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再次倒流回到万历六年三月二十九的早晨,就在凌晨的时候蓟镇的第一份战报出现在了兵部尚书石星的书案上而早于他半个时辰比这份更详细的战报就已经交到了张居正的手上。而更早的一份也是最多的一份这时候通过朱翊钧设立的蓟镇锦衣速递早就进了大内,交到了朱翊钧的手上。
今天其实石星并没有在兵部值班,在这份军情战报送过来之后,兵部值班的那几个给事中一看事关重大,他们可做不了主,这才派人把石星叫了过来。石星在看过之后也是一脸的凝重。其实早在俺答部的部队从归化城出来没多久他便收到了消息,只是他当时满住了不发。虽然说这边镇真要是有失,他这个兵部尚书必然会受到斥责,但是对于以后长远的利益来说,这么点斥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虽然他对谭纶,戚继光这两人在政见上有着很大分歧,但是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却是是当今大明最完美的战争组合,一个精于统筹谋划后勤供给,而另一个只要给他足够的支持攻城掠地不在话下。再加上内阁首辅张居正那湖北佬老的全力支持这场仗怎么算也不会输。但是赢了之后呢?上面必然是要嘉奖的,戚继光还好说,大不了封个伯,可谭纶呢?怎么赏?他是个文官不可能和戚继光等武官一样的封赏,那内阁会当然也不会对这样的大功不封赏。他十分的明白张居正推动这场战争的目标很明显,那就是自己底下的这位置。
张居正的目标就是兵部尚书。明朝的兵部尚书一般都兼着别的差事,而他当然也不能免俗,而他现在兼着的就炙手可热的吏部尚书,就如同嘉靖年间的杨博。当然杨博比他要厉害的多,同时还兼着左都御史自己现在占着这两位置就别怪人家惦记。石星还知道张居正不但是做好了让谭纶接替自己成为兵部尚书的准备,就连吏部也是虎视眈眈,王国光时刻准备着从户部过来兼。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石星都不希望这次的出征胜得太过漂亮。这样自己才能有喘息的机会,当然如果是能败的话那是最好了,不但谭纶要引咎,老对头张居正也必然会滚回老家去,这是他最愿意看到的,但是他也知道他这个想法在有戚继光做主帅的前提下不怎么可能实现,退而求其次只求能给这场胜利带点瑕疵,比如……某个边镇失守。这也是他当初隐瞒了归化城的细作传来的消息的原因。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次出征不但谭纶没有出关,就脸派去的监军张诚竟然也没有出关,现在都留在了蓟镇。而老俺答竟然选择的攻击点也是蓟镇,蓟镇现在有多少兵马他当然知道。在缺兵少将的情况下蓟镇能顶得住吗?
现在他来不急去想这些问题,谭纶在蓟镇张居正那里必然也是有军报的,说不准比自己手上的这份更为详细,那么张居正接下来会怎么做?按着他的推断张居正必然是会要让自己调五城兵马司的人马过去……这时候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京中的兵马过去一个。
打定主意之后,石星抬头看看时辰,现在已经快卯时了,准备准备等着上早朝吧。
张居正自从大军出发就一直住在了内阁,还没回过自己府邸,他手上这份是谭纶亲笔写的,一想到俺答部六万大军就在蓟镇城下虎视眈眈,他就气得想要跑过去掐死石星,他万万没想到这石星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而且还做的滴水不漏,让人抓不住把柄,细作没有探听到消息这是很平常的事情,要是只要能派出细作就有消息那么这消息也太不值钱了。
石星既然能怎么做那么这京城五城司的兵马也必然是不肯派去支援的,要说按着以往他要是不肯,张居正还真那他没有办法,只是现如今么……张居正不禁不屑的笑笑,心道:“石星啊石星,一会你自己找死,可不能怪别人。”张居正可不认为朱翊钧赞同石星的主张,而放任蓟镇无兵无将……
