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 第一卷 正文327 幕后黑手是何人

作者 : 一文钱员外

“全收了?”文箐倒吸一口凉气。谁这么大手笔?

“也不是全收了。只是有人大量收,于是其他皮货商货源吃紧,便也想借机抬价,压货在手中,如今咱们想买,也难。”周德全详细解释道。

“哪家收这么多?若是恶意抬价的话,官府衙门总要过问的吧?咱们倒是不急,且等等看,兴许过几天价格就下来了。”文箐故意轻松地道。

周德全道:“若是对方收了不放出来卖,那价格自然水涨船高,官府也没奈何。小姐说的本是没错,不能着急,但如果绒衣交不出货来,咱们就失了信誉。”

“管家的意思是,有人冲咱们来的,而且是为着绒衣?”文箐当然自己也是这么想,只是一直想着自欺欺人,不说破此事,免得大家担心。问题是:这又是哪家要与自己过意不去?他们怎么知自己要大量的灰鼠皮?除了对手,不作他想了。“可是许家么?”

许家先年的生意上没斗过周夫人,后来又因周珑一事而没求成婚,现下文箐做绒衣,许家今年也着手做这门生意,是文箐在苏州的最大竞争对手。

许家有铺面,有布匹店,经商多年铺就了所有的渠道,有大批熟练的人手;相比较而言,文箐一没铺面,二是刚起步,三是人手短缺,各项事务都是仓猝中抓差,先用一个顶一个,时常有种捉襟见肘的感觉。

难道是许家想挤掉自己?独占鳌头?眼红自己?可这生意明明是自己独创的,他许家眼红什么劲儿,不是好好地卖布匹吗?自己可没与他抢布匹市场的生意。再说,许家要是生意上寻过不去,也应该找周腾啊。

牢骚是这么发,可是人人都是拣软柿子捏。周腾是亲力亲为,加上有余春把管协同,生意上又早就步入正轨,难得被人寻岔子,也只有文箐这是刚起步,才容易被人逮着短处。说来,都是周家人,对于外人来说,可不分是周腾还是文箐,那都是过去有过恩怨的一方。

许家存心找事,这不仅是文箐这样猜测,连周德全开始也是这么想的,阿静她们更是这般想。

“可是许家没有皮货店啊?他收了这么多皮,卖哪去?全囤起来,还不怕坏了?”虽然说灰鼠皮这些专门用来作领子的皮毛,本来就不是特别多,可是一家囤货,让其他所有人都没法做,这个法子很是毒辣,许家会得罪其他许多人,会这么做?

周德也是不敢确定,“可若不是他家,又能是谁家?不过小姐说得也对,也不是咱们做绒衣才需得这些皮毛,还有那么多制衣铺子也需要毛皮。咱们家缺毛皮,想来其他人家也一样缺货。”

文箐觉得此事有些没头脑。垄断一项原材料,这个……许家的财力非同寻常啊。

“太姨娘,咱们现下接了多少需要毛皮领子的绒衣?家里可还能做得几件?有多少件仍差毛皮的?”这些得有个非常确定的数目才成。

方氏一脸愧疚地道:“这些,昨儿个我与阿静清点了几次,至少差二十多件。可是昨儿晚上,听有两家成衣铺子那边的娘子传来信儿,道是最近大多是要求做灰鼠皮领儿的,城北的一家接了二十件,城西一家是十八件。箐儿,只怕……”

她担心的是只怕后面要定制的绒衣还要加这个毛皮领子的,那就让缺货量越来越多。文箐若不接这些定货,那么信誉有所损失。

文箐也明白一个问题,自己最主要是没有铺子,都是靠婆子与成衣铺子推销,人家替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客人,若是自己这厢说不能做,只怕也让那些替自己帮忙的人失去了信心,改为做旁人家的绒衣生意了。

突然有人下这么大的单子,本来是件欣喜的事,可是却都要求灰鼠皮领子,这就太不同寻常了。去岁的时候,文箐专门将样品领子做成灰鼠皮的,结果在南京与杭州订的少,都订的普通领子,是以,她也没太在意。今年也只有吴员外是为了北地客人之故,都要求加了灰鼠皮领子与袖口,从领品到衣衽到下袍边沿,全部用灰鼠皮滚了一遍,由此,当时在苏杭购买了灰鼠皮在家。并用将模特上的样品也是制成这般,陆续地有人要求领口也做成了灰鼠皮的。

灰鼠皮产自北地,东北与河北一带,其中又以东北建州那处的皮毛最好,北货南运,价格自然也高。做成的绒衣价格也是相应提高不少。文箐先时担心卖不出去,故而将领口镶滚毛皮的绒衣价格定得不太高,只在普通绒衣的价格上加了毛皮的成本。

可是,现在一下子突然接到这么多灰鼠皮的绒衣订单,这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有人故意在背后捣乱?“这两笔定单是哪家定做的?与许家可有关联?”文箐直觉怀疑这事还是与许家月兑不了关系。

