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多高兴的发狂,拉着徐氏不停转圈。徐氏喝斥他,他也还在转。
田武元笑道,“三多小哥,转快些,再转快些,你这么精神,老阿婆可看不住你。”
三多听明白他的弦外之音,立刻老实,停下来讨好的看着田家阿婆。
田家阿婆一下子觉得自己非常的重要,上前紧紧的牵住三多,“三多小哥,阿婆老啦,你若跑快了,阿婆可追不上你。你听话,阿婆天天买吃的给你。”
徐氏啼笑生非,正想抢白说三多从来不馋吃的,不过看着三多亮晶晶兴奋的眼神,便不舍得再说什么了。
田家阿婆心情很好,看到什么都发一通感慨,看到大姑娘小媳妇的衣着就说“哎呀我真是老了,现在兴的样式都不是我们那个时候从前兴的”,看到吃食也说,“我们那个时候吃的发糕很大个的,一个顶现在这样的两个,现在难道流行小的了么”,全是这类。
徐氏听得多了,懒得理。田洪元二妞也听得多,自然不理。
只三多有时就接话说,“发糕我一口气能吃三个,阿婆,要是以前一个顶两个的发糕,我可怎么办啦,吃两个嫌多,吃一个嫌少。”
田家阿婆笑呵呵的说,“那还不好说,不能饿着你,你就吃两个吧,吃不完的给我吃。”
田武元同二妞嘿嘿直乐。
二妞低声说,“阿婆若是到了京城,估计得说人家十个糕顶她老人家以前吃的一个糕。”
田家阿婆常常听不到,此时却听到了,扭头说,“京城怎么能同我们这小地方比呢,那里一向做的东西精细。”
田武元笑道,“哟,老阿婆这话,好象呆在京城过一样。”
徐氏不爱听他们这样闲扯,“你们喜欢什么东西就多看几眼,要聊回家再聊,人家也有大的,大的就价钱贵些。”
众人,包括田家阿婆一齐收声了,自己家也有开铺子的,按说自己家也不喜欢别人评头论足的。
不过看到很多小铺子都有摆着棕叶之类的在卖,田家阿婆还是感叹道,“哎呀,已经快到端阳了啊。玉山应该快送端阳过来了吧。三姑是最小的,也不知他这次要花多少钱。”
徐氏抢白道,“二妞阿婆,你却不要怪大家拖着三姑到八月才嫁。若是玉山一个端阳礼都没送过,说出去外人要笑话的,好象三姑嫁不出去了硬塞一样。这种话您再多说几次,大姑二姑又要说她们家吃亏了,又要来吵着说要多补嫁妆。”
二妞翻翻白眼。
田武元冲二妞直眨眼,低声劝道,“二妞,你应该庆幸你那几个姑姑是姑姑,不是叔叔,眼不见心不烦。若是叔叔,那日子真没法过的。”
二妞想想也是。
田武元又低声得意的说,“你看,我好吧,所以我就是叔叔,呆在田家把田家发扬光大。”
二妞呸了一声,低声骂他,“就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你以前不是要去当上门女婿么?”
“我就算当上门女婿了,我也会送米送钱送衣服给老家伙们,逢年过节还会送礼的。”田武元一听二妞这样说他,便着急的辩解。
二妞嘿嘿乐道,“我只看到你要去做上门女婿,觉得你不管不顾了,以后你好与不好,谁知道啊。以后你不好,也没有人能跑去骂你,我阿娘那种脾气是做不到的。”
田武元急得直跺脚,连连表示自己这么聪明又勤劳,怎么会可能把不管自己的父母,却只管入赘那家的人呢,还详细说明他用自己做活的钱给田家阿公阿婆买了啥。
二妞捂着嘴直笑,田武元才发现自己是在被取笑。
徐氏很爱听二妞这样呛人,很多话徐氏说出来,会被大家歪解,轻了说是不管教小姑子小叔子,重了又说果然是嫂嫂太过严厉不拿弟妹们当人,总之左右不是人。可是二妞说出来不会,大家只会觉得二妞有些骄纵任性,既然说的是实话,出发点又为家里人好,这种小错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家里还没有一个坏脾气的小姑娘么。
当然,也有些个老阿婆跑来说过徐氏太过娇惯二妞,徐氏只轻描淡写的说,“照我说,这片里任性的小孩子多的是,二妞并不是最任性的那个。小孩子任性些不算什么,我本来不打算让二妞做最出色的那个。”那些人立刻就不出声了。
大街上不少小店摆了不少棕叶之类的在卖,第一是表示本店在卖应时应节的货物,第二也表示有端阳礼品在卖。现在正是农忙时间,乡里的农人进城来逛的并不多。不过此地风俗,已经订亲的男子要往未婚妻家中送端阳礼,送礼还是兄姐们全都要送,已经成了亲就算一户,比如说李玉山得往二妞家送礼,二妞的大姑二姑家要送,还有二叔公家里,二叔公家中已经成家的几个堂兄,还有已嫁的堂姐家里,这样一算,就有许多家了。就算不送特别重的礼,总额都不少了。因此,虽然是送未来岳家的礼,都要仔细的核算,货比三家的才买。