要说张居正对他这个宝贝学生确实把握得很准,朱翊钧在接到战报的同时还有郑月蝉的信件。送信过来的是张诚的干儿子皱义,要说依着皱义现在的品级原本像送信这类的苦差事是不可能让他来作的。当时张诚让他送信的时候他心里要是没有怨言那是不可能的,张诚在皇宫里这么多年那还会看不出他的心思,便和他说了一句:“皱义,干爹就你这么一个干儿子,难不成还会亏了你?”虽然这话里什么也没有,但皱义既然能巴结上张诚本身就是个伶俐人,这话要是还听不懂,他也不用在这皇宫里混了,只接去南京种菜去得了。
等他带着信件一路用令牌回到京城的时候,宫门早就已经落锁了,这普通的令牌能让关闭的城门打开,但是对这宫门却是没有丝毫的用处。作为一个宦官他当然知道,这宫门落锁重开没有万岁爷手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看着紧闭的宫门他邪邪的一笑,虽然这万岁爷的手谕他没有,但是他有比手谕跟有效的东西:大明皇帝朱翊钧的金龙令。
这当然是当初朱翊钧特地交给张诚用来给自己传递消息用的。在他出示了金龙令之后宫门在“吱吱呀呀”声中缓缓的打开了。因为有着金龙令皱义他不必下马,有内宫跨马的特权,他当然不会浪费了这个特权,当他骑在马上跑在大内的宫殿群中的时候他觉得风外的满足,想起二十多天前从大内出去那会子的落魄,他强忍着要冲出口的狂笑,要不是这个时候正是半夜宫内严禁喧哗,他说不定会在马背上高喊:“我皱义又回来了”
他也是从小进宫的人,这大内就算是闭着眼睛也不会迷路,很快就到了乾清宫外。他飞快的下马,便朝殿门走去,还没走几步就给守在殿外的小宦官拦了下来,皱义一看,不认识再朝旁边守着的几个看去,竟然没有以个是他认识的。他的心顿时一沉,当初张诚在宫中的时候这乾清宫的内侍,里里外外那个不亲昵的称他一声:皱义哥。可是现在……
他叹了口气,重新取出金龙令,说道:“密件……”为首的那个小宦官当然认得这是什么,当即便笑眯眯的对他说道:“这位哥哥,虽然是密件,但这个时候万岁爷已经睡下了……您看要不您先去一旁的偏殿休息会,然后小的们再给您弄点热水,沐浴更衣,待到万岁爷起了,再面圣?”
原本依着皱义一贯的作风来说,铁定是要依了他的,但是现在却是不同了,出来的时候干爹张诚可是一再的交代不管什么情况什么时候,只管带着金龙令闯进去便是。皱义对于这个干爹是飞场佩服的,对他的话也是深信不疑。他自己是摆明了的张诚的人,对方既然是在他干爹出宫后给换上来的,那么铁定不是自己人,那就用不着客气,当下一脚踢向那小宦官,眼睛一瞪说道:“这是前线密报,耽搁了你受得起吗?。”说这便一甩袍子冲了进去。
没一会儿,皱义便来到了乾清宫的殿门外,这高举的金龙令让他畅通无阻,一把推开虚掩着的殿门,跨过那过膝的门槛,再次踩踏上乾清宫的金砖,皱义恍然隔世,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回到这里皱义虽然从没在乾清宫当过差,但是以前凭着他和张诚的关系这乾清宫没少来,朱翊钧平时睡在那里他也清楚。进了门他便熟门熟路的一路想着朱翊钧的寝室走去。黄色的帐幔低垂在地,冯保抱膝坐在了龙床的踏板上,打着瞌睡。
皱义看到是冯保当值眉头顿时一皱,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的背后竟然冒出汗来。对于这个他干爹在宫里最大的对手,或者说是整个大明最大的太监头子,他从心底里感觉到畏惧。他把手伸进怀里,捏了捏那两封信,心里头不禁胆子壮了一些,这才跪着来到冯保的更前,轻轻的按着规矩扯了扯冯保的衣袖。
其实冯保早在他推开乾清宫门的时候便已经醒了,虽然说朱翊钧从小就睡得安稳,不会半夜起来净手啊喝水啊等等的事,但是作为守夜的太监那是绝对不能睡的沉的。他其实一直用眼角看着,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当看到皱义的时候,他的眼睛顿时一紧,便就装着未醒。
皱义跪着等了半响却不见冯保醒过来,不免有些焦急,他再次扯了扯冯保的袖子,见冯保还是未成醒来,心中顿时一急,想起干爹的话他也顾不得这是在御前了,压着嗓子凑到的冯保的耳边喊道:“冯公公……冯公公……”
谁知道这冯保还未应声,就听到黄帐里面一阵窸窣的响声,随后垂落在地的帐幔给撩了起来,朱翊钧从里面探出半个头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大伴,这是谁在这吵啊?”
