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这么快就过完了,假期也随之要结束了。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的,有点小伤感啊。呵呵。
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巧不巧正好被杜若不幸言中了。那凤鸾真是三天两头便往暗香阁跑,每一回偏偏都挑念远在的时候,常常一坐就是一整日,不到掌灯就不走。刚一开始,雨霏还能耐着性子勉强陪她下棋,茗茶,刺绣,闲话,可时间一长精神便有些不济,更多的时候是歪在一旁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听她在旁边自顾自的絮絮叨叨。底下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渐渐怨声载道起来,尤其是桔梗,常在背后没好气地抱怨道:“有事没事的就跑过来坐着,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成日家就是那两句奉承话来回儿说,她说的不烦,咱们听得都腻烦了。”
雨霏听了这话,不以为意地笑道:“就你惯会磨牙。表妹不过是小孩儿心性罢了。如今这府里能与她说得上话的人也不多。况且这里原先是姑太太出门子前的闺阁,本来就是咱们占了人家的地儿。难道还不许她来逛逛了不成。”
桔梗啐道:“奴婢看她分明是为着郡马爷而来。瞧她那一脸的狐媚相儿,还是大家闺秀呢,没的教人恶心。”
雨霏轻蹙娥眉,语气中略带责备,因疑惑道:“你这蹄子,平日里嘴里虽然不让人,也不至于如此刻薄。今儿是怎么了,吞了炮仗了不是?”
桔梗这才惊觉自个儿失言,脸一红,讪讪道:“奴婢这不是替殿下生气嘛。太医千叮咛万嘱咐,您如今要好生养着,千万不能受累。偏生那表小姐还不肯消停,见天儿来烦您做这个,弄那个。若是伤着了您肚子里的小主子可怎么好。再说,郡马爷那边……”话还没说完,头一低扯了个谎脚不沾地跑了出去。
雨霏怔怔地看着桔梗渐渐远去的背影暗自出神,她脑后那条乌黑油亮的辫子在灿烂的阳光里上下摆动,如同跳月兑的兔子一般直教人心惊肉跳……
是夜,与念远谈论起此事,想不到他的脸上也是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表情,像是尴尬,又像是气恼。沉吟了半晌,方才道:“表妹言行举止是有些出格的地方。只是她好歹也是个娇客,咱们也不好往外赶。明个我就去跟老太太说,给三姑姑和表妹安派个院子,总挤在一处也不是个常法。再指两个教养嬷嬷跟过去,想必表妹也就没那么多时间出来闲逛了。”
因见雨霏脸上露出了满意轻松的神情,咬咬牙又道:“依我看,桔梗那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不如你留点心,给她找个殷实点的好人家吧。”
雨霏见念远那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里一沉,忙追问道:“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了。莫非这丫头有什么服侍得不周到的地方。”
念远脸色有些阴沉,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只是那丫头的眼神闪烁,总给人一种颇不安分的感觉。还是早早儿打发的好。”
雨霏闻言,低头暗自付度了半日,方道:“既如此,等江嬷嬷回来便烦她出去打听看看。这丫头到底跟了我一场,总不能亏待了她。”
却说王念仁自从休了杜芷善以后,就觉着无比的轻松和畅快。那杜家虽然也来闹过几次,却被安老太君几句话儿轻轻巧巧便给堵了回去:“回去问问你们杜家的女儿做的是什么事儿。我们侯府不计较,你们就该烧香拜佛了。要闹咱们索性闹到金銮殿上去,到时候看看到底是谁没脸。”
那杜家只得灰头土脸地回去了,听说没几日就把杜芷善和瑞哥儿送去了庵堂。倒是柔儿听了这讯儿直哭了几夜,跪在安老太君的门口,苦苦哀求允许她去庵堂伺候杜芷善和瑞哥儿。安老太君看她这般有情有义,反倒陪着落了几滴泪,当下便赏了几两银子打发她去了。王念仁本就对柔儿不甚在意,这会子见她反而帮着杜芷善,越发恼怒撇撇嘴便丢开了手。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如何把杜若要到自个儿身边来。原先暗香阁的郡主娘娘还能用贤妻美妾在旁不能给杜若一个正式的名分做借口来搪塞,可如今一纸休书已经彻底断绝了自己和那贱妇的夫妻缘分,诺儿也被关在柴房,骨瘦如柴不知道还有几日的活头。虽然以杜若的身份,恐怕不能为妻顶多只能是个贵妾,名分上到底差些,但实际上却是名副其实的同心居女主人。想必她也应该能心满意足了。
这正是‘欲令智昏’,王念仁为了能早日拥美人儿入怀,竟然连礼义廉耻也不顾了。常常如同市井小民一般蹲守在暗香阁外,就专等着杜若的出现,好一亲芳泽。奇怪的是长日里进进出出那么多丫鬟媳妇,唯独不见自个儿心上人的倩影。王念仁的心就像被猫爪挠过一般奇痒难耐,要不是顾忌着那冷若冰霜的郡主,只怕早就冲进去抢人了。
身旁的小厮扆儿见王念仁这般心急火燎的模样,灵机一动,贴上前去低声说了几句,喜得王念仁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一溜烟似地向安老太君所在的春晖堂跑去。
还没进屋,便在窗外嚷嚷开了:“老太太,孙儿可有件大喜事儿求您成全。”
这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白日冗长,安老太君精神短了,每日午后必小憩一刻,这时听得外边吵吵嚷嚷的若蝉鸣雀唱般聒噪,睡意全无,因没好气道:“什么天大的事儿偏要挑着这会子过来回,真是一刻安静也没有,还不赶紧叉出去。”
话音未落,就见王念仁拂过下人的拦阻,直挺挺跪在青石地上行了个大礼,因拜道:“老祖宗,孙儿求您就疼我这一回吧。只要您把杜若赏我,孙儿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安老太君闻言,皱了皱眉头,满脸惊诧,遂不解道:“这大中午的,别是中了暑昏头了吧。杜若是谁,你这满嘴里说的到底是什么混话啊?”
