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群芳阁出来,已是临近午时,李墨建议柳芙在京城用过午膳再亲自送她回天泉镇,免得耽误了饭时饿肚子。
看得出李墨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柳芙点头,随意挑了这李子胡同一家看起来还算幽雅清柔只卖素食的酒楼,并让暖儿去找到老张头,让他再多等等,留下了真儿随侍在旁。
“三位客官,请进。”门口负责迎送的小厮上前领了李墨和柳芙入内,直接带了他们去二楼的雅间。
这雅间门阑上挂了一个很具深趣的牌匾,上书“涤灵”二字。
“小二,随意给们上几样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就行了。”李墨征询过柳芙的意见,便做主点了菜。
“两位可要小酌?本店的桂花酿很是清甜,女子饮了可增其颜色,男子饮了可增其胆识”
小厮热情地推荐着,柳芙却摆摆手:“大中午的,喝什么酒小二,你们这儿有什么好茶快些上过来才是。”
“这位小姐有口福了,正好咱们店里进回来一批新鲜的南茶,有银针、贡眉、寿眉,皆是产于福建的福鼎、政和、松溪,还有建阳等县的上品。不知小姐想要哪一种?”小厮赶紧细数道。
李墨和柳芙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开口问:“既然是福建的好茶,怎么没有白牡丹?”
小厮却笑笑:“客官这是开玩笑吧,京城市面上的白牡丹可金贵着,上好的白茶中,白牡丹产量本来就极少,大多都被皇商给收入宫里进贡,就算有流出来的,也是各家顶级的茶楼在售卖。真是对不住客官了”
“没关系,有君山银针也行。”李墨看得出柳芙有所疑问,拦住她,打发了小厮出去。
等菜全都上齐,柳芙让真儿先吃了两个素菜包子和一碗白果虾肉米粥,便吩咐她守住门口,这才和李墨商量着道:“怎么回事儿?虽然白牡丹是顶金贵的茶,但除了咱们的茶行,其他有皇商在背后撑腰的茶行也在悄悄售卖中等品质的白牡丹。这样规模的酒楼,怎么可能没有白牡丹买?”
“小姐可知道最近南方水患的事儿,加上今年春寒的气候,所以白茶的产量急剧下降的事儿?”李墨替柳芙斟了茶,解释道:“水患,加上春寒,白牡丹那样娇贵的茶种怎能幸免据我了解,京中好些个茶行都缺货了白牡丹,更别说今年福建供入宫中的茶品了。能到中品就已经是挖地三尺搜刮尽了各家茶园。”
“所以,咱们的茶园若是今年能够出产,用在茶楼里售卖,倒是个极好的噱头”柳芙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露出了一脸喜悦:“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呢,刚刚找到适合的铺子和掌柜,现在又听到这个好消息,我总算可以放心了。”说着,柳芙还拍拍心口,缓了口气的样子。
李墨看着她露出童真的一面,也笑了:“小姐,您另辟蹊径,竟会看中那群芳阁,在下作为男子,真是佩服的紧。可您选择留下那冷三娘,这一招,还真有些冒险。”
两人吃着佳肴,品着香茗,不觉气氛大好,说话间也态度随意了不少。
“什么冒险?”柳芙咽下一口素烧蘑菇,顿觉齿颊满香,丝毫不觉自己这样的吃相在男子面前显露有什么不妥。
只觉得柳芙是真的把自己当做了友人和知己,李墨心底微微有些暖意,替她夹了菜:“咱们是开茶楼,小姐您留下冷三娘和那一群清倌儿,叫其他人怎么想。”
“你先告诉我,你对这冷三娘什么印象吧。”柳芙也不作答,反而让李墨来说。
眉头微皱,似是在回想,片刻之后李墨才开口言道:“为还债舍心血,诚信;为姐妹寻出路,仗义;言谈爽快,性子利落,抛开其原本的身份不说,倒是个既适合做掌柜的。”
“李先生想必听过这句话吧,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艰难。”
柳芙吃着喷香的素食,心情大好:“对于冷三娘来说,我不仅仅是雇主,在她心里,也把我当做了那雪中送炭的人。所以,让她做茶楼的掌柜,我是一万个放心。在看她的性子,应是即为执拗烈性的。不然,挂着粉红灯笼却让姑娘们卖艺不卖身,要是她狠得下心让姑娘们就范,哪里会缺了那三五万两银子。所以,想来着群芳阁的名声也在那些恩客里是极好的。有了她这个活招牌,至少新开的茶楼就不愁没有生意做。”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找您这么一分析,今日所促成之事,不仅仅是一举两得,而是数得了以茶代酒,咱们庆贺一番”李墨举起青白瓷的茶碗,作势先干为敬。
柳芙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是让先生白白受累了,之前辛苦帮我找铺面,却被我一下子扰乱了计划。”
“殊途同归,只要小姐能找到满意的,在下的辛苦不算什么。”李墨摆摆手,对于柳芙的细心体贴很是受用。
“也对。”柳芙也替李墨夹了菜,“若非您相中的铺面就在这李子胡同,咱们也碰不上群芳阁急售的这档子事儿。说来说去,还是您的功劳。这个是一点儿心意,还请先生收下。”
柳芙从腰间取下一个荷囊,放在李墨的面前。
李墨并不意外,将荷囊推了回去:“小姐视我为友,友人之间相互帮助,又岂能用银钱来衡量?小姐还是收回去吧。”
就知道李墨不会收,柳芙却还是将荷囊又推了过去:“先生别先下结论,你看看荷囊上面绣的和里面装的是什么再推辞也不迟。”
李墨含着疑惑,将荷囊拿在手中端详了一番,又解开系带,看了看里面的东西,这才释然一笑:“小姐如此有心,我只好笑纳了。”
就知道李墨看了东西就不会再推辞,柳芙挑了挑眉,很有几分得意劲儿:“荷囊是我亲手绣的,用料不算讲究,但阵脚绣工却是独一无二。图样也是我花了心思,用大鹏翱翔为主,绣以祥云围绕,取义‘鹏程万里’以遥寄对先生大好前程的祝愿。还有这张平安符,可是我专程去龙兴寺求了,让広真住持亲自加持了的,绝对能保先生一路平安归来”
此时此刻,李墨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感谢或者感激来形容了,深眸之中,有着一股难言的情愫在淡淡的流淌着。
柳芙正微笑着说话,并未注意李墨眼神的变化,可立在门边守着的真儿却在一回头的刹那间敏锐地捕捉到了李墨表情中闪过的一抹爱慕之情,不觉抿紧了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