所以大街上农人虽不是云集,也是随处可见。
五月初五外地叫端午节,云县叫端阳。并且云县此地在端阳这前后正是农人最农忙的时候,要收谷子麦子插秧什么的。于是善于变通的云县人可以选择过端阳的日子,可以是五月初五,俗称小端阳。也可以是五月十五,俗称大端阳,也可以是五月二十五,末端阳。
因着农时原因,农人们过大端阳的最多,有些家里农活收尾慢的就过末端阳,过小端阳的农人是最少的,小端阳主要是城里人过。
徐氏盘算了下,便问二妞要不要进些端阳的货来卖。
二妞想了想便摇头,“咱们家却不要卖,要是能比别人家卖得便宜才可以卖的。可是咱们家进货才有得卖,价钱便宜不了的。若是乡亲们都要,一起订了,买得多估计能便宜些,到时咱们家原价分给乡亲倒没事。”
徐氏其实自己有主意,她只是习惯性的问二妞,见二妞的意见与自己差不多便说,“我也是这样想的,让东平回去家家户户问一问,看有多少人要买,算齐了一起买,也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咱们先买些自己用的,今年算是咱们家头一次过小端阳呢,得隆重些过。反正有武元呢,咱们多买些他提着就行。”说完戏谑的看着田武元。
田武元满脸笑容的拍着自己的胸膛,“咱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就算一次提不完,分几次也可以啊,反正离得不远。”
说笑间,徐氏已经挑了一家铺子选了棕叶,又细细的问了伙计多买些价格会是多少。
二妞无聊,拉着三多同着田家阿婆去隔壁铺子里给她挑发筘。
田家阿婆最中意两个,看得爱不释手,放下一个,又拿起另一个,她想选一个,可是哪个都不舍得不要。若是便宜,她便两个都要了,反正她现在有私房钱了,可是偏偏这家的发筘好是好,价钱却不便宜,外面游走的货郎卖一文钱一个,这家卖十文钱一个。十文钱可以买好多豆腐或是大饼了,田家阿婆有些不舍得。
二妞挑了一圈,觉得都挺漂亮的,田三姑应该喜欢,转头看田家阿婆如此纠结,二妞也没当一回事,两个都帮她买了,也不让田家阿婆自己掏铜钱出来。然后在田家阿婆一开口要唠叨一堆感动的话时,二妞果断的说就这样不准多说话。
田家阿婆只好呵呵直乐,三多也跟着呵呵的笑。
二妞拉着田家阿婆要出去,正进门的人就有人打招呼道,“二妞三多,你们也买东西啊。”
二妞一看是熊立华在说话,便笑着点头。
田家阿婆照例倚老卖老的问二妞,“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好精神。”
二妞简洁的答,“哥哥的同窗,姓熊,熊立华,小名路。”
田家阿婆有些疑惑,“我怎么没见过呢?”
二妞点头,“前两日就见过,您见过的人素来说没见过的,我的同窗您见过好多次了都讲没见过。”
三多在旁边乐得不行。
熊立华也乐了,“我在玉山叔家见过您的啊,您怎么就能忘记我了呢?”
田家阿婆倚老卖老的说,“我看你们年轻人全都是一个样啊,你上次穿的衣服同今天不同,我只看着眼熟,还以为是不同的人呢。”
三多揭发道,“阿姐说了小路哥哥的名字的。”
田家阿婆并不尴尬,还是乐呵呵的解释,“我老啦,耳朵不好使,没听清楚。小路你有空可以常到咱们家来玩,就是咱们家刚搬到城里没多久,地方窄了些。”
熊立华笑着点头。
二妞拍拍自己倚老卖老的阿婆,示意她讲得很好,然后笑着说,“我们田记杂货铺很窄的,地方窄得无处下脚,不过我阿婆以此为荣,并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你若是去了,可莫要当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哟,若是不喜欢,不去就好了。”
这时徐氏在大叫二妞三多,二妞忙道个歉,就同三多拉着田家阿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