王念仁又磕了个响头,也不敢将实情相告,只半吐半露回道:“杜氏嫉妒成性,言行不端已经被休出府,柔儿不识好歹也跟着去了,韦氏偏又病着,孙儿屋里实在缺个可心的人。前几日偶然间见郡主身边的丫鬟杜若生的极好,性情也柔顺,行事又大方。这满府的丫头竟没有一人能比得上的。孙儿一眼就相中了,只是不好开口。求老祖宗去和郡主说说,把杜若讨了来服侍孙儿吧。”
安老太君这时才听明白了,敢情是这个不争气的孙子风流不改,竟然把手伸到自个儿弟媳的屋子里了。猛然触动往事不由得想起那日杜芷善充满愤怒与嘲讽的话语,心里便如明镜儿一般,又和那日顶撞自个儿的小丫头重叠在一块儿,遂一口回绝道:“你也太不知事了。怎么能有这般荒唐的念头。咱们府里什么丫头没有,花样容貌的,手巧心灵的,凭你看上谁,哪怕是我贴身的福儿,宁儿,寿儿这几个蹄子都由得你挑。只是这个杜若就万万不成。”
王念仁一听这话,忙猴儿似的粘了过去,腆着脸道:“好祖宗我就要她。如今瑜哥儿已经过继,瑞哥儿又不是我的亲骨肉,老祖宗您真忍心看着孙儿绝后不成?”
安老太君听他这样说,忙啐道:“呸呸呸,小孩子家,嘴里也没个忌讳。”绷得紧紧的脸上才有了一丝动容,随之又被忧虑所替代。因犹豫道:“那可是郡主贴身的人,先不说她放不放人。万一传扬出去,你的名声也会不好听。要是叫你老子知道,看不打断你的腿儿。”
王念仁笑着奉承道:“瞧老祖宗您说的。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哪一件不是由您做主的。您说一,哪个敢说二。就算是郡主娘娘还不是得看您的脸色行事。老祖宗只要和郡主开口把人要过来,先放在您身边,然后再赏给孙儿。不仅能帮着教教,将来说起来那是您赏给我的,保住了孙儿的名声也是您的一大功德不是?”
其实王念仁还有一层没说,这样做也是为了杜若着想,向来长辈赐下来的人地位都要高一些,衣食供奉,名分处境都可以凌驾于一般的侍妾之上。
又轻轻拉扯着安老太君绣满万字如意纹的衣摆,眼角噙着泪花,故作可怜道:“老祖宗,这么多年来,孙儿从来没有求过您一次。老祖宗一向吃斋念佛,菩萨心肠难道就忍心看着孙儿孤独一世,无子送终。”
安老太君这几日被雨霏压制着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眼见这个给她添堵的好机会哪里还会放过。心中打定主意遂长长地叹了口气,颤颤巍巍伸出手去用指甲轻轻戳了一下王念仁的额头,因叹道:“罢了罢了,既然你开口求我,老祖母哪有不依之理。就算豁出这张老脸去也要遂了你的心愿。”
王念仁一听这话,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满面笑容逢迎道:“好祖宗,亲祖宗。孙儿就知道您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托生。”脸上满是志得意满,心愿得偿的喜悦,丝毫没有留意到安老太君嘴角浮现的诡异的狰狞。