周德全摇了摇头,叹气道:“小姐,德全开始是这么想的,这人是冲着咱们来的,来者不善啊。昨儿个,我已带话与各成衣铺子的东家,不要接这么大笔订货的,只推说年底赶制不出来。可是,我再一问话,也是没主意了……”

因为这两家成衣铺子的人接到的订单也是极为零散,最多的也不过是五件,其他的则是两件,三件的量,并不是一下子就定了十来件二十件,可是连续三五天功夫,就接了这么多,实是让人惊讶不已。成衣铺子开始并不知道文箐这边缺绒,所以一口应承下来。

文箐听得这般说,也陷入了沉思,如果是有人要害自己的话,那手段果然高明,这样化整为零,自己哪里查去?自己与成衣铺子之间是寄卖方式,人家接货越多,所得利越多,自然只想着接定单。麻烦的是自己没在家,方氏与阿静应付着缝制绒衣都顾不上了,也没有格外在意这些布匹用量与材质的短缺问题。才导致了问题突然暴发,或是一早有人管这问题,或者已是防患于未然。

文箐再看看单子,“咦,还有要做银鼠皮的?四个成衣铺子,共接了六件。这……”

银鼠皮可比灰鼠皮更难得。六件的量,这让文箐去哪里寻来?文箐这时也无法判断哪些是人在故意捣乱,哪些是真正需要的人家。可不管如何,只要毛皮一涨价,文箐多做一件,等于将绒衣的利去填补毛皮差价了。这样太不划算了。

要么是不接单导致客户流失;要么是接了定单失信,或者为了维护信誉,则白忙一场,为皮货商做嫁衣,让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得利。这个时候,文箐不得不壮士断腕,当即立断道:“且与那些婆子与成衣铺子说好了,只接普通绒衣的定单,但凡再遇到有要做灰鼠皮、银鼠皮、狐狸皮的绒衣的人家,一概不接其定单了。就说咱们年前绒衣要做的太多,忙不过来。”

这样的话放出去,无形中肯定让一些真正的客户失望。同样,也等于长了其他人的气势,是一种变相的认输。

文箐自我安慰:“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忍一时之气,过了今日再图明日。水落石出时,且看到底是哪个妖磨鬼怪在作乱。”

这事儿想来也烦,可是此时,万万不能自乱分寸。她心里这般想,手指又按上了下唇,道:“我寻思着,那人收皮毛不会不露痕迹,且去仔细打听一下到底是哪家这么做的。还有,若是许家收了那么多灰鼠皮,我想不外两个用处:一则是囤积起来以便抬价从中牟利;二则是让打压其他做绒衣的商家,比如我们,收了人家的定金却交不出绒衣去,从而让我们信誉大失,而许家是一枝独秀,月兑颖而出……”从而让所有人都认为许家做的绒衣最是可靠。

周德全听得连连点头,道:“小姐所虑甚是。正是这般,我本来今天也想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何人所为。”然后说,一早已着了范弯再去找皮货店,看是否有高价毛皮出售。

文箐赞许地道:“且看价格如何,若是毛皮太贵,那就得不偿失了。不如着人去南京与杭州等地去买。想来周边各府县的毛皮店,不会都被他家全收完吧?。”

文箐的动作还是慢了些,事实上,苏州皮货店就那么几家,一旦没货,商人自然晓得这物事会涨价,于是早就开始派人四下收罗,并开始囤积,等着涨价了。范弯再去买毛皮,此时正是人家开始极少量放货的时候,价格很高,他有钱也没买上。

想想当初自己也曾魄力十足地将棉与绒混制的棉绒衣大降价,大力打击竞争对手,如今有人给自己亦来了个“釜底抽薪”,这一招比自己当初的那一招可是狠得多,凛利得多。

文箐虽然得知这些事时,一开始心里有怨恨,恨那人太过于狠毒,可是待冷静后,回过头来想,在商言商,这背后的人能想出此招来,她也不得不佩服。晴天摔好汉,大意了。她是忙头不顾尾,让人有了可趁之机,怨不得人。

吃一堑长一智,文箐认为自己在“物流运作”方面的功夫很不到家,只顾及鸭绒鹅绒,竟忘了边边角角的辅料,果然是一颗锣钉坏大事。或许,该找一个能精打细算的女人,日后帮着自己打理这些材质的事。

她一边检讨自查,一边思谋着如何解决眼前的问题。逐一将定制加领口毛皮绒衣的客人抄录下来,寻思着这里到底哪些是真正的客人,哪些是来捣乱的。这个没法肉眼识辩,只能再让接货的婆子们再暗中去查证。

但是,这么多要毛皮的绒衣,又到底如何做,才能最省毛皮的用量?

