可见是真的气坏了,而人在这种时候所做的判断却往往不经深思,鲁莽做下决定。因此她急忙劝道:“皇上,息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从长计议?事实俱在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转头看着她,眼神深幽得可怕,就连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然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皇上,臣妾知道您的心情,但他们一个是您钦封的妃子,一个是堂堂禁军副统领,不管您想做什么,总得考虑到他们的身份及后事才对。若是处置不当,这事儿在外面流传开来,皇室的颜面何存?禁军那边又该如何安置?”她拼命绞尽脑汁,想借口拖延。是想尽力去救一救那对可怜的人儿,也是不想让光绪在清醒后为自己盛怒中的决定后悔。
听了这番话,光绪一愣,那颗被瑾妃和覃纪气得发昏的头脑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想了想,不得不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理。那……”再次嫌恶地看了两人一眼,他不想再看到这两人的脸,转过头道,“钟德全,将此二人拿下,关押起来。吩咐下去,若是有谁敢走漏半点风声,今后就不必再说话了”
钟德全应了一声,赶紧挥了挥手,便有几个太监上来,将二人带了下去。而自始至终,覃纪都未做半点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