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一卷 正文232 赏花2孽/英雄救美

作者 : 一文钱员外

不知小西低语几声甚么,文筠听了,突然将她推倒在地:“你就是老向着她我偏不去”然后如发了疯一般便跑了起来,小西扭了下脚,只瘸着腿追上去。

这事太突然了,周珑赶紧让小月去拦住文筠,自己紧跟在她后面跑。这园子实在大大了,桃花开得太艳,到处是花啊,不久便瞧得眼有些晕了。哪都瞧不见人了,只闻得小月在叫“六小姐”。周珑便唤“小月”,隐约听到小月在林那头回道:“小姐,那处有个亭子,您且在那候我。”

周珑懒得去追文筠,于是见得离墙不远处有个小亭子,园内此时也没人,索性就到亭子里赏花。

然后听到了前头似有男人说话话,只盼着这是周家人才好。可隐约传来的声音,似有调笑声,实不象周家人说话平心静气。生怕遇到陌生男人,自己一个人,如何是好?

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

任弛没想到自己这般好运,翻墙翻墙,竟翻到了个美人儿候在此亭中。虽只是背影,只那身段,也着实有一番风姿:如雨后新竹,亭亭玉立也。

他见得其他人围了过来,便笑着道:“赏花有美人伴,何其乐也。各位兄弟,可勿唐突美人。”他调笑着走近了,其他人自是让开两尺之地来。

周珑抬眼觑得见人时,一时便有些慌了手脚,以帕遮面,扭头就往一侧走。不料被那几人围住,偷眼觑得,不象正人君子。心中大悔:文筠,你害我至此

有人道:“哪家娘子?竟是孤身一人,莫非在此要会哥哥的?”

“哈哈,这么多哥哥,娘子可要哪一个?”

……

周珑背过身去,低了头,紧掩面,吓得都要哭了起来,只竭力忍着,身子绷紧了,却忍不住发抖。

春风中,男人们从瞧得她这副身姿,真是俏得很,一身素雅,比寻常娘子高出小半个头,长身玉立,浑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之势,便似凡尘不沾,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疑为仙女下凡。

“果真是桃花仙子下凡尘了。”任弛瞧了瞧,冲后方大声唤道:“江兄,江兄……”他挡在周珑面前。

周珑在后帕下颤声道:“请,公子,借个道。”

任弛一听她声音柔柔的,一颤一颤的,闭着眼想象这人要是与她燕好之时,也这种调调,又可怜又娇羞的模样,一时身子便好似酥掉一半,于是越发起了捉弄的兴致。他倒也不是个急色的,家中诸多艳丽,他手段繁多,讲求的是一个“妙趣”,那种一见面便强干的事,他也不屑取。睁开眼来,瞧不到这娘子的真面目,便似捉迷藏一般,笑得越发开怀,道:“小姐,你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句诗,‘犹抱琵琶半遮面啊,道是无情却有情得很啦……好意趣,妙,妙”

周珑气得骂一句:“登徒子,休得胡言乱语”

可惜,她终究是没骂过男人,不象街头巷尾的那些下里巴人,骂人也是有决窍的,既要够利索,似江水滔滔不绝且不容他人打断,更要有气势地兜头而下,方能镇得住人。

她这厢娇娇弱弱的一句,听在任弛耳里,只如**一般,心里痒痒得更紧。道:“娘子,登徒子么?圣人有云:食色,性也。我倒不做蛮事的,娘子只消说得一声芳名,我不仅立时让道,还着了轿子派人送回贵宅去。”

旁边起哄地道:“仙子羞了。你不说自家名谁,偏让仙子先开口。我说任兄,你这会儿倒是傻了不成?”

任弛嘿嘿一乐,一本正经的神色,嘴里却是油腔滑调地道:“正是,正是,愚兄确是傻了,多谢兄弟们提醒。区区不才,姓氏为任,单名一个弛,家住虎丘,去岁方才及冠,家中尚无妻小,正觅佳偶良缘。小姐,可记下了?”