文箐开始琢磨上了。想当初,给绒衣所有边口全加上毛皮滚边,除了为了排除单调增加领口的美观,防止脖颈进风以外,更是因为阿素来信提到,纯绒衣太轻,下摆不贴身容易被风吹起,容易将脚露出来,并不十分防寒。文箐那时就想到了给下摆增加重量,这才有了毛皮滚边的一事,增加了垂感,而且也使得绒衣显得俏皮一些,好看一些。至少阿静是这样说的。可是哪想到,如今竟再次为这个滚边的毛皮发愁呢?

当日之得,竟成为今日之患。真正是福祸伏兮。

她下意识地开始画绒衣样式。其实,说来样式没甚么可变的,这是大明礼制上规定的,衣形样式变不得。能变的只有领口滚毛皮的样子。这么一想,手随心动,将领口上的绒衣用线条滚了一圈,一直到扣结腋下处收笔。将系扣再改做两个毛球相坠的形式,最后再将禙子下摆下不再画毛皮,而是画成几个毛球垂挂的方式。

画完的时候,她发了一下呆,看着这个新的样式。确实是省了三分之二的毛皮了,可是古人会喜欢吗?

阿静拿着小姐画的图,连声称“好”。文箐知道,自己什么主意在她面前,她都满口称赞的,在她面前要征求意见或建议,就是没意见。给方氏看,方氏也看不出甚么不好来,道:“倒是不违制,在室小姐或者才出闺的新嫁娘肯定喜欢这个毛球的结,很是活泼。”

文箐想了想,这毛皮滚边的本来也是为了年轻小姐们或者出嫁的新娘子们,中年人谁也不会穿得这般俏皮,大抵都是节俭的。在家里问不出个所以来,她索性让阿静做了一件,叫成衣铺子的拿去套在“模特”身上,自己则带了图样与做好的成衣去了杭州。

之所以亲自去杭州,是苏州这边毛皮紧缺,而杨婆子那边却没来信,文箐也不知杭州情形是不是好一些。

到了杭州,才晓得,这边毛皮也在涨价,价格涨了,只是仍有卖的。杨婆子倒是机灵,买了三四张,又怕价格回落,不敢多买。等到文箐到的时候,价格已涨了二三十贯钞不止,杨婆子后悔不迭,“早知如此,我就多买些存着了。”

文箐被她这神情逗笑了。“婆婆,千金难买早知道。若是你我早知晓如何,只怕就不用这么辛苦赚钱了,早有了万贯家财。”

杨婆子见表小姐还笑得出来,也知她是苦中作乐,逗自己开心。“杭州这边虽然涨,但到底不如苏州那边囤货。小姐,这么说来,只怕是苏州有人故意所为呢。”

文箐来这一趟,一对比,也知晓。“现下毛皮价格若是涨了一百贯,我就一张也不能买了,不如退了订单失次信,以期来日东山再起。否则如人家的意了,亏得多了,白忙乎一场。我啊,心也有不甘。”

杨婆子恨道:“也不知哪个杀千万的,使的这损招儿,这只怕是断子绝孙的呢。本来小姐今年好好的,绒也备了不少,能赚上一大笔,偏闹出这毛皮一事来,这到手的钱财白白流到他人手里去。莫说小姐不甘心,连老婆子亦是恨那人非常。若是晓得是哪家,我暗中定咒死他”

她骂骂咧咧的,文箐反而好似得了安慰,放开了。道:“且这样罢。”

杨婆子后悔道:“前两月吴员外带了好多毛皮来,咱们买得少,若是买了他的,也好办了。表小姐人,我且等在这里,我去找吴员外的那此皮货商们打听打听。”

文箐叮嘱她这事莫说与沈吴氏听,她倒是应允了,急急地亲自出门去找相熟的皮货商去了。大半天后,回来了,一脸歉意地道:“表小姐,我也只寻得五张灰鼠皮,找了吴员外的相熟的皮货商,好说歹说,寻得一只大银鼠皮。今年不是冷年,明年说不定很冷,那人有心存那么多灰鼠皮,如若不是冲表小姐来,难道是等着明年涨价,尤其是灰鼠皮这么难得?那缺的银鼠皮可如何是好?”

文箐不想让她担心,道:“有一张是一张,还是婆婆能干。杭州这里若要接灰鼠皮的绒衣订单的话,咱们也莫全一口否决了,接下来,却是不按原来价格,只管加价就是,按灰鼠皮的价格往上涨。”

在众人猜测到底谁是背后黑后时,文箐从杭州归来,周德全道:“小姐,许家的人,昨日上门来了。”

文箐下意识地问道:“许家?他家来做甚么?来向咱们炫耀,提条件来了?”

周德全摇了摇头,道:“许家说是有心结盟,只是却被阿静给骂了一通,我回来时,人也走了。”

结盟?文箐差点儿失笑,道:“他家将灰鼠皮都收了,不给我们留条活路,这会儿竟来与我们谈结盟?那先前是甚么意思?给我们下马威?”

周德全咳了一声,道:“小姐,这两天我也在城里与皮货商那处打听,三爷那边也确认,只怕,收毛皮这事,不是他许家做的。”

文箐怔住,瞪大眼,道:“不是他家?那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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