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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笈那边根本不知道自家院里姆妈在发火,妹妹在替自己挨骂,他仍在厨房候着煎糍粑。
彼时鲍氏去给二太姨娘送晚饭了,厨房只余得程氏在切最后一个菜。
程氏自然晓得笈少爷他是三女乃女乃的心头宝,既发话了,那自然只能放下手头活计马上办。
只是糍粑煎完,文笈想提去同文简道个歉,又怕文筹与四婶在那,自己难堪,便又犹豫着:到底送,还是不送?
只是他这退堂鼓还没敲完,已经有人替他作决定了。余氏找来,劝道:“哎哟,我的笈少爷唉,你要让厨房作事,只管说一声便是,怎么守在这里了?三女乃女乃不是说过嘛,君子远疱厨……来,回屋吧,三女乃女乃正找你呢。”
只因周同爱好美食,时常提了好吃的到厨下来让厨子做,于是周李氏私下里谈及这事,说了这么一句:“君子就当远疱厨,你们四爷别看是个举子老爷,却半点儿不顾这些,实在是……”余氏觉得这话很有学问,记住了,此时拿来劝文笈。
文笈得了这借口,便对程氏道:“那你替我送过去吧,就说是我专门送简弟吃的,哦,还有四姐。别忘了……”
程氏为难地看一下厨房,还有两道菜没炒呢,这晚饭……只是文笈话没说完便被余氏拉走了,她也没奈何,只急赶赶地送过去。且到了四小姐屋里,却见得六小姐带了丫环与郭董氏在那里将各样物事从箱子里抱出来,在桌子上一样一样的打开来验看有无破损。桌子上分了四堆,另四张椅子上,亦是堆了物事。而四小姐正说着哪样放到哪一堆里去,莫要放乱了。
“这是笈弟让你送过来的?真是难为他了。也多辛苦你啦。”文箐听得文笈亲自去厨下守着煎糍粑这事,开始亦是有些吃惊,没想到以前在弟弟嘴里的恶少也“洗心革面”了?转头对弟弟道,“瞧,你笈哥哥这般想着你,你莫要再怪他推你了……”
文简闻着香味,馋虫发作,扑了过来,直接就去揭食盒,道:“甚么好吃的?”
文箐让程氏放到旁边几上,又让她去隔间搬了两个小凳子过来。安顿了弟弟坐下来。文简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氏端了糍糍出来,见得上面黄灿灿的一层,十分诱人,更是觉得香味袭人,垂涎欲滴。发现程氏瞧着自己带着笑,一时以为自己行为失矩,便立马端正身姿,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吞了下口水,一本正经地道:“瞧在糍粑的份上,我便小人大量,宽宥他吧,不计较他了。”
在归家的车上,文箐一再叮嘱他要守礼一些,举止斯文一些,让他多瞧着四叔的来。于是此时他一副小大人模样,将从四叔或裘讼师那儿听过的话,半生不熟地讲出来,自以为说得甚好,说完自得地看向姐姐,求赏一般期待夸奖。
可是还没等来姐姐的夸赞,倒是等来了文筠的“指教”:“是大人有大量,不是‘小人’”
文简争辩道:“就是小人,我小,笈哥哥大,我大了,才是大人有大量,现下就是小人大量”
文箐听得发乐,小小地笑了一下,正色道:“你六姐说得对。小人可不是个好词,是心胸很坏的、背后作坏事的方才叫小人一个。文简行得正,坐得端,要操君子修行……”
文筠在一旁亦点头,道:“就是,就是……”
文简有些丧气,只点一下头后,又叹一口气道:“唉,又说错了,我还以为是对的。反正,我不怪笈哥哥推我便是了。”
程氏在一旁正欲退下,见得他直接去端热盘子,忙阻止道:“简少爷,小心,才煎出来的,烫着呢。”
文简朝她一笑道:“我记住你了。你是哪个厨娘?嗯,挺香的,做得真好。你是个好人……”
文简若是夸起人来,毫不吝啬。
程氏不顾旁边郭董氏要吃人的目光,躬腰笑道:“简少爷叫我程娘子便是了。哪日想吃,只管到厨房来说一声便是了。”
她犹豫着,见四小姐却忙着在同郭董氏交待给各房所送的礼,也猜不准郭董氏有否与四小姐说过陈嫂在门口候着的事?