“你……”骂人的话周珑说不出口,她又羞又恼,只是无法月兑身。她待要往前,对面任弛只笑着张开手臂;她向旁边走,其他人在后头包抄,任弛也随得她紧动几步,只把她一个人围在当中:上不能着天,下不能钻地,前不能行,后不能退,左不能转,右不能移,四面八方竟无一可走。她恨声道:“公子要寻花,自找旁的地。这是道家清修之地,我本是正经人家,莫要……”

任弛只笑道:“正是正经人家,我方才求问小姐芳名呢。小姐可曾定下姻缘?啊,没有?那正好,在下恰好便可以上门提个亲。”

江涛与孙豪正好赶到,他们站到了周珑一侧,在周珑闪避之际,瞧到了周珑的侧容。

江涛并不识得周珑,那日初初一见,瞧到店中周家女眷时,却是周珑戴好帷帽了。此时他自是调笑道:“哟,任兄好艳福。果真是仙女下凡啊。”

周珑听这声音很熟,想了半天,也记不起来是谁了。便偷偷地移开了帕子,将脸转向他。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江家大少爷可是,这下子求助也不是,不求助也不是。于是只低声道:“小女子只求几位公子给让过路。这园子甚大地方,小女了要是扰了各位雅兴,且道声恕罪,这便离开。”

孙豪要是在失忆以前,这场面绝不陌生。可是他不记得这些事了,家中人也不会专门与他说这些没皮没脸的事儿,这时,难免就有些吃惊。他见过周珑一面,当然没多瞧,此时一眼之间也没认出来对方便是庆弟的“姐姐”。不过,一群人欺负一弱女子,说出去实在丢人。他开口道:“任兄,不是要带我去瞧飞钹吗?难道这便是?也太无趣了。”

任弛的兴致一下子被他打断了,有些不悦地道:“孙兄,花你赏了,美人你不懂得赏,也莫在这里惊了美人。那飞钹不过是个死物,有甚好瞧的?要瞧你自瞧去。”

周珑本来盼着孙豪那一开口,能叫走这拨人,哪里想到,眼前这“吃人”的竟不给他面子。她灰心失望,只着急寻个法子,既不露了周家名,又能顺利走了才是。

孙豪一听,真个甩袖要走人。江涛拽住他道:“孙兄,孙兄,我陪你一道。任兄,美人福份,我与孙兄暂时消受不了,我前头寻道长付钱,定法事。”

周珑眼见二人真走了,一急,叫道:“文简”

孙豪“豁”地转身,快走两步过来,道:“你方才叫什么?”

江涛那边听了这名,也是一愣,可是也非常快地反映过来,这是孙豪挂在嘴边的那个“庆弟”的小弟之名。这娘子,又从何晓得?难道她,是周家人?

电光闪念间,他吓得要出一身汗来。

远处,小月叫道:“小……姐,小……姐……人……呢?”

周珑这回坚定地道:“文简”

孙豪二话不说,拉了她左胳膊道:“你?”他当时只着急想问个明白,半点儿也没想到到什么男女有别。周珑在他手突如其来地伸过来时,躲闪了一下,却还是被他抓在手里,挣不月兑,左胳膊被拽得生疼,却不敢吭声,右手仍是紧紧地是捏着帕子遮面,头垂得很低很低,其他人再也没法瞧个清楚其真面目。

这事来得突然,任弛眼见自己意中美人被孙豪横插一杠子,自己面子屡次被孙豪给踹到一边,此时也恼火了,上前来拦路,怒道:“孙家兄弟,你这是要抢人吗?怎么也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吧?就算你瞧上了,也需得与哥哥说一声,哥哥让与你便是了。只你这般不吭不响,把我等当甚么?”

