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月蝉端起书案上的茶壶,摇了摇见有水,便给郑父倒了杯,端了过去,眼看着郑父喝了口便有说道:“阿父,你看这事想来知道的人不会少得,要不也不会传出来让我们知道,大哥要是出去打听了,还不知道外面会编排什么呢,这与其让人编排,还不如您在这里给我们说清楚了,也免得大哥犯浑出去乱打听。”说着还朝郑国泰努了努嘴,而郑国泰也很给面子的梗了梗脖子。
郑父顺着望了过去,看到儿子脸红脖子粗,拳头捏的紧紧的,大有一副你要是不说他立马就出去打听的架势,深深的叹了口气,眼前这架势两儿女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无非是要他说当年的事,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虽然他迂腐,好面子,不懂经营之道,但并不是说他是傻子,毕竟傻子是考不上秀才的。(像唐三那样靠买得不算)
这两儿女今天看来是铁了心的,想要知道当年的事,自己要是愿意说那是最好,这不愿意说看来也得说,要不然这儿子要是真一犯混跑大街上问去那脸真的丢到姥姥家了。
认清了现实,郑父心里也少了几分抵触,开始娓娓道来,郑月蝉这才知道原来故事的起源还要追溯到自己爷爷,女乃女乃……
原来这郑父是郑老爹的老儿子,和郑大郑承恩是两个娘,郑承恩的娘生了两个,一男一女,那女孩儿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而郑承恩他娘在生闺女的时候烙下了病根,在拖了几年后也丢下郑大走了。
而郑父郑承宪的的母亲是继室,嫁给郑老爹的时候郑承恩已经十八岁了还娶了媳妇,偏郑老爹人老心不老,于是在除了孝给儿子娶了媳妇后不久,也娶了个足可作他女儿的继室,也就是郑承宪的妈,郑月蝉,郑国泰的女乃女乃。
这两人的结合虽然说不上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但这年龄上的差距实在是不小,郑承恩还有他那媳妇王氏,每次对着比自己小的后母叫母亲,这心里多少有点疙瘩,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就如同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这爹要娶后妈谁也没辙,这日子就捏着鼻子过吧。
没过多久那郑承恩的媳妇就有身孕了,这郑大满心欢喜,乐呵呵的,跑去郑老爹那里报喜来了,谁知道这刚进院子,就被郑老爹笑呵呵的拉住了,不容他开口就很开心的拍着郑大的肩膀问他,儿子你要当哥了高兴不。
郑承宪不知道当时郑大心里什么感觉,但是想来他不会很高兴得恭喜自己老爹给自己添了一个和自己孩子一样大的叔叔或是姑姑的,但是他不高兴没关系,这郑老爹高兴就得了。
后妈也怀孕了,郑承恩也没什么能说的,虽然这心里不痛快,但是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后妈要生孩子这也不是他能主的不是吗?
岁月如梭,转眼就十个月过去了,说巧不巧,这婆媳两赶在同一天生产,那天郑家那真是忙得人仰马翻,郑老爹带着郑大两人在院子里守了一夜,可是两孩子还就是不出来,可把这爷俩给急的真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在这时东厢房的产房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接着正房后罩房也传出了婴儿的哭声,不一会稳婆过来报喜,这郑老爹喜添贵子,郑大得了千金。
这贵子也就是郑承宪了,不比于垂头丧气的郑大,郑老爹可谓是春风得意,老来得子(其实在咱们后世也不算老,郑老爹当时也就是小四十)这一高兴,郑老爹就决定大摆筵席,这场面整整四十多桌。(郑承宪小时候郑老爹没少和他说,到后来只要是郑老爹多喝了两杯就拉人说当时)
而郑大那因为生了个女儿,郑老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这待遇明显不一样,照理说这儿子和孙女同一天出生,这摆酒怎么也会连着着那孙女也有份吧,可事实上除了几家近亲没人知道那天郑老爹还添了个孙女。而且这还不算那孙女出生一个多月了他也没去看过,整天个抱着老儿子乖官,乖官的叫着。
这人呢恨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什么深仇大恨,保不定几句话几个眼神就能让一个人恨你一辈子。
就这样,从那开始这郑承恩就把无辜的,还在襁褓里的郑承宪给恨上了。
时光再次飞梭,这转眼就是十几年过去,这十几年来郑承恩因为几次院试落榜便绝了科举路开始打理庶务,在此期间郑承恩的媳妇王氏,也几次生育,只是生的全是女儿。为这郑老爹就没少给大儿子两口子看脸色,经常吃吃饭就指着那一溜孙女大骂赔钱货。