冯保见惊动了朱翊钧再装睡那就是失职了,虽然现在到了他这样的位置没有人会追究他失职,但是总不会给皇上有什么好的印象,当即装着也是刚刚睡醒的模样睁开了眼,在看到皱义之后很是惊讶的说道:“皱义?你怎么会在这?”随后转头对朱翊钧说道:“回万岁爷,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老奴刚才竟然一时劳累睡了过去……”
朱翊钧依然睡意朦胧揉揉眼睛说道:“大伴,往后你这年纪也大了,这守夜还是别守了换个人吧,你有要管着内衙这类事还是让那些小的们来做吧。”对于皱义,朱翊钧没什么印象,说着便要迷迷糊糊的从新睡了过去。
皱义见他又睡了下去,顿时急了,当下便连滚带爬得冲到了龙床更前,说道:“奴婢皱义叩见万岁爷,奴婢这次奉了张诚张公公之命,特地从蓟镇带回了急件,需面呈皇上”
朱翊钧的后背才刚刚碰到龙床上的被褥,一听是奉了张诚的命令并且是从蓟镇带过来的急件,他的眼睛顿时一睁,睡意全消,立马重新从龙床上坐了起来,说道:“快快大伴,快帮朕把帐幔收起来,把火烛搬近点。”
冯保看了皱义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但是随后便转身一边撩起帐幔,一边笑着对朱翊钧说道:“万岁爷,自从张公公去了蓟镇做监军,您整天就惦记着,老奴看了羡慕,恨不得就此去蓟镇换了张公公回来为好,这一来万岁爷不用再惦记着张公公了,二来说不准万岁爷在老奴走后也能惦记着老奴这几年的服侍念叨上几句,那就是老奴天大的福气了。”
朱翊钧笑道:“大伴,你倒是推的轻巧,你真要是去做了监军,那朕这内衙还不多乱了套?那天朕一天没看到你这心里不会念叨上几句?”这时冯保已经把大半个帐幔撩了起来,并从怀里拿出火折子,把旁边的宫灯点上了,光线顿时亮了许多。朱翊钧这才抬头看到了皱义,他不禁诧异惊讶道:“皱公公你怎么这幅模样?”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皱义这服装脏了点,帽子歪了点,还有一脸的尘土,虽然说大名的北京比起后世的北京在环境上要好很多,但是在北方这尘土始终是很厉害的,他这一路骑马快赶,现在身上没一片是干净的,要不是这两只眼睛还在转动,直接能放到庙里或是道观中当雕像了。
皱义不敢怠慢忙趴在金砖上说道:“奴婢昨儿个半夜便奉了张公公的手令前来送信,一路上换马不换人,快马加鞭,刚刚这才赶进宫来,原本知道奴婢这副模样见驾乃是死罪,但是奴婢想起张公公临行时交代过说是无论如何也要立刻面呈万岁爷,便也顾不得更衣梳洗了,就来面圣了。”
冯保看了一眼皱义,他没想到张诚那个半闷葫芦竟然收了这么个伶俐的干儿子,对此他有些羡慕,想起自己那个半闷葫芦的徒弟田义,不免感慨他和张诚是不是都收错了干儿子,按理这皱义做自干儿子,而田义给张诚这才合理。
朱翊钧听了果然很是高兴他对冯保说道:“大伴,这张伴伴还真是会教人,这皱义不错,一会帮朕好好赏赏他。”
冯保正要说话,却见皱义额头磕在金砖上“咚,咚,咚”直响,口中连连说道:“万岁爷,这是奴婢的本分,奴婢不要赏,只要万岁爷免了奴婢这大不敬之罪就可以了。”
朱翊钧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别磕了,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治你的大不敬之罪了?这赏赐还是一会到大伴那去领了便是。”这时他伸出手来在皱义面前晃了晃说道:“信呢?赶紧拿过来给朕瞧瞧。”
皱义忙应了声,赶紧从怀里把两封信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捧在了头顶上。冯保在一边忙从他手上取了过来,递到了朱翊钧的手上。
朱翊钧接过那两封信,见信封上都是张诚的笔迹虽然略感温馨,但是难掩失望之意,他顿时便没了看的心情,随口对皱义问道:“皱义,你出来的时候张伴伴身体可好?饭能吃多少?这山里天凉他带的衣服可够?”
