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一卷 正文110 当家母不太会算帐

作者 : 一文钱员外

吴婶打架一事,具体细节,最后还是铃铛姐弟二人细细地讲此事说与华嫣与文箐还有银铃听。

文箐也认为吴婶这为沈家的心是好的,该值得奖赏,只是处事方法不对,只是她本来就不是个十分明理的人,加之鲁娘子更不是个能听人劝的,要让这二人能好好沟通达成理解,在吴婶来看,这事太难,还不若罚她多挑百担水。

听着华嫣说了沈吴氏最后是罚了吴婶夫妇还有铃铛三人的三个月工钱,算是惩罚与修厨房的钱。吴婶自然是如割肉,可是也自知理亏,没有将自己一家人赶出去,已经是开恩了。

文箐觉得沈吴氏管家还是差了些,这赏罚分明,总得与人说清了哪些有功,哪处有过,而不是抓在一起算总帐出来一个结果就了事。这话,她自然说不得,不过是隐隐与华嫣提得一句。

然后,挑水这事,也让她再次意思到:古代生活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琐碎的杂事,让人分心不已。只说为何这年底水格外紧张,原来还是因为与吴地习俗有关——

到得年关了,除了日常用水增多,更因为大年夜那天挑不得水了,祭拜了井神,便封井,要到正月初三或初五以后再次拜了井神,再开井。如此这么多天,自然谁都紧张。

而这几天,象沈家,则是将家里檐下的各水缸的腐水全换了新水,这些水缸当然不是用来喝的,而是为了防火的,相当于后世楼道里的消防栓灭火器一样。

在肉市鲁屠户而言,作这一行的,过了小年之后,二十四五便是封刀日,再不屠杀了。故而杀猪都赶在那几天,各家也只在此时买肉多存年货,要不休市了,年尾与春节头两天,哪里还有肉买。故而,需水量也大。

文箐弄清这首尾,也明白了吴婶与鲁娘子这二人为何互不相让了。在归州是没有管这些事,在岳州虽说是当家,可是这些小事自是陈管事与陈嫂来料理,再说当时院里都有井,又不与人共用,故而根本闹不出这矛盾来。

华嫣只后悔:“这井就不该让他们来挑水。”

文箐问道:“那这事,直接就把那门封了?”

华嫣为难地道:“姆妈是这般想。可是原来开了口,这时却再放话,未免就是食言。又担心人家因此生隙,得罪了邻里,日后在这里难做人。故,不得已,央了保甲,去请坊长与坊老,居中协调。如今只能说祖母给吓得动不得了,以此,也让那些来挑水的人过意不去,主动放弃这井,我们也好顺势找借口封了那门呢。”

古代人与后世处事果然不一般。若是21世纪,既然差点儿闹出人命官司来,这井这地头是我的,二话不说便封了,旁人也说不得甚。奈何古人讲求一个“信”字,正如长期布施,若是突然一天不给了,必惹得人来“讨帐”,背地里说尽闲话。而古人,不在乎闲话的人,少之又少。

可见,沈老太太这次的“布施”,实实有些没头脑了。文箐心里暗自月复诽,不知她当家这么多年,是如何过来的?难不成全倚仗着管事婆子?

次日上午,却是沈吴氏拿了帐本,道是年关之际,用的钱较多,支出频繁,自己忙不过来,让华嫣帮着把这一月的帐记了。

说着这话时,亦是看了眼文箐,问了句:“听说,箐儿在岳州便帮着你姆妈管家了。我听你讲得一路上各开销很是分明,可会记帐?”

文箐不敢多卖弄,只说:“记帐自是不通晓,不过是会算一点数罢了。”

沈吴氏听得,点头:“你这般小,倒是会算数,比你嫣姐可是强多了。嫣儿,如今你表妹在此,你再要算错了,情何以堪。”

华嫣被姆妈说得脸上通红,道是定认真算得。

沈吴氏临走,交待:“箐儿,你且在一旁提醒你姐。若是会看帐,我是巴不得你帮着把店铺的帐也看一眼。过两天要休市了,帐本也快要来了。”

