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八年,在文箐到得明代的日子里,那是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一年。正是因为那一年的孜孜以求,让她奠定了古代发家致富的基石,也是让她信心倍增的一年。
那一年末,文箐终于能舒心地给所有人发工钱了,再不是口头许诺了。文简的产业由周腾把持着,而文箐雇人花费的工钱自然是由李氏来发放到文箐手里,虽然未曾短缺,可陈妈与周管家还有嘉禾他们,个个都说先紧着盖了宅子再说,文箐也没矫情。可她现下雇的人越来越多,李氏不高兴了,言语间流露出不满。文箐充耳不闻,该伸手讨要的继续向她讨要,这可是文简的钱,不是李氏的私房钱。
而文箐与文简的月例,还有太姨娘的月例,按说分家后,自然是文箐这边自己来把握。只是所有钱财都把持在李氏这边,文箐让周同出面,与周腾说好:仍按分家前给,这支出自然也是记在文简名下。如此一来,文箐的零花其实说来并不少。
这,有弊也有利。
事实上,后来文箐在反思时,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是周腾夫妇管得宽,看得严,以至于有一种霸占了文简的产业的感觉;可是,从另一角度来看,文箐也不得不发自内腑地说一声:有三叔三婶管着文简的产业,她自己这厢无论如何折腾,哪怕是将手头上私房钱“败光”了,至少还可去找周腾他们讨要,周腾管着的那笔钱等于是她的安全资金。所以,她可以放肆地“搏”一回,两回……
自己得了一桶金,自然也不能让干活人两手空空,所以论功行赏。
此时,嘉禾见小姐推过来厚厚一迭宝钞,不明其故。文箐笑道:“傻了?这是你去年与今年的工钱,总共二千贯钞。”
事实上,原先的工钱是按五十贯定的。显然,文箐是提高她的工钱了。
嘉禾的表情便似被钱烫了一下手一般,吓了一跳,推拒不要。“小姐,这是不是算错了?”
“没错儿。该不会是你嫌多吧?那可就一文不给了啊。”文箐开玩笑道。
“工,工钱?这么多?”嘉禾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多钱,其实她没想过自己能拥有的东西,后来在小姐身边一次比一次惊喜地收到。
“当然,也有赏你的,今年羽绒的事,你没少出主意。这些钱你都不要,难道是做白工的?”
“可,可盖房子,周,周管家的钱不是还没还吗?。”嘉禾情绪十分激动,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说话便结巴上了。
“周管家的钱,他又不急,欠着呗。等过两年我再还他就是了。”周德全那厢道自己无儿无女,留着钱无甚用处。他如今收了范家一个儿子作孙子养在膝下,却是不敢将钱给这个小孩,生怕自己死了,这孩子就自然回到范家,到时他人财两空。文箐也明白他的担心,只劝道:“都立了字据,他想反悔也不是易事。就算他忘恩负义,不是还有我与文简替你养老吗?。”
此时,文箐见嘉禾还想着自己欠周德全的钱而不接,便道:“一码归一码。工钱该给的还是要给,这是你辛苦得来的,我也不是悭吝鬼。若是哪日我缺钱,我再向你借用。”
嘉禾死活不接,道:“小姐以前说过,钱若在我手里,我伯母便会算计了去。莫若小姐便替我存着。”
文箐没想到当时一句戏言,她真在意了。想了想,自己替她保管着到也没甚么不妥。可是,这钱放在箱里,自己不动它,也不能生钱啊。“你弟如今也是十三岁了,过几年想来也该议亲了。我寻思着,这田地价格似乎一年比一年高。不若拿这笔钱给你弟在常熟买个七八亩地,你们姐弟也不用去耕种,我让陈妈出面,帮你们直接佃给人便是了。得了粮食,只消卖了去,再得钱,再买地。”
嘉禾没想到这些事儿,小姐替自己想得如此周到,哭得红肿着眼,说不出话来。
文箐瞧这个缺爱的孩子,自己好歹前世是个人人疼爱的,相比起来,嘉禾命运比自己不幸得多了,有她垫在最底下,文箐就觉得自己不能悲天悯人。“如此一来,你伯母也不晓得你有这些田地,自然不会要你的主意。哪**要成亲,若是急着用钱,只需卖地便是了。”
与嘉禾相比,叶子也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工钱。文箐给她的是八百贯钞,与她道:“一个月五十贯,另有两百贯钞是赏的。你是捎去给你姐,还是自己留着?”
叶子瞧了一下钱,又瞧一眼小姐,再瞧一下陈妈与嘉禾,不知怎么办好。最后只摇摇头,手捏着衣角,不吭声。
嘉禾走过去,认为她捏衣角这个习惯很不好,捉了她小手,替她理平衣角,小声道:“赶紧谢小姐啊”
叶子要下跪,文箐叫道:“嘉禾,快拉她起来。好生说话便是。说好了,发了工钱了,小姐也穷了,大年初一可没红包啊。”事实上,宣德九年初一一早,众人都收到小姐派发的利市,不多,八文,却是一个好数字。
陈妈小声道:“我就说了,予她钱作甚?咱们养她就是好心了。”
文箐说:“她在厨房没少做活。既然做了事,就该拿钱。只是这宝钞太打眼了。叶子,我替你换成银子,你缝起来,带在身上,好不?”