江涛忙在一旁赔礼道歉:“误会,误会,任兄,这真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其实都是……”想了一想,知道说不得周家名来,又得罪不起任弛,眼珠一转,索性推给了孙豪身上,“孙兄这是遇到了故人,有事相问,借用一下,借用一下,任兄勿恼。”

任弛冷哼了一声,道:“江兄,我这是给你面子。君子不夺人所好,是兄弟的,便不会这么做”

孙豪不管不顾,只将周珑拉到一旁,放开了她胳膊,道:“你识得文简?可识得我庆弟?”

周珑垂泪,点点头,哭道:“自是认得。多谢孙四少爷,当日在江家铺子,你我自是见过面的。我,我是……”

孙豪认真瞧了一下她侧脸,一拍脑袋:好嘛,方才眼拙,这不是庆兄弟的家姐吗?好险,差点儿让“人痴”给欺负了去。“周家姐姐,我这是,我……我方才真是没瞧出来,难怪方才听你说话耳熟。只是你……”

他道周家姐姐,不过是以庆兄弟的角度上来称呼。只是周珑哪里晓得这些,以为她是按家中亲戚关系辈份来称呼,如此一来,自己是谁,他是一清二楚了。她抬了一下左胳膊,手背抹了一下泪:“多谢孙四少爷相助……”

孙豪瞧得她哭得如梨花带玉一般,娇怯怯羞答答,他也还没完全明白男女之情到底是什么,只是瞧不得女人哭,便道:“你怎的不带个丫环一道?庆弟怎也不陪在你身边了?难道庆弟还没归家?”

周珑曲身向他行了礼:“多谢。她已归家了。只是……”

孙豪一听,立时高兴地道:“正好。我送你过去寻他。”

周珑点了一下头,猛地又摇了头道:“你要找她,今日定不成。改日来家中便是了。今日之事,多谢四少爷援手,只是莫要连累你……”

孙豪一拍胸脯道:“有我在,你且放心走。难道就没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敢抢人不成”

那边,任弛被江涛拦着,只眼睁睁地看着这边人在说话,十分气愤,叫道:“孙兄,既是相熟的,何妨替任某做个冰人……”

周珑一听,吓得抖抖索索地道:“你可莫同他说我家……”她这话,自是想到了自家名声,周家名声。

孙豪经她一点醒,也明白过来,道:“我省得,你快走。这事儿,我也不会同庆弟提及。”

任弛那边叫嚷道:“孙兄,说完了没有?可别将我的美人儿拐跑了。”

周珑紧张地拽起裙角,迎风便不要命地跑了起来。

在后面的一干男人,只见得风一吹,那夹袍裹着她上半身玲珑曲线,后侧影显得格外的曼妙多姿。任弛吞了一下口水,心里暗骂了句:“骚娘们,竟勾得孙豪都动了心。”

孙豪转过来,深吸一口气道:“任兄,我多有得罪,认打认罚,这事,小弟确有疏忽,未尝立马认出人来,凭添了这许多误会。只求哥哥大仁大量一回。”他将当日江涛说的那务赔罪话也背了个五六出来。

任弛心里愤愤不平,吩让小厮赶紧上前去截人。却被孙豪一手拽一个,大喊一声:“谁敢那是我家亲戚”

任弛呸了一声道:“孙兄,是你家亲戚,你不早说?让我们兄弟在这丢脸半天,耍我们玩,是吧?江兄可没说你在苏州还另有亲戚”

孙豪瞧向江涛,暗怪他怎么把自己的事儿全说与任弛听了。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江兄,还记得文简吗?就是在你家首饰铺子门口遇到那家人,今日这事,闹将出去,你我都没得个好处”

孙豪虽粗放,可也是个懂得拉人下水的,见自己孤身一人,便紧拉江涛不放。

江涛目光躲闪,他是真没想到在这里又碰上周家女眷。任弛他现下不能得罪,只是,此时若是帮了孙豪,便是帮自己。十分头痛地道:“自是记得。不就是你心心念念不忘的庆……”

孙豪大声叫了一句,道:“江兄你记得便好”任弛老拿他的庆弟说笑话,这让孙豪觉得但凡在他面前提及“庆弟”这个称呼,便是对庆兄弟的侮辱。现下自己得罪了任弛,此时要再是庆弟,还不知被他说出甚么下流话来。

江涛走了过来,小声道:“孙兄,你这是让我好生为难。”

孙豪附耳道:“今**让她在此地被人辱了,损了闺誉,我以何面目见庆弟?江兄你,还敢登周宅的门?”