文箐又检查一遍,核实无误后,转身对郭董氏道:“郭娘子,小西,你们还是现下趁开饭前把这两份先给两位太姨娘送去,记得替我说一声,因脚伤不好多走动,有所失礼。”
郭董氏临走时,狠狠地再剜程氏一眼,同小西捧着礼盒出去了。
程氏回瞟一眼郭董氏,见她气得咬牙,心里暗暗得意。
文简吃得一口,便道:“姐,六姐,你们也吃。真好吃啊……”然后跳下凳子,对程氏道,“你莫走,且等等。”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进到里屋去了。
文箐见程氏手里提着食盒,有几分拘谨的模样,便道:“你莫急,我弟定是去取钱了,他甚是喜欢你做的糍粑,想来是要打赏你……”
程氏喜欢文简,觉得简少爷比其他几个少爷都要懂事,故而一下子便好感丛生。她不过是迫不得已地过来了,真没想到四小姐这里会有打赏,更料不到还是简少爷给自己赏钱。此时便有些受宠若惊。心中念头几转,寻思着还是把陈妈来的事,透露给四小姐。只瞧着六小姐在跟前,便愁如何开口。“四小姐,我……”
文简已跑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小钱袋,这是离开舅姆家时,姐姐特意给的,说是哪个下人要是对自己好,就打赏。今次是他第一回正儿八经地打赏,很是兴奋,笑得酒窝越发显得大,手在钱袋里一伸,取出一串来放在凳子上。
铜钱互撞,发出谁都喜欢听的丁铛声响。
本来一串是一百文,奈何有些沉,随身带着亦有些多。可若是零散一袋,文箐又怕弟弟不小心袋子掉地上倒时钱滚得到处都是,便给他串成一小串二十文,一袋装了六十文。
文简先是取下三文钱来,看着程氏满脸的笑,觉得好似不够,又多取了两文,看向姐姐。见她点了头露出赞许的目光,晓得自己没做错,很是开心。只是他虽然在程氏面前收了笑,故作正经,却也掩饰不住满眼的兴奋与紧张,朝她递出五文,道:“喽,这是给你的赏钱。我姐说了,年底了,大家图个欢。”
“多谢简少爷,只是我……”程氏虽想收下却是不敢接,而是看向四小姐。
文简见程氏不接,以为自己说得不当,想想四叔怎么打赏郭良的来着?马上又接口道,“这是赏你这次的差事,不错日后定是少不了你的。”说得极别扭,最后自己亦是越发不满意,“我,我……总之,我喜欢吃。唉呀,打赏还要讲这些,真麻烦……”
文箐笑着对程氏道:“我弟既说赏你,你便收下吧。日后兴许还要经常麻烦厨房各位娘子。今儿你做这个糍粑,所花功夫不少,只怕耽误你们做夜饭了吧?我就不留你了。”
她没料到同弟弟说要学规矩,他还真是半点不漏地细细观察别人怎么一个言行,心里甚是感到安慰。便笑道:“有你前一句便甚好了,其他的不用多说。”文简这才又转为欢娱,很有成就感地把钱送了出去,坐回茶几边开开心心地吃糍粑。
程氏满心满意地感谢,接了钱,走到门口,要开门之际,吞吞吐吐地又说一句:“哦,对了,想起一件事来,同小姐说一声。”
文箐给弟弟夹了一点糍粑,正劝他少吃点,马上要开饭了。听得这话,心想自己同她第一次见面,能有甚么事?转过头去笑着问道:“哦?可是同我们姐弟有关?程娘子尽管讲来。”
“方才我听人道,门口好似有一人象四小姐的女乃妈……”
文箐听得,手上的筷子便掉到几上弹跳一下又落到地上,而她本人立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因穿得是棉托前面稍长出来些,脚尖先着的地,一下子没站稳,再次崴着脚趾,都没顾得上叫痛,满脸惊喜地道:“真的?可是看错了?你莫要哄我?”