华嫣由着铃铛扶了坐到桌前,摊开了帐本,看着一迭契单,很是发愁,小声道:“箐妹,我最愁记帐了。平日里算一两个还好,可一到这帐本上,密密码码的,一个看不清,便容易迷糊了。”

文箐忆及当时在归州,彼时自己仍有家,那时亦是不喜这个,如今只哄劝表姐道:“都是这般。当日阿素姐教我认帐本时,我亦是头大。”

华嫣似猫逮住了耗子一般,笑道:“我就晓得,你个机灵的,定是会记帐,还在我姆妈面前不说实话。好啊,如今说漏了嘴,可算是被我逮着了。快来,快来,且帮我记了这些。”

文箐只呵呵笑,在未得沈吴氏充分认可之前,不想贸然行事,尤其是插手沈家的财务问题。恰好吴婶送来了鲜花,道是那些药材磨得差不多了,问下一步该如何。文箐同她说清,自己则开始择那些鲜花瓣。

可是她这边想置身事外,只是文简见得表姐拿着算筹在那拨弄,也逗起了他的好奇,从姐姐身边取了一枝花,一边掰,一边凑到表姐身边,听得表姐嘴里念着数字,拨弄着算筹,虽不全认得帐本上的字,只屋里没其他人说话,便听得极认真。一边问道:“表姐,这个我晓得,叫算筹。”

华嫣惊讶地道:“哎哟,了不得,咱们简弟还晓得这些呢。”

文简高兴,越发卖弄起来,道:“我还会背九九乘法,姐姐说了,便是用算盘还有专门的口诀呢,用算盘算数更快呢。”

华嫣似得宝贝一般夸了他:“简弟,你真是神童,这般了不得表姐我才学得数数,这加加减减的,还用不熟呢。”

文简得了夸赞,也不理会自家姐姐在旁边谦虚同表姐说“莫要信他胡言”,只问表姐:“表姐怎的不用算盘?算盘比这个可是算得更快。”

华嫣道:“那算盘在你三舅姆屋里,没拿过来呢。”又冲文箐解释道,“这算筹,先时我是用来教铃铛识数的,在手边,顺带着用呢。只是算盘,我确是不太会用的。”

文简被表姐表扬了,便道:“我去帮表姐取来。”蹦跳着要跑出去。

文箐只是喊了一声:“莫要跳,这是楼上,你要吵着小表弟同外祖母了。”

文简立马便停住,蹑手蹑脚地走了。

华嫣不无羡慕地对文箐道:“简弟真是听话。你把他教得这般好。”

文箐脸有些红,道:“不过是在船上,一路上实在无事,便教了他一点。再说,他现在这般小,既然不能跑出去玩,便也乐意听,乐意学,总是好奇地问这些问那些。我只顺着他的话,把从母亲那里得来的,再教他一些皮毛。”

华嫣叹口气道:“唉,我是最佩服姑**,如今,倒是佩服起你来了。过会,你且同我讲讲,那算盘倒底如何一个用法,我实是手生得好,常常算错。”

文箐这算盘也是跟着陈管事学的,如今倒也是使得熟练了。这会子,也不怕教错了,点头同意。

可是算盘一拿来,文箐才终于明白华嫣的算学功底实在是太差,一问才知从年初才开始学算数,而且《算学启蒙》里的加法口诀都背得不清不楚,更不要提什么减法与乘法了。看来是基础差,没学会迈步,哪里能学会跑?只得手把手教了她一阵,又把口诀一一写下来,直到她点头说是领会了。文箐看着她那如蜗牛行进般地速度拨弄算盘,也是无奈,“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这法子既然说是会了,那只能靠她自己多练了。

文简在旁边听着,比她有功底,每听一个简单的二位数字,十之五六都能报出正确的答案来。故而,华嫣在记帐,一边念着数字,一边拨弄着算盘,文简听得一笔,特别实诚地道:“表姐,这个不对”

华嫣一惊,脸上有些发热,只尽量让自己正常发声,哄道:“哦?你且同表姐说来,可是哪里错了?”