江涛不语。

任弛见他二人嘀咕,却走过来,嘿嘿两声:“亲?轻?什么?我前几日还以为孙兄是柳下惠,没想到今日便见着一个令孙兄怜惜的娇娘子?兄弟妻,不可戏。孙兄,你这未免有些不道义,我正要寻了她家好下聘呢,你让我哪处寻去?”

孙豪不甘示弱地回盯着他,半点儿不退让,道:“你,若真有半点儿真心,又岂会让她如此难堪?只管私下里找了媒婆去。眼下这般模样,不过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家一个弱女子。”说完,又觉得不妥,这不是让任弛去提亲吗?要是周家小姐嫁这么一个无赖,自己岂不是害了人?

任弛痞笑道:“哟哟,果真是学会了怜香惜玉了。孙兄,不瞒你说,我还真是看上她了,可是她不说哪家小姐,我如何修得姻缘啊?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江涛知任弛越是笑,便越是阴得紧,越是记恨。此时赶紧打圆场道:“任兄,那娘子,自不是外人,乃是……”

孙豪没料到江涛突然这么一说。这不是毁了庆弟家姐的名声么?不由着怒瞪了眼江涛,又转向任弛道:“任兄,人家也是官家小姐出身,焉能受你这般戏弄?”

官家小姐?任弛以为是孙豪吓唬自己,便哈哈大笑起来,道:“江兄,我不是三岁小儿,我倒是比你多吃得三年饭了。这好端端地冒出个做官的亲戚来,恁地让人信呢?孙兄,可否与兄弟我说得一声,这是苏州哪家大人的小姐?”

孙豪没想到这事,任弛是紧逼不放,可是一说了周家,他一打听,不就是晓得了?

江涛在一旁也作难,劝道:“这等姿色的女子,任兄何尝没见过几十上百的?且到阊门,我这厢给哥哥买上二个美女送到宅上,如何?”

耳听江涛说姿色,任弛只一想到方才那女子说娇就娇,说怯又怯,含羞带怒的语气,那一声“登徒子”骂得他只觉得受用得很,便是让那娘子几句又何娘?最后她临走时那身姿,没有ji馆里的女人扭腰摆臀,却有一种端庄大方之态,风中奔跑时,裙幅裹着的那腿,隐隐有迹。种种一切,只觉得那便是自己寻了这许久的一个,最让自己动了想法,想捉了关在家里的那个。他没见得那人姿色究竟如何,只是,那个身材,都快及得上一个男人之高了,实在少见得很。这等人,他只见过番婆子,腿长,难得。番婆子可没有这种江南味儿。一想到这,他心里痒痒。

他冷冷一笑道:“江兄,美人我家中不缺。莫不如你且说说,这小姐芳名,我倒是十分有兴致。”走过孙豪身边,道:“孙兄,这苏州地界,我虽不是条地头蛇,只是打阊门走过路过的,但凡有个名儿的,我只消派人在观里找个小应和,查下道观今日来的哪些人家,便一清二楚了。真亲家?官家小姐?嘿嘿,你我心里有数。”

这是孙豪少有的一次没有冲动没有暴怒的在一个极美好的地方做的一个英雄救美的事,当时他不以为自己是英雄,他也没想过那是救美,他只是想着那是庆弟的姐姐,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如此简单。

很多事的动机,开始真是很单纯,绝没有什么复杂化。只是,人一多了,便乱了套。

或许,没人抢,那饭再好也吃得不香。一待同自己争食的人多了,护食的也紧了,既便一个干扁馒头都成了争夺的宝贝。男人的占有欲,面子问题,在某种场合,容不得别人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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