皱义见朱翊钧询问,连投也不敢抬,趴在地上又“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说道:“万岁爷,奴婢先替张公公谢过万岁爷的惦记。奴婢出来的时候,张公公一切安好,张公公现在和蓟镇大营一个大夫交好,每天除了办公就是和那人种种花草,平时这顿也能吃上一碗半的饭菜,人虽然黑了不少,但是精神了不少。”
朱翊钧点头笑道:“大伴,朕在这牵肠挂肚的,张伴伴在外面到是过的不错。皱义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再过来见朕,朕要好好问道问道。”说着便仰面躺回了龙床之上。
冯保正要带皱义下去,只见他又趴在地上说道:“万岁爷,出来的时候张公公还交代了句话要带给皇上。”
“哦?”朱翊钧侧过身问道:“那张伴伴要你给朕传什么话?”
皱义看了一眼一旁的冯保,见他在那老神在在的仿佛听不懂话一样,而朱翊钧也没有让冯保回避的意思,当即一咬牙说道:“出门的时候张公公说:要是万岁爷拆了信封立刻看信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要是不看,小义啊,你就和万岁爷说,看看两封信的厚薄。万岁爷就会明白了。”
“看看两封信的厚薄?”朱翊钧重新在枕头边取出了那两封信,仔细看了起来,果然其中的一份信比起另外一份来足足厚了一半还多,朱翊钧眼睛顿时一亮,要知道这郑月蝉亲笔写的信他可是看到过的,那字……一想到这他的心情顿时大好,他对冯保说道:“赏重赏大伴好好的替朕赏赐这个皱义,这差事做的好”冯保在一旁低眉顺眼的说了声:“是。”便不在言语。
朱翊钧挑出那封很厚的信封,顺手拆了开来,打开一看,一愣尽然还有个信封,取出来一看,随即便笑了,这回果然是看到了郑月蝉招牌式的斗大的字,一看到她的字朱翊钧心情大好,他对冯保说道:“伴伴先给朕去壶茶来。顺便去给皱义这奴才安排个地休息着,他跑了这么远路怪累的。”
冯保低头应了一声,便带带这皱义走了下去。皱义走在冯保的身后,嘴角微微翘起,果然听干爹的没错的。
待走到一踏出乾清宫冯保便吩咐殿外的小内侍带皱义下去,皱义却是对他拱手说道:“冯公公您贵人事多,小的在宫里也有住处就不飞冯公公添麻烦了。小的自己过去也就是了。”
冯保瞄了一眼笑道:“既然皱公公这么说,那咱家也就不勉强了,那杂家就先给万岁爷沏茶去了,皱公公你自便。”
这两人分道扬镳暂且不提,但说朱翊钧见两人离开,便忙不迭的拆开了信件,朱翊钧展开信纸,顿时莞尔,依然是典型的月蝉体,只不过比起前面的信件来说要好很多了,最少……最少这一张纸上能有五六个大字了,比起前面的一两个大字可谓是进步神速,有了质的飞跃.
“小金子:你好,最近在皇宫里混得怎么样?有没有做错了事给那个小皇帝打?听说这大明的皇帝都喜欢打人,你可是要小心着点,别到时候给打的开花……”看到着朱翊钧顿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自言自语说道:“朕很喜欢打人吗?朕怎么不知道?”说着一只手不由自主的便模向了自己的,随后对着信纸笑道:“嘿嘿,等你回来有你好看,赏你十棍子,轻轻的打,不行,还是朕亲自行刑的好”说完仿佛看到郑月蝉撅着小转头哀求自己的模样,心情顿时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万岁爷,这张公公在信上写什么呢,竟然能让万岁爷笑得这般舒畅?”这是冯保刚好提了茶壶过来,他在一旁的矮几上给朱翊钧倒了一杯茶送了过来。
朱翊钧把信郑重的在被子上放好,这才随手接过了冯保递过来的茶,浅浅的缀了一口这才说道:“没什么,这信是郑姑娘写的,朕看这有趣,她竟然说朕喜欢打人,大伴朕真的喜欢打人吗?朕怎么就没感觉到朕喜欢打人呢?”自从张城出了宫,冯保就一直跟在了朱翊钧的身前,郑月蝉的事朱翊钧本就不想满他,反正要满也满不住,这整个东厂都在冯保的手下,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查不出来的。所以在张诚出宫前朱翊钧就把他们两人叫到一起,说起了郑月蝉。
冯保听了笑道:“万岁爷宅心仁厚,怎么会喜欢打人呢?这前朝呢都是那些文人为了出名自己跳出来讨打的,那能算到万岁爷头上呢?再说这宫里老奴还有出了宫的张公公那个不都是在万岁爷更前服侍的?又有那个受过万岁爷的打呢?倒是这坤宁宫里前些天还传出又打死了一个宫女……”其实冯保很想再加上一个慈宁宫,但是显然现在还不是时候,很多时候这话只要点到即可,随即他话风一转说道:“这些其实都不是万岁爷的意思,可传到了外面,就不免让人以为都是万岁爷您下的旨意了。想必这郑姑娘在宫外听得他人怎么传了也就这么认为了,这才会在信上这么说吧。”
朱翊钧又抿了一口茶,点点头深以为然的说道:“大伴,你真是说道朕心里去了。哎可是现在她都这么认为了,你说要是那天她知道了朕就她口中那个喜欢打的小皇帝,她会怎么样子?”