文箐皱一下眉头,冲弟弟直挤眼,呶嘴儿让他走开。可是她这番表情白做了,文简根本不曾瞧见,只认为表姐态度可亲,既得了表姐好多夸赞,更是高兴地道:“表姐,你适才说的八十一,减去四十七,只余三十四,不是四十四。”

华嫣再一算,如表弟所言。连耳朵亦发红了,道:“哎呀,简弟就是厉害”

文简开心了,更为炫耀地道:“这个不算我现在都开始算一百以上的了”

文箐听得他真是童言无忌,实在是替他脸红,又怕华嫣心里难过,便道:“嫣姐,莫听他胡言,他帐本上的字都认不全呢,哪里能说得了帐。简弟,大姐在那算帐,你非得站旁边说三道四,这才让表姐分心算错的,快过来,莫去捣乱,好好择花瓣儿。”

文简噘了嘴,捏着花瓣,狠劲揉作一团,却又谨记姐姐的话——作客在舅姆家,不得发脾气。

华嫣笑道:“箐妹,你这又是何必,他能指出我的错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省得到时我要挨姆**训。”

文简觉得帮着了表姐,便不服气地看向姐姐,文箐也无奈地冲他一笑,让他坐好,安静择花瓣。

华嫣再看一眼单子,叹口气道:“还有好些张呢,我这只怕是要算到明日了,还不定算错几笔。姆妈明明晓得我不擅长这个,却偏让我来做。”

文箐听表姐嗔言,劝道:“嫣姐,我瞧舅姆是用心良苦。你将来总要当家的,现下里练练,自是好的。总不能咱们老倚着外人,不是?”

华嫣点头道:“我晓得了,你说得有理。自是人常说的:‘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我姆妈想来是深知其苦,她打从在外祖母家便未曾多习这些,到得我们家又是祖母当家,她更是半点儿不曾懂得。如今突然接手家中事务,也是常叹一个难字。”

这话她不说,文箐自是不了解。因为旁观沈吴氏当家,确实远不如周夫人,总是觉得她一件事接一件事地忙于应付,有时明明可以同时安排的,她却未曾顾得及,过得一阵,才想起来,便又慌作一团,急于应付。现如今,虽说老太太宣称只念佛不理事,可是但凡哪一件事,沈吴氏都要汇报一次,也真正是不曾自己全拿主意儿。

由此,突然想到若是周夫人还在世,她那般长袖善舞,打理家事,经营田铺都是从不假手于人,才让一干人等无不信服,可容得下自己插手干预?只自己下厨生火一事,那还是她病重的时候才得了许可,却不让自己多忙这些。未被拐卖之前,自己也只是能习些字,家中事务半点儿不得多问,更别提参与了。如若她无病无灾地同自己生活下来,那自然是没有岳州周成的事,也没有自己这一路见闻,少了波折与痛苦。可是,如此一来,自己也便在后宅中再也无法走得出来,哪里会再晓得外头之事?也无从历练了。

她思及此,长叹一口气,引来华嫣好奇地目光,勉强道:“我也认同舅姆的安排,表姐多学一些,便是于来日多几分从容。”

华嫣亦跟着表妹叹气,道:“我亦是明白,只是脑子算不清。”

文箐生怕是文简的炫耀打击了她,安慰得几句,便说:“现下不懂也无事,反正你守着舅姆与阿惠在身边,不懂便多问就是了。”

华嫣摇摇头,道:“箐妹,我家同你家不一样的。你是因为姑妈极会算帐,故而以为我姆妈必也是会的。其实,我姆妈也是才新接手,自己都不太会,更别提教我了。至于,阿惠……”

华嫣说到这里,看了眼铃铛,道:“铃铛,表小姐已说了怎么拣选,你且带了表少爷,搬到我姆妈屋里,顺带着看着楫儿。让姆妈能腾出些时间来料理家务。”

铃铛脆脆地应了一声,立时便搬运起来。

华嫣她待走后,让文箐坐到身边来,正色道:“不瞒表妹,先时我爹只管外头铺子的帐,可是每回铺子查帐,都带的刘大管事去,故而,家里的一应日常开销,向来是祖母把持着。”

文箐试探地问了句:“那这般说来,外祖母也是极会算帐喽?那要是教起三姆母来,也是很快的。我听外祖母昨日那话,先时咱们家里帐本都是阿惠姐帮着核查?铺子里的帐她也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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