而相反的这郑国泰虽然还年幼但是读书却是蛮有天分的,十二岁就成了童生,这使得郑老爹越发的不待见自己那个只会生女儿的大儿子了。
与之相对的是郑承恩对郑承宪的怨念也在不断日积月累中。这任何事物当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总是要爆发的,俗话说的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于是郑承恩爆发了。
这郑承恩的第一次爆发,是在弟弟郑承宪中了秀才后的一天早晨。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蓝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棉花一样的云朵,几只小鸟在天空中飞翔,四周一片宁静安详,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郑承宪和往常一样带着老婆郑艾氏起床后去给自己老爸老妈请安,在院门口遇到了郑承恩也带着一家老小去请安,一阵寒暄后,在确定了郑老爹已经起床后走了进去。
这郑老爹见他们老老少少的都一大早的赶来给自己请安,这心里很高兴。郑承恩一看,这老父心情不错,心就活络了,其实也不是别的什么事,就是他那几个女儿的婚事。
这大女和二女早在几年前就出嫁了,大家也可以想象有着这么个极度重男轻女的爷爷,那两孙女的嫁妆是会是如何的情景。于是到了三女,四女谈婚论嫁的时候,竟然没人来说媒了,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眼看着这老三老四一天天的大了,特别是老三多快及笄了,这在要是说不上人家可真要成老闺女,这郑承恩两口子几年下来急的头发都白了,这昨儿个王氏娘家兄弟的媳妇来说媒,说的是王氏娘家兄弟媳妇的侄子,只是这王氏娘家兄弟媳妇娘家虽然也能说是官宦人家(她大哥是卫所的总旗),但是却是军户,一开始郑大两口子一听是军户便没什么兴趣,可人家一说只要同意这婚事,聘礼比大女,二女多,嫁妆有没有不要紧,这条件很让他们心动。
于是见郑老爹高兴,郑大就开口了。老爷子一听,这两口子竟然想要把女儿配给军户的儿子,这孙女自己不待见那是自己的事,可真要是去配了军户……郑家素来以书香门第自谕,自己老儿子又刚中了秀才,前程远大,这时候要是侄女去配个军户儿子,传出去了还让老儿子怎么在同窗之间抬得起头?
郑老爹越想这火气就越大,很多人一旦火起来不管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多会爆发,郑老爹就是这么个人,他也不管自己老儿子,老儿子媳妇,大儿子媳妇,还有三个孙女在场就指着郑大的鼻子骂了起来,从他的出生开始直骂到他媳妇只会生赔钱货。
这郑承恩虽然人比较小心眼,但是对老婆那是没说的,用后世的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属于大多数女人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那种好老公。平时郑老爹骂他,他也就忍了,可今儿个骂到自个媳妇身上,就如同火折子点着了引线,近二十年的怨念喷发了,矛头直指郑承宪的媳妇郑艾氏,说自己媳妇再怎么没用也为郑家生了五个女儿了,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老二家媳妇进门三年了连个蛋也没下,你怎么就没骂?
郑艾氏原本见郑老爷子骂郑大进门这几年,每隔几天就要上演也就习惯了,却没想到今天自己也给扯了进去,这郑艾氏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她是读过书的,出生也是书香门第,大哥在前几年中了同进士,外放泉州惠安做了县丞,相比之下郑王氏只是个大兴当地一个小地主的次女。
眼见着郑承恩拿自己说事,郑艾氏也火了,但是她是个有脑子的人,也不申辩(自己三年无所出大家多知道的也没什么好辩的)只是排山倒海的跪在郑老爷子面前,哭上了,说因为自己三年了无所出,犯了七出中得无子求着郑老爷子让郑承宪休了自己。
郑老爷子见这自己亲自给老儿子挑的媳妇怎么看就是怎么个满意,你看看多好的儿媳妇,给人这么作践了,还只会自求下堂,哭得那叫一个委屈,那叫一个楚楚可怜,再看看大儿媳妇,摆着个丧父脸还不住的拉郑大的衣袖,到底是土包子小地主家出来的,连带着对大儿子更加不满了,于是郑老爷子说话了,这七出,无子这条最少也要过七年才能出,你这才三年还早,倒是你大嫂符合无子这一条,不但儿子生不出,还连生五个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