冯保看到朱翊钧患得患失,不由笑道:“还能怎么样,您是万岁爷阿,到时候说不定郑姑娘会高兴的晕了过去。”
“不会”朱翊钧很肯定的摇摇头说道:“她和她们不一样。朕倒是可以肯定一点,到时候朕这不是额头,或是脖子,再不然就是耳朵,铁定有一样要受罪的,保不齐这三个地方全部要受罪。”说完朱翊钧下意识的模上了给郑月蝉经常敲的额头,嘴角微微的翘起,想起郑月蝉每次在敲到自己的额头之后,便会忍不住娇笑着逃开一脸的狡黠的小模样,脸上顿时挂满了幸福的甜蜜。在朱翊钧的眼里不管郑月蝉是什么动作,都是那么完美那么的可爱,当下便喃喃说道:“但是朕就喜欢她这样。”
冯保虽然是自幼进宫的太监,但是这明朝的太监和满清的最大不同就是明朝的太监不但能娶妻还能天南地北的到处跑,要是你关系硬就算是出个洋那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何况他自己在宫外也有宅子,再说了这太监只是生理上的太监又不是心理上的太监。就凭着他几十年的阅历,朱翊钧这神情落在他的眼里,他顿时明白,这万岁爷对这郑姑娘真的是动了真情了。
作为一个有文化的太监,冯保接触宫内密当的机会比外面的那些文人多得多,很多宫内的密件外臣是看不到的,而他作为大内总管却都能看到。他曾经仔细研读了自洪武开国以来大明历代皇帝的本纪,发现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经常隔三岔五的就会出几个痴情种子出来,而且随着时光的推移这个现象还越来越严重了。
最先出现这征兆的是英宗,钱皇后眼瞎残疾还无所出,照样安安稳稳的当皇后,接下来是他的儿子宪宗,他和万贵妃的感情,可以用同生共死来形容了,因为当万贵妃死时宪宗就说:“朕将不久于人世。”随后果然没多久就驾崩了。而后便是宪宗的儿子孝宗了,这个最严重,直接就成了到到现在为止所有历史上唯一只有一个妻子的皇帝,直到他过世这后宫也只有皇后一人。到了武宗也是个痴情的,为了刘良女做了多少让人骂的事,最后还落的个无后……最后便宜了嘉靖帝。嘉靖帝冯保很熟悉,他是个薄情的人,追求的是无上的天道,对嘉靖帝冯保充满了敬畏,从小他就在嘉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的干爹就是嘉靖帝面前的红人。而先帝隆庆,冯保一直就知道那是个好好先生,没什么脾气。话说原本以为在武宗之后老朱家的痴情的这一脉可能就断绝了,没不成想,现在看到了自己一手带大的朱翊钧竟然隐隐有接过武宗那脉痴情旗帜的潜质。难道真的是吃那家的饭就像那家的人?一向精明的冯保这个时候有些迷茫了。
朱翊钧在喝过茶之后继续看信,但是这回他并没有看的笑出声了,而是越看越脸色越是铁青。前面说过这郑月蝉是个懒人,写的字又特别的大和丑,看的人也就只不过是能认出字来,所以她的信虽然看起来很厚,但是其实并没有多少字。所以很快朱翊钧便把信看完了,他沉着脸,小心的把所有的信纸整齐的理在一起,然后折叠起来,从新收在了信封里,这才从自己的枕头边取出一个制作精良的小盒子,从颈上取出了一个小钥匙,打了开来,便把那信件放了进去,随后便又小心的锁上了。
做完这些他的脸色已近是面沉如水了,他飞快的的拆开了张诚那份信看了起来,看到一半他就看不下去了,他沉声说道:“大伴,去把皱义传来。”
其实冯保在短暂的迷茫之后很快便清醒过来了,像他这样精明的人也就只会一时的迷惘,随后他便一直在留心朱翊钧脸上的神情,此时虽然不知道这张诚这信上写了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见朱翊钧吩咐当即应了一声朝殿外退去,刚出了殿门想要找小宦官带路去传那个皱义面圣,就听见有人叫他,转头一看,竟然就是皱义,只见此时他早以换了衣衫,脸上的尘土也清洗过了,见是他冯保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前这个还不成气候的小宦官却给他比张诚还大的压力。
皱义却仿佛没看到他皱着的眉头,呵呵笑着走了上来说道:“冯公公,是否是万岁爷要传见小的?”