叶子抹着泪,点点头。事实上,她连银子是甚么,都没见过。不过是小姐说甚么,便一律应允。
文箐对嘉禾道:“待过些日子,让褚管事替她折成银子,你给她做个绣囊罢。宝钞存不得,银子日后是要涨的。”
嘉禾也没完全听懂小姐这话的意思,不过却是频频点头,催着叶子道:“快啊,向小姐道谢”
文箐一摆手道:“行了,行了,我晓得她就是个不善言语的。说来说去,咱家如今倒是范香儿嘴最巧。”
范香儿是范家长女,这年也拿了工钱。范家在过春节时,一时又喜气洋洋地串了亲戚,文箐给他们的年底赏钱不是钱,而是一坛子青果,一篮子鸭子,走亲戚倒是合适,既不张扬,又不窘迫。
事实上,困扰了文箐一年的鸭子问题,也就是“青果”销路一项,因陈管家从山西返苏而得以顺利解决。
陈忠提到,山西挖煤工人食量很大,好在是郑家运了粮过去,另一则是耗盐多,不得不暗中买些私盐。
重体力活食盐量自然多。这点常识文箐自是懂得。陈管事吃着咸鸭蛋,感叹:“这若是在阳曲,每顿吃得这个青果,就是馒头,那倒是美餐。”
陈妈心疼地道:“家里多得是。你若想吃,到时给你多带两坛去便是了。”
文箐听在耳里,当时也没多想。可是事后嘉禾却道:“小姐,咱们这么多青果,何不让陈管事都运过去卖了?”
陈忠一年往返苏州两三次,去时将沈吴氏铺子里的布匹带上,到山西卖掉,转手赚得一笔;回来时,又是将山西一些特产倒腾过来,再赚得些路费钱。如此一来,这一年三趟,倒是赔得五六千贯钞不止。
文箐认为嘉禾的提议非常好。当然,让陈管事运过去,不要钱也不并不打紧,好过臭掉在自己手里。她将这事说与陈管事与陈妈听,陈妈一拍巴掌道:“哎呀,就是啊,就是啊。这个我应该早点儿想到啊。小姐,这么一来,咱们这里多少鸭子也不怕臭了。”
文箐问这年矿上产炭如何?
陈忠信心十足地道:“咱们那有个小山坡,是露天开采的,这啊,就等于拿个簸箕在往船上盛钱啊。兴许不等两年,舅爷家的债务必然偿清得了。小姐你就放心吧。”
如今,沈吴氏欠下的债,据说还有几万贯钞,债主自然是那家熟交。文箐听得陈管事这话,也笑了。“三舅姆肯定放心很多了。”
陈忠点了下头,感叹道:“如今,那煤都堆在外面。可惜,郑家卖不动啊。”
郑家也不是没尽力,只是烧煤不象后代那么广泛。
要说陈忠在沈吴氏那处,虽没领工钱,可沈家与郑孙家谈到分成是4.5:5.5,沈吴氏将其中半成转给陈忠。这开头一年似乎分不得甚么钱,可是,待过得几年,这半成自是不少。
所以,这一年基本就没坏消息,以至于文箐年底时,日日带笑,这种好心情,只李氏看着有些诧异,问女儿文筜:“你四姐怎生这么欢喜?”
文筜傻乎乎地道:“先生这些日子尽夸她了。二姐又说她针线活儿做得好些了。还有,姆妈,商先生夸文简字写得比哥哥好。”
李氏也气呼呼地道:“那你呢?”
文筜眨了下眼,想了一下,道:“我,挺好啊。许先生说我的字越练越与四姐的象了,嗯,千字文我全背得写得,四姐说明年教我四书。”
“她倒是会卖乖。四书自是先生来教,何用她多事?”李氏不知自家女儿何日才能赶上文箐,不免有些着急。
她着急她的,文箐却悠哉优哉地十分低调地过自己的年。关于这一年所为之事,她让自适居中的每一个人都不要与外人提及,哪怕是亲戚朋友问甚么也不许说出羽绒与榨油这两项来,否则立时遣了出去。
不要说文箐为什么这么严防死守,实在是:她自己都没有穿上一件,只为了挣钱。因为若是送了家中某人一件,必然周家其他人都要送了;要是每个亲人都顾及,便是四十件少不了。而她去年所有有鸭绒与鹅绒也不过是卖得了二十件坎坎肩,三十六件袍子。
所以,不低调是不行的。
当然,该孝敬的人必须得孝敬。头一份自然为沈家于老太夫人,第二份是名义上的两位外祖母,还有便是郑家老夫人,孙家太夫人,孙母与孙杰夫……
说到送给孙家时,文箐总算松了口气,至少,礼尚往来,自己这点儿东西能让人看上眼了,要不然,除了孙豪送的钱钞与礼物,还有两匹马,一直让她心不安,无以为报。
方太姨娘坚决不要,只说明年再穿也不迟。另外,她也明白,她一穿上了,只怕招人眼,周家人都得穿了。
只是沈家几个年长的送了,舅姆那边,文箐却瞒不得,毕竟这事儿,沈吴氏是一清二楚。春节时,与姜氏说道:“大舅姆,今年实是鸭绒不足,做不出来。且待明年,一人一件。”
姜氏倒也是大度,半点儿没计较,反倒是宽慰了文箐一阵子。
这些人情往来,最让文箐头痛,少了哪一个都不妥;先送哪一个又怕另一个在了意。
自然,这个年,文箐还是带着弟弟与方氏一道在周宅过年,而陈忠一家与周德全还有范家人则是在自适居中过了一个热闹年。年关时文箐与李氏再无甚么不快,可是因为家人分奔东西,自是不如前一年来得热闹。事实上,后来文箐回忆起来,归家那一年却是自己在周家人最多最团圆的一年,自那一年后,再也没有那么多人一起团聚过。
而文箐事业的脚步,并没有因为这第一桶金带来的高兴而满足,此后甚至是没有半点停顿,反而是加速前行。
我以为一早发布成功了,没想到……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