只是她方才差点儿摔倒之时,手落向高几,碰到了糍糍盘子滑向文简那边去。盘子掉下去,磕在文简坐的凳子一角,最后同糍粑一起落到地上,裂了。
文简听得“陈妈”二字,哪里还管糍粑与盘子,只一下地,却踩在糍粑上,差点儿滑倒,脚下粘乎乎的,太沾脚,脚便在地上边走边蹭,瞧都没瞧上面可还有糍粑,只急着追问道:“陈妈?在哪里呢?陈妈在哪里?你快带我去找她”
文筠却厌恶地叫道:“她还有脸来我们家门房怎的不赶走她”
文箐听得这话,一改先时对她的满脸笑模样,很严肃地对文筠道:“六妹,赶不得我想见她她做没做,别人说甚么我也不信,需得我亲口问过她,我才能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氏这下肯定了四小姐是真想见陈忠那家人的,只是她亦有顾虑,想着如何说出来,瞟了一下文筠。文箐亦看向文筠。
文筠对程氏恼道:“四姐既让你说,你要说便说,看我作甚?”又不放心地道,“只是,你要是让她进来,到时伯祖母晓得,定是要生气的……”
程氏犹豫地道:“这个……我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厨房实在是忙不过来月兑不得身,故也没顾得上去门口瞧一眼。不过,听说郭娘子方才找过门房,不晓得她看到没有……四小姐,我这边先走了啊。”
“郭娘子?可她没同我说啊。”文箐疑惑地道,看向程氏,今日刚听到关于陈**事,现下又马上听说她就在大门口,可是却没人同自己说……
文简听了,便道:“姐,我去大门口瞧瞧就晓得了。”
文箐不放心文简一个人走,可是看着自己脚趾冒血,再要穿鞋走动,只怕这脚趾真个要废了。便对程氏道:“劳烦程娘子,帮我把弟弟送到大门口……”
程氏有些为难地低下头去,道:“四小姐,这事……”
文箐瞧她这般情形,好似十分不便,便将文简方才的那一串全部递到她手里,很是感激地道:“我晓得,真正是多谢你了,这事。难为你……你快去忙吧。我自己去找……”她太激动了,语序都有些错乱。
文简已二话不说,便也跟着要出门,文箐着急,皱着眉对文简道:“你晓得大门口在哪里?莫要走错了。”文简自是说晓得,去年都进出过好多次了。
文筠挺反感陈家人的,见四姐这么固执不听自己劝,本来也有些小失望的。可是瞧着四姐弯腰去看脚,才发现她趾头处的袜子都湿了,是血浸了出来。吓一大跳,惊道:“四姐都流得这多血了,你不要紧吧?。”
文简听得更是着急,忙回转身子,紧张地叫道:“姐姐……”
文箐挤出笑来,安慰了一句弟弟莫要太担心,又朝文筠苦笑一下,道:“虽有些疼,忍忍便好了。六妹,劳你驾,帮我把鞋拿来,我且套上,好出去接陈妈进来。”
文筠这时哪里会同意,便主动请缨道:“若不然,我跑去门房看一眼?”
文箐不放心地道:“你认得陈妈吗?她同我们随爹上任时,你才出生没多久呢。”
文筠肯定地道:“当然认得她。你忘了,是她们一家子扶了二叔的灵柩回来的啊。”
文箐又激她道:“你不会赶她走吧?。”
文筠生气道:“我都说了我去带她来,四姐,你也太小瞧人了。你等着……”说完,已飞奔出去了。文简追在她身后,亦跑了出去。
郭董氏同小西一进屋,二人都发现屋里只有四小姐坐在椅子上发呆,其他人都没在。地上却是盘子碎了,糍粑好似被人踩了,好几处都留了污迹。
小西也不问,忙着去找了扫帚。郭董氏毕竟有生活经验,建议道:“这么粘,扫不起来的,需得一点一点地用水擦洗才成。”说着,便去打水。
文箐却叫住了郭董氏,借口问她是不是到了吃夜饭时分了?然后便打发郭董氏快去厨房帮忙。只留了小西,让她将屋里灯点了。
她坐在桌前,心里七上八下的,烦躁不安,只想着寻些旁的事好打发这等待的煎熬。瞧着小西蹲在地上收拾残局,自己要真是留下她,岂不是收了四婶这边的丫环,便要得罪了三婶?最怕神不请自来……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屋里点着的灯,却照不亮外头的昏暗,沉沉夜色铺天盖地笼了下来。
然后,文箐听到门外传来了文简的呼喊声:“姐,快开门,陈妈和阿静来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拐着痛脚走过去,一开门,就见得那熟悉的两个影子,泪水便不由控制地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