冯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隐瞒当即说道:“皱公公当真是神机妙算,连这个也能算出来,这学问堪比太祖开国那会的的刘基了。”
皱义状似腼腆的笑笑说道:“冯公公这是说那里话,刘伯爷那是小的这样的人能比得。小的只不过是在回京前,张公公提点过小的,说万岁爷看了信铁定是要宣小的过去问话的,叫小的做好准备别让万岁爷等久了。冯公公,现在是不是能进去面圣了?”
“正如你干爹说的那样,咱们做奴才的那能让万岁爷等着呢,来吧,跟着过来吧。”冯保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便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朱翊钧一看到皱义便从龙床上坐了起来,手里还握着张诚的那封信指着皱义的厉声问道:“给朕说清楚,蓟镇真的有六万蒙古鞑子来攻?大营内只有五千能战之兵?”
只听的“噗通”一声,跟在冯保身后的皱义立时就矮了一截,随后便听他说道:“万岁爷,这都是真的小的出来的那天就打了一仗,好在蓟镇的火器厉害打压了下去,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
“说你给朕好好的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蒙古鞑子都打到朕的家门口了,朕怎么还什么都不知道”朱翊钧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用吼的,因为声音一下拔得太高,猛得咳嗽起来。
冯保在一旁忙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朱翊钧接过茶杯一仰头,一口喝了下去,嗓子这才好受了些。这时他也指着冯保说道:“大伴,你管着东厂,这蒙古六万大军直逼蓟镇,东厂难道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冯保给他这么一责问,当即眼圈就有些泛红,他说道:“万岁爷,这东厂的番子只负责对京内的监察和对锦衣卫的督察,这塞外一向是锦衣卫在那里管着,前些时候刘督堂是报过一个消息说是有六万鞑子出了鞑子的归化城,朝我们大明过来,但是一直行踪飘忽,不知道要去那里。奴才觉得这事蹊跷便让他直接先把消息报给了张公公……皱义,张公公可否接到锦衣卫传过去得消息?”
皱义点点头说道:“收到了。万岁爷这事确实不能怪冯公公,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这主要的职责还是督察大明的官员,塞外属于兵事,向鞑子派遣细作一直都是兵部的事情,而张公公在接到消息之后也立即通知了谭侍郎,这才使得蓟镇有了备战的时间,戚继美将军带着郑姑娘在城下了埋上了地雷,还赶制出了三门万历神龙炮,在鞑子刚到蓟镇城外那天就吃了个大亏。”
朱翊钧听到这脸色才稍微好了点,他转头对冯保说道:“伴伴,是朕错怪你了,让伴伴受委屈了……”
冯保听了顿时老泪就流了下来,他举起袖子擦拭着说道:“万岁爷,咱们做奴婢的,说什么委屈,是奴婢们没当好差,让万岁爷受委屈了才是。”
一旁的皱义说道:“万岁爷,您听了生气那是因该的,我们做奴才不就是给你出气的吗?万岁爷受了委屈,也就只能在我们奴才身上撒气,所以这委屈并不是万岁爷给我们受的……”
朱翊钧叹了口气说道:“皱义,你继续说下去,给朕仔细了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皱义的口才向来不错,加上回来之前张诚有提点了他一番,还特地嘱咐他,现在张诚已经不在宫中,让他多向冯保示好。这一路上他基本上把朱翊钧可能会问的问题都已经推衍了一遍。此时便说的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不但平复了朱翊钧的怒火,还成功的挑起了他